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节

许玉珊看一眼主持会议的李云霞、杨飞云、黄素英三位旅领导。接着说下去：

“我认为，打涂县势在必行，并且越快越好。理由是：据我所知，涂县的鬼子有撤离的迹象。如果让鬼子撤离了，咱们就失去了一个打涂县的最好借口。因此，我主张立即动手。”

稍稍一顿，许玉珊接着道：

“至于兵力部署方面，我觉得可以这样考虑：攻打县城部分，尉迟真‘东出挺进纵队’负责两个方面，宋芳、宋云辉两个团各负责一个方面，以第三十一团为主要突破口。魏玉凤装甲坦克大队配合第三十一团行动。第三十一团突破成功，装甲坦克大队就可以大展威风，充分利用抗打优势，攻进城里去掩护第三十一团进城展开巷战。由于第三十一团的炮火不比颜红玉炮兵大队弱，在攻击时，我主张将炮兵大队配属‘东出挺进纵队’攻城，给守城敌军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使守城敌军一时猜不透咱们哪个方向才是真正的主攻方向。同时，也是为第三十一团的突破创造条件。

负责阻击、打援部分，我主张由赵赟第三十三团和钱秀云男兵团担任。冷剑玉骑兵二团配合。理由是：赵赟、钱秀云两个团打阻击可能会非常艰苦，也肯定非常吃力。可是，我相信两个团能够胜任。有骑兵二团配合，就不担心援兵绕过了咱们的阻击、打援部队阵地而偷袭咱们的攻城部队。即便援兵侥幸得手躲过了骑兵二团的打击，还有战役总预备队迎头痛击。因此，我认为可以算得上是万无一失。

现在的问题是，还剩下我和冰惠两支部队没有用上。在这里，我代表第三十二团全体官兵表态：第三十二团愿意承担战役总预备队任务，哪里需要，第三十二团一定准时赶到参战。

至于冰惠汽车大队，我主张留在曹南监视李默定的动静。理由很简单，在警备、工兵、摩托化、汽车四个大队中，冰惠大队的战斗力最强。

我十分担心咱们大军攻打涂县县城的时候，李默定不是增援涂县，而是利用机械化旅速度快的优势，袭击咱们的曹县县城。造成咱们两面作战、腹背受敌的局面。而这样的局面出现，对咱们非常不利，却对敌军非常有利。有冰惠大队在曹南监视，一有动静，冰惠大队可以展开阻击。即便阻击不成功，汽车大队也可以追上，甚至超过李默定抢先赶回曹县县城参加防守。这样，咱们在打涂县时，才能安心。”

说完，许玉珊再看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旅长李云霞，慢慢坐了下来。

不言而喻，许玉珊的意见在王琼意见基础上又前进了一步，考虑得更加全面更加具体。

大伙儿都非常希望听听林英玉、宋云辉两大主力团长又有什么高见。

可是，林英玉蹙眉不言，仿佛被什么问题困扰住了。

宋云辉低头沉思的脸色越来越阴沉，也越来越坚毅。

杨飞云看看李云霞、黄素英，站起来正要发言，李云霞一把拽住。用眼神示意杨飞云注意宋云辉、林英玉的表情。

杨飞云看了一眼，知道林英玉、宋云辉两人都还在一些重大问题上没有完全想明白。微微一笑，坐下来，好整以暇，等待两人发表高见。

热热闹闹的整个会场突然安静下来，连谁轻轻咳嗽一声也清晰可闻。这在女兵旅的高级军官会议上是不多见的。

宋云辉仿佛感觉到了这反常的氛围，抬头扫了一眼，霍地站起来。

“咱还没有完全考虑成熟。这样吧，咱就谈谈自己的粗浅看法，欢迎大伙儿讨论。”

宋云辉稍稍一顿，紧锁的眉头全部展开，一脸坚毅，单刀直入。

“咱不赞成前边各位的意见。”

就这么一句话，震惊得绝大多数人都瞪大了眼，其中就包括杨飞云、黄素英。

宋云辉微微一笑，向大伙儿做了一个表示歉意的手势，非常干脆地说道：

“咱主张同时打涂县、肃宁。”

宋云辉首先把自己的观点摆出来，接着解释。

“为什么呢？正如刚才玉珊姐所说，咱们集中绝大多数兵力攻打涂县县城时，如果咱是李默定，肯定不会直接增援涂县。而会充分利用机械化部队的优势袭击曹县，迫使咱们顾此失彼、两头为难。

那么，是不是李默定就要放弃涂县县城？不是。他可以调动河间、望县、饶阳，甚至任丘的兵力增援涂县。虽然到达涂县的时间比起李默定机械化旅要迟许多。可是，只要涂县能守住两天，甚至一天以上，援军就有可能赶到。那么，咱们攻打涂县的战略就完全可能落空。

既然如此，咱们为什么不能换个思维，让敌军也难受呢？

怎样才能让敌军难受？

咱认为，唯有同时打涂县、肃宁，让李默定自己去顾此失彼，没有精力顾及涂县的得失。咱们首先在战略上牵着敌军的鼻子走，就已经是基本成功了。”

宋云辉看看惊愕的大伙儿，坦率地道：

“咱也没有完全想好。只是觉得，与其让敌军牵着咱们鼻子走，还不如咱们不让敌军安宁。起码，在战略上，咱们已经占据优势，不在乎一城一地的得失。

是不是咱们就真不计较一城一地的得失？显然，咱们的任务决定了咱们赔不起。那么，攻打两县，必得其一。这是最基本的目标。如果有可能，当然是两县都拿下。咱们是否有能力，或者说，是否可能两县都拿下？咱认为，完全有这种可能。”

说到此，宋云辉走到会议大厅前边的军用挂图前，用棍子一边比划，一边解释。

“这里，咱们可以用一支部队阻击河间的援军；这里，咱们也可以安排阻击饶阳的援军。去掉河间、饶阳敌军的援军，咱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诚然，望县、任丘也可以派出援军。不过，路途遥远，要赶到涂县起码需要三天，赶到肃宁需要接近四天。只要咱们在两县都打得狠，援军自己也会考虑到自身的安全，绝对不可能全力以赴，孤军深入。那么，只要咱们能够赢得一天以上时间，根本就不在乎援军是否能够赶到。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衡水出兵增援。有没有这种可能？咱看不出来。除非庞炳勋与齐燮元尽释前嫌。否则，齐燮元绝不可能出兵帮庞炳勋。”

放下棍子，宋云辉回到自己的座位，双手扶桌，铿锵有力地说：

“问题全在如何部署咱们自己的兵力。”

“你认为应该怎样部署咱们的兵力才合适？”

有人问。

“咱认为，前边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怎么打涂县县城上，忽略了从全盘考虑问题。

什么是全盘？就是咱们女兵旅进兵冀中的最终目的！

在兵力部署上，咱不能同意包括王琼、玉珊姐在内的所有意见。咱认为，打涂县，尉迟真‘东出挺进纵队’，加上宋芳第三十团足矣。”

有人又想提问，宋云辉摆摆手，接着说：

“或许，有不少人担心尉迟真‘东出挺进纵队’的实力。咱只想说两点：

其一，云霞姐为什么就能任命尉迟真为‘东出挺进纵队’司令，而不是咱宋云辉？大伙儿想过没有，尉迟真如果真没有两把刷子，可能吗？从女兵连成立以来，谁见过云霞姐用人上有过失误？

其二，尉迟真如果真是一个草包，他的部队早在日、伪、顽的多方夹击下完蛋了，哪还有今天？他之所以还能一呼百应，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就能拉起四五千人的队伍来，说明什么？说明尉迟真是真有本事，深孚众望。既然尉迟真是有真本事，为什么不可以充分相信他的部队战斗力呢？姐妹们，咱们是不是应该充分相信尉迟真、宋芳的能力！

诚然，仅仅靠尉迟真、宋芳的兵力硬打涂县县城，确实非常困难。但是，咱们不能硬打，难道还不能巧打吗？

咱对尉迟真了解不深，不敢说什么。宋芳，咱俩是一起长大，一起参军的。咱对宋芳就像相信自个儿一样，咱相信宋芳一定有办法与尉迟真一道成功拿下涂县县城。

如若不然，宋云辉愿意与宋芳共同承担责任！”

宋云辉的大胆设想、豪迈气魄深深感染了许多人。

说到此，已经让相当多的人陷入了深深思考。

宋云辉知道自己的意见已经触动了不少人。紧接着说：

“余下的就是怎么打肃宁和如何打援的问题了。

咱主张集中第三十一团、第三十二团、第三十三团、红玉炮兵大队、玉凤装甲坦克大队和骑兵第一团、骑兵第三团足够了。主动出击，强行攻打肃宁。只留林翠青警备大队、宋国华摩托化大队防守曹县。

为什么打肃宁要动用这么多兵力？

一方面，肃宁县城难打；另一方面，李默定机械化旅装备先进，战斗力肯定非常强悍。

咱不敢担保一定可以全歼李默定机械化旅、拿下肃宁县城。最起码，可以歼灭李默定一部分兵力，把肃宁打得不得安宁，自顾不暇。虽然不一定就是完胜，但，曹县安全根本就没有必要担心了。

从这个意义上说，咱们就已经是一个非常大的胜利了。最起码，已经表明，咱们已经在冀中站稳了脚根。请大伙儿想想，咱们在冀中站稳脚跟是什么性质？离咱们完成师部交给的任务还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