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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2020年8月29号,大难临头总要处理一些事。

小说:癌情17天 作者:刘一方 更新时间:2021/6/16 17:42:27

今天干了三件大事,一件小事。

第一件大事为老伴的。上午就近找了一家金大福首饰店,给老伴买了一副耳环,她是九月八号过生日,我是九月一号做手术,显然那个时间没有办法给她备生日礼物。尽管过了六十我们老两口就商量,以后过生日,就不要再互相买礼品,纪念生日了,过了六十就是老人了,别老把生日放在嘴上,过一天少一天,不如不提的好。但我觉得今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还是买一个纪念品吧,万一要是手术出意外,也是个想头。

精心挑选了一副珍珠耳环,两只洁白的大珍珠,圆润光滑,在灯光下,泛着五彩色,18K金的,弯弯的挂耳针,仿佛像如来佛的大耳朵。营业员说这是海珍珠,这让我很动心。我的青春是在海边军营里度过的,青春献海防,将近十年的时光,每天对着大海,看着潮起潮落,听着海鸥唱歌,既见过乌云翻滚,巨浪滔天的海,也见过映着霞光,平顺如丝缎般的海,我对海有着特殊的情结。如果说我今天遇到一点事,还算能够沉得住气,那是大海陶冶的结果,海教会了我太多的人生哲理,海珍珠是海的结晶,在这个时候送给老伴“海产品”,做生日礼物,我是希望我们俩,都要有海一样的承载,去迎接这个家庭,或者可能是生命的不幸。

带着几分伤感的心情回家把生日礼物交给老伴时,结果马屁没拍响亮,我忘了她的耳朵不能用挂针型的耳坠,也就是说我买的这副耳坠,她只能压箱底做纪念,没有办法带在耳朵上,出去在朋友面前炫耀一下,这是老公在癌症手术前给她买的生日礼物。唉,这事儿干的,真是“海的了”。

好在老伴理解,夸我得了这么重的病,手术前还能想到给她买一件生日礼物,已经算表现很不错了。中午为我炖了老母鸡汤,又点了外卖清蒸大鲍鱼,说是让我抓紧手术前几天时间好好补一补。

第二件大事为自己的。下午,我又去了那家台湾人开的医院,看了看那里开设的特需病房。如果我能够顺利地走下手术台,考虑到手术过后,可能要带导尿管出院,老伴身体不好,不能让她照顾我,所以准备手术出院后,先在这家医院再住几天,等拔了导尿管,完全正常了再回家。

特需病房的护理长,十分热情的接待了我,领我参观病房和配套设施。所谓特需病房,就是设施齐全,类似于五星级酒店那样的豪华病房,在这里住院是不能从医保报销的。最便宜的一间是一天一千五百块钱,最贵的是二千五百块钱一天,据说还带着一个小型会议室,如果是某企业的老板在这里住,也不会影响处理生意。省医院有一栋干部病房,那是按体制内干部的级别去住的,一般人钱再多,级别不够也是住不进去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特需病房是满足了社会有一定财力人的高端需求。

第三件大事是去看望了老父亲。下午看完特需病房,我直奔老爷子家,我平常一般是一周左右去一趟,最多不超过半个月,给他买点菜送去,他带着保姆单独住,姐姐和他住在一个大院,日常也是姐姐照顾的多。如果我半个月不去,老爷子就开始担心了,以为我有什么事了。我计算了一下时间,如果我今天去一趟,后面我的手术一切顺利,估计半个月以后,就可以再来看望,这样就可以瞒天过海,不让他们知道我做手术的事。

老爷子见我去很高兴,手抬多高的和我打招呼。他消瘦的脸上,还略微有一些些泛红,靠在沙发上,脚放在一个按摩脚的机器上,晃悠晃悠的。见我去了,招呼我在他身边坐下。老爷子活到今天也实属不容易,九十岁那年,他确诊是患了前列腺癌和肺癌,医生认为他这把岁数,不能再做任何治疗了,换句话说,听天由命吧,可老爷子十四岁参加新四军,属于那种抗日战争扛过枪,解放战争渡过江,抗美援朝受过伤的老革命,命太硬,居然又给他扛过来好几年了,但无论如何,已经是快要熬干的油灯了,不过神智异常清晰,也知道美国新冠病毒疫情严重,总是担心在美国的孙女一家是否安全。我在老爷子身边坐下,顺手抓起一根按摩棒,在老爷子的腿上轻轻的敲着。

老爷子耳背,也总以为别人耳背,他声音很大地问我,美国怎么样了?我知道他是指美国的疫情怎么样了,我回答,“不好,美国控制不住了,每天死很多人。”

“美国有什么好的?我和他们打过仗,我晓得的。赶紧让他们回来,我也没几天活了,临死前还能见他们一眼。”

我也想让他们回来,在这个时候,有太多的理由,想让他们回来。回来,不一定是来做生命的告别,但回来是一种对生命的慰藉。在生命面临危险或即将逝去的时候,儿孙满堂地围着绕着,那是对你生命的赞颂,即使是哭声,那也是生命的颂歌。

在一旁的老姐对我说,昨天我姐夫的姐姐去世了,他们去告别,真不幸,他们的儿子又得了脑癌,这一家真够惨的。

我心想难道我们一家还不够惨的吗?在坐三个人,顶着四个癌。

有时候说血缘之间有一些心灵感应的东西,老姐说话时,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我,问我最近身体怎么样,上周没有来,确实没事吧?上周我因为做穿刺和忙着做确诊,没法来。我告诉老姐是因为感冒了怕传染给他们。

现在老姐盯着我的目光,让我心里有些发毛,其实我手上还戴着医院住院病人的腕带,那东西设计的真科学,你除非把它剪断,否则是退不下来的。为了遮挡,我特别穿了一件防晒服,用松紧带的袖口把腕带藏了起来。老姐跟我说话时,我下意识地把袖口往下拉了拉。

在一个即将到来的大手术之前,和亲人这样的团聚,让我心情有几分轻松、慰藉和温暖,人真是一种亲情动物,我好想多依偎一会。

但我不敢久坐,不敢面对老姐那充满关心的目光,言多必失,别聊着聊着聊出了什么破绽。我起身告辞,谎称自己感冒没有完全好,不要传染大家。

我站起身,看着老爷子,忽然想给他敬个礼,于是,立正,抬头,挺胸,收腹,双腿夹紧,五指并拢,大拇指紧贴食指第一关节,大臂带动小臂,手背与手臂齐平,大臂与身体成90度,中指轻碰右太阳穴处,啪!给老爷子打了一个标准的军礼。这是晚辈军人给前辈军人的敬礼!这是晚辈癌症患者,给前辈癌症患者的敬礼!这更是一个儿子向给了他生命的父亲的敬礼!

老爷子笑了,原本就小的眼睛成了一条缝,挥挥手,走吧,走吧。

后天开始手术了,再拖两个礼拜,等我能够下床了再来,但愿能够把他们瞒过去。

走出老爷子的家门,我的眼眶稍微有一些湿,癌症跟我们这一家人是过不去了,母亲、父亲、姐姐,舅舅,现在轮到我,那是谁说过的,幸福的家庭都是一样的,不幸的家庭各有不幸。而我要说,没癌的家庭都是一样的,有癌的家庭各有不幸。

陪我去的公司员工说,刚刚我们家的那个场景,她真想哭。

晚上我去理了个发,算是个小事儿吧,我跟理发师讲,剪短一点,近似光头,我要出趟远门办点事,也许要个把月才能再来。

旧毛病一手推平,新健康从头做起。

我,一定能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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