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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从军行- 1948年(我19岁)-1

小说:风雨从军行 作者:铁军 更新时间:2021/7/13 0:28:29

老兵口述回忆录:〖风雨从军行〗

口述:张学仁

1948年(19岁-1)

打下许昌之后,我们9院随3、8、10纵队进驻了禹州、襄城一带。

自古以来,禹州就出产中药材,这在全国都是很有名的。

我们进驻禹州之后,整个华野部队就开始了新式整军运动,中心内容就是“三查三整”。“三查”就是以诉苦开始,查阶级、查工作、查斗志。“三整”就是整顿组织、整顿思想、整顿作风。这个运动进行了小两个月,大家也借此机会好好休整了一段时间。

我也是在这次运动中向组织上报告了当年虚报年龄参加新四军的事情。

当时上级也没批评我什么,只是重新给我发了一张登记表,让我把出生年月更正了过来。

后来我们就移驻到了许昌东边的鄢陵县,那里也是黄泛区。当时我们的主要任务就是同国民党军绕圈子,通过走路来调动敌人。

当时我们是徒步行军,敌人则是坐火车或汽车追赶我们。我们在前面走,背后是国民党军几个整编师追着我们。

那时我军作战的指导思想就是通过昼伏夜行来调动敌人,以运动战的方式寻找战机,一旦抓住战机,再冷不丁地消灭一大股敌人。

我军运动战的本质就是多跑路,通过多跑路来调动敌人,创造机会,时机到了,抓住战机就歼敌一批。

当时,我们华野的部队编制基本都是“三三制”,也就是一个连三个排,一个排三个班,全连120人。一个营三个连,加上营部在内计380人,一个团三个营,加上团部约1300人。

那时一个纵队相当于一个军,很多纵队下面都取消了师旅两级单位,由纵队直接指挥到团。这样一来,纵队司令员就可以直接指挥到下面的团长,这样的好处是下达命令方便迅速,缺点是纵队司令部比较臃肿,相当于军师旅三级指挥都集中在纵队司令部,如果碰上了敌机轰炸就很危险。好在当时我军的保密工作还做的不错,基本上还没发生过哪个纵队司令部被一锅端的危险情况。

当时的纵队也有大小之分,大的纵队有12个团,大概不到2万人。小的纵队只有8个团,大概也就是一万人出头。但是到了解放战争后期,仗打大了,编制也就大了,大的纵队都有4万人,小的纵队也有2、3万人。尤其是后来淮海战役打下来,听说有的纵队都有5、6万人之多。

1948年3月,我们华东野战军汇合了中原野战军,发起了洛阳战役。

说起来,这个洛阳战役是我们华野和中野联手一起打的一个巧仗。

当时彭老总的西北野战军在陕西刚打了宜川战役取得了一场大胜,这下镇守陕西的“西北王”胡宗南慌了,害怕西北野战军乘胜南下夺取西安,于是赶忙把驻守陕西潼关、河南洛阳的国民党军一个兵团,我记得是裴昌会兵团急调到西安去了,洛阳只留下了国民党青年军的206师及地方保安团计2万多人。

趁洛阳空虚,我们华野3、8纵队和中野4、9纵队联手发起了洛阳战役。

华野和中野的具体分工是由华野3纵和中野4纵攻城,华野8纵和中野9纵打援。

说起华野和中野的配合作战,这里还有个小插曲。

那时为了区分这两大野战军的纵队编号,我们华野这边都有一个默契。我们都习惯叫华野的纵队编号,比如3纵、8纵、10纵,等等。但我们通常不叫中野的纵队编号,因为中野的纵队编号常常和我们华野的纵队编号互相重叠很容易弄混淆,所以我们就习惯用他们纵队司令的名字来代替纵队编号,比如中野4纵的司令是陈庚、6纵的司令是王近山,9纵的司令是秦基伟,11纵的司令是王秉璋,我们就叫他们是陈庚部队、王近山部队、秦基伟部队、王秉璋部队。

这听起来有点像抗战时我们对日军的师团、旅团的叫法,什么山田部队、河本部队、岗村部队……。

在整个解放战争中,应该说华野和中野的配合作战是最多的,而且只要是两者的配合作战,基本上都是以华野为主,就连作战总指挥也都是由华野这边的首长担任。

由于华野在山东消灭了不少蒋介石的嫡系部队,缴获了大量美式装备,所以当时我们的装备远好于中野。但由于中野的前身是华北(晋察冀)的八路军,而我们华野的前身是华东的新四军,所以大家都习惯把八路军称为老大哥。

尽管大家嘴上都把中野叫做老大哥部队,可在心里却有些看不起中野的部队。其实我想这也不奇怪,因为“嫌穷矜富”也是中国人的老毛病了。

到了1948年的2月末,天气都有些热了。

我们早已穿上了从山东根据地运来的单军衣,这时配合我们作战的二野陈庚部队才刚从大别山里走出来。

洛阳战役前,我们华野和中野的部队都驻扎在陇海线的南边。有时一个大村子里还分别住着华野和中野的部队。

我们从山东到河南,在还没见到中野部队之前,华野从上到下,喊的口号都是:“向中野老大哥学习!”,可见到了中野老大哥的模样,大家的心都凉了半截,连口号也喊不利落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因为来协助我们华野攻打洛阳的是中野陈庚部队,那时他们刚从大别山出来,看样子就知道他们在大别山里过得很苦,行军队伍稀稀拉拉的,也没什么统一的军装,只有少数人穿的是正规军装,但军装都很破旧了,而大部分人还穿的是老百姓服装,就是那种自已搞土布染了一下,看起来黄不黄、灰不灰的衣服颜色。

那时的天气早晚还有些冷,陈庚部队不少人头上戴的帽子还是北方农民常戴的那种毡帽,自己再缝上两个帽耳朵来挡风。

怎么说呢?他们穿的就连跟着我们部队从山东出来的担架队都不如,真同叫花子差不多,可见中野老大哥在大别山里遭了多大的罪……。

中野部队除了服装不统一之外,武器装备也乱七八糟的,火炮之类的重武器几乎没有。

据说中野在1947年8月挺进大别山的时候,由于蒋介石调集了几十个旅进行围追堵截,他们所有的重武器都丢弃在突围路上的江河里了。

这时他们队伍里甚至连迫击炮都很少,机枪也不多,型号还杂乱的很,小日本的歪把子都算是好的,还有一些晋造的捷克式机枪。尤其是他们的步枪型号太乱,三八大盖、老套筒、汉阳造、中正式、苏式莫辛纳干,什么型号的都有。

大家私下里嘀咕:“就这么多型号的破枪,光子弹就要分好多种,打起硬仗来怎么办啊?”

转过头来看我们华野的部队,那武器装备就太让人提气了。

我们华野各个纵队的武器装备基本上是以团为单位,按照日械和美械来划分的。这样划分的目的主要是为了统一调配弹药和有利于战士对武器的熟悉。

比如我们的日械团,即全团都是清一色的日式装备。从三八步枪、歪把子轻机枪、九二式重机枪,到掷弹筒、迫击炮、九二式步兵炮,而且基本上是一个班配一挺机枪,一个排配一挺重机枪。

再如我们的美械团,即一个团全部都是一水的美械装备。从美式步枪、卡宾枪、汤姆生冲锋枪,到勃郎宁轻重机枪、光是迫击炮就分了好几种,60毫米口径、81毫米口径等。还有75毫米口径的轻型榴弹炮,两匹骡子就可以拉着走。

这些美式装备全都是从国民党部队手上缴获的,其中我们华野西线兵团的美式装备主要还是在山东歼灭了老蒋几个嫡系整编师后缴获的,其中就有在孟良崮上消灭的国民党王牌军整编74师的美式装备,不然怎么把老蒋叫作“运输大队长”呢?

我记得有人后来还专门编了一首歌来表扬蒋介石,歌的调子我还记得,但歌词只记得几句:“运输队长本姓蒋,工作积极该表扬,给我们送来了大批的美国枪”,哈哈!

洛阳战役,华野参谋长陈士榘为战役总指挥。

我们华野3纵和中野陈庚部队(4纵)负责攻城,华野8纵队和中野秦基伟部队(9纵)负责阻击打援,由于中野的武器装备很差,所以无论是攻城还是打援,实际都是以华野部队为主。

实际上,当时我们华野3纵和8纵在山东、河南的历次战役中都创下了很大的名声,成为了华野部队中响当当的主力。

那时在我军内部流传对3纵和8纵的赞扬是“攻必克,守必固”,但这一赞扬声听起来还是有些太古板,远不如当年在国民党军中流传的那样生动:“三千炮,打不动,不是三纵是八纵”。这个顺口溜听起来就形象多了。

在洛阳总攻之前,我们老9院己经先行沿着洛阳东边的白马寺绕过了洛阳城,急行军运动到了洛阳北边的孟津城。

那时这个孟津城就在黄河边上,我们医院就准备设在孟津城外的黄河渡口处,以方便转移伤员到黄河北岸的后方医院。

说起来孟津城边上的这个渡口也很有名,它就是著名的黄河古渡口,叫做“孟津渡”。

由于黄河一代代的淤泥,黄河堤也随着一代代加高,不少黄河大堤甚至都远高于地面,成了高悬在半空中的悬河。

我记得在越过洛阳的陇海铁路向北行军时,那时见到的黄河大堤已经垒的相当高了,我们在黄河大堤下行军,只能仰起头来看黄河堤,真有点“黄河天上走”的味道了。

这时我们9院基本上也算“骡马化”了,我们每个队大慨都有几十匹骡马来驮药箱和手术器材。

当我们都快到了孟津城时才知道,这时孟津县城里还驻扎着国民党的一个杂牌旅,大约有2千多人左右。

不一会儿,孟津黄河堤上的国民党兵也发现了我们的行军队伍了,就向我们鸣枪示警。

因为我们穿的也是黄军装,估计敌人也是稀里糊涂的,根本弄不清楚我们是哪一边的部队。

这时我们院长当即下命令,要队伍停止行军,并把几百匹骡马背上的药品器材卸下来,要求整个9院和警卫部队里会骑马的人员集合起来,立刻攻占孟津县城。

当时我们老9院的武器装备已经相当不错了,我们院有4个队,每个队4个室,全院差不多有1500多医护人员。每个室配有一个警卫班,每个班都配有一挺机枪、10支步枪或冲锋枪。另外9院自己单独还有1个警卫连,而且在打洛阳之前,上级还专门给我们9院配备了1个野战连,一听到传来“准备打”的命令,大家全都嗷嗷叫起来。

这时,我们的野战连、警卫连和各个室的警卫班都集合起来,还有我们这些带枪的军医,集中起来也有千把人,大家都骑上了那些没有马鞍的光背骡马,司号员还吹起了冲锋号,大家一声喊:“冲啊!”就全都冲上去了。

最有意思的是敌人一看是共军的骑兵冲上来了,加上我们这边的几十挺机枪也全部开火了,立马就从黄河堤的城墙上缩回去了。

就那么一会儿,我们就把孟津城包围了。

当时我们没有炮,只有轻武器和手榴弹,但在几十挺机枪掩护下,大家纵马冲过去,一排手榴弹扔过去,接着我们就顺顺当当地打马攻进了县城。

当时我们骑的全都是光背马,既没有马鞍也没有马蹬,但大家都还骑得很稳。说起来这要归功于当年我们都很年轻,精力过剩,每次行军到了宿营地,大家把器材药品卸下来之后,接着就是骑着这些光背马开始赛马比赛了。

久而久之,可以说我们的骑马技术都还不错。可谁也没想到,我们这一手骑光背马的绝活,在这次打孟津城的战斗中还用上了。

我们是下午包围了孟津城,还沒到傍晚就打开了城门,入城后不到一小时就消灭了这个国民党的杂牌旅。

有趣的是我们这边的仗都打完了,洛阳那边攻城的总攻都还没打响。

这也就是说,洛阳战役还没有正式开打,我们就已经拿下了孟津城,而且还顺便消灭了敌人一个杂牌旅,这也算是洛阳战役的首战告捷吧,哈哈。

那时我们几乎每个医生都有枪,而且都是缴获的好手枪。

那时候只要一闲下来,大家就喜欢互相比谁的枪好。

当时部队里还流传着一个顺口溜:“一枪二马三花口四蛇五狗张嘴蹬”,也就是枪牌撸子、马牌撸子、花口撸子、蛇牌撸子、狗牌撸子和张嘴蹬撸子。

当时我自己就有一支比利时造的勃朗宁M1900手枪,在手枪扳机上方的枪身上,刻有一只小手枪的形状,人称“枪牌橹子”,据说这还是一支世界名枪。

我这支枪牌撸子的弹夹装弹7发,再加上枪膛里的1发,枪里总共有8发子弹,所以当时也有人把枪牌撸子称为“八音子”。

说起来那真是一把好枪啊!可惜全国解放初军委专门下文,要求全军干部一律上交私人武器。

当时我还在重庆的西南军区医学院上学,上级一道命令下来,大家也没辙了,我也只好随大流交枪了。

说心里话,那可真是舍不得啊!可是不交枪也不行了,为啥呢?全国解放了,老蒋的部队都跑到台湾去了,我们到哪儿去缴获勃郎宁手枪的子弹呢?人说步枪没子弹就连烧火棍都不如,也不知我的枪牌橹子没有了子弹还算是个什么……。

我们打下孟津渡的第二天夜里,洛阳战役总攻开始了。

当时守洛阳的国民党主力是青年军的206师,这个师的军官和大部分士兵是由国统区的**青年学生组成的,这些家伙上街帮国民党喊喊口号还行,要说扛枪打仗,只能说是战斗力一般,但有一点要承认,那就是这个青年军的武器装备特别好,全都是清一色的美式装备。

要说起来这个青年军的装备从头到脚可都是洋玩艺儿,不但武器是美国货,就连士兵穿的被服鞋帽也是美国货,据说还都是专门从美国漂洋过海送来的。

洛阳战役这一仗下来,乱七八糟的缴获就太多了。

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青年军的美式军靴,是用牛筋与帆布制作的,靴筒到人的小腿一半,大姆趾与其它4个脚趾分开,形同牛蹄子,我们给它取了个绰号叫“牛蹄夹子鞋”。别看它形状怪异,可穿起来却是舒服的很。

虽然敌人在洛阳的兵力不多,满打满算也就2万多人,但洛阳是一座古都,城墙又高又厚,而且敌人修筑的碉堡工事也不少,在城外和城内都修建了好多层工事,铁丝网、鹿砦、战壕、拒马,一样都不少,而且还把大部分的城门都用砖块石条从里面堵上了。

为了争取时间,我军攻城部队主要采取了炸药包爆破的方式开道,从东城门和南城门两个方向逐层炸开敌人的工事并攻击前进。

其中主攻东城门的是华野3纵的一个营,这个营作风硬朗,悍不畏死,由营长带头爆破,接连炸开了两座城门和5、6道工事。

突入东门后,他们又一边迅速扩大缺口,一边引导后面的部队冲入城内,为打下洛阳立下了首功,后来这个营被华野授予了“洛阳营”的称号。

同时参加洛阳战役的中野陈庚部队,记得是中野4纵的一个连队,也是采用了爆破推进的办法,先将外城墙炸开一个缺口,然后攻入了西城门。但这个连队伤亡惨重,全连120人,最后只剩下了个零头还不到20人,打下洛阳后这个连队也被中野授予了“洛阳英雄连”的称号。

洛阳打了不到三天就完了,我军伤亡也不大,说明国民党这个青年军的战斗力确实很弱,而且也太不经打,整个青年军206师的主力基本上到了第三天上午就被消灭掉了。

我们先是把洛阳围了起来,当天夜里华野3纵先打进东门,紧接着就是打巷战,打的敌人稀里哗啦。

第二天中野陈庚部队又攻入了西门。差不多到了第三天,负责主攻的华野3纵和中野陈庚部队就基本消灭了在洛阳城里顽抗的青年军206师的主力。

当我军攻入城内的第三天傍晚,这时敌人援兵从周口、郑州、开封方向坐火车赶来增援了,被华野8纵和中野秦基伟部队节节阻击,在城外整整打了一夜。

最后青年军206师剩下的军官和一些国民党的党员骨干,全都躲到洛阳城西北边一个叫“小圩子”的据点里去了。

这些躲进据点炮楼里顽抗的敌人大部分都是营以上的军官,除了206师的师长之外,还有一些旅、团级军官,企图固守待援。

这个小圩子也不简单,它是当年日本鬼子修建的一个据点,炮楼坚固的很,结果成了洛阳残敌顽抗的最后一个据点。

在洛阳战役中,我军的攻城时间很紧迫,撤退时间也同样很紧迫。

当时我们都能听到前边的阻击部队的枪炮声了,但小圩子里的敌人都还没有解决完。

这时敌人的增援部队已逼近洛阳了,我们这边大部队也开始撤退了,大家估计可能来不及打掉这个小圩子据点了。

这时,华野的陈士渠参谋长下令,紧急调动集中了我军所有的炮兵,近百门大小口径的火炮,围住了这个小圩子据点。陈参谋长下命令集中炮火,全力轰击敌人据点。

这场炮击持续了近20分钟,打出了近千发炮弹,猛烈的炮火将小圩子轰成了一片火海并夷为了平地。

然后我军连战场都来不及打扫了,炮兵立刻将火炮挂上骡马,一溜烟地撤出了洛阳城。

这时我们已经能清楚地听见洛阳城东白马寺那边敌人增援部队的机枪声了……。

洛阳战役中,我们大约接收了大约近千名伤员,当时我是9院4队,也就是手术队的外科医生。

战役打响之后,很快就送来了第一批伤员,当时我们是一字排开11张手术台,每张手术台3个人,其中主刀1人,麻醉1人,手术助手1人。

在战伤手术里面,最大的手术就是截肢手术和骨折手术,而最多的手术是创伤手术,也就是俗话说的取子弹或取炸弹皮。

创伤手术的第一步是清创,就是把伤口周围己污染的肌肉去掉,以防止创口感染。第二步就是取出子弹头或弹片。第三步是缝线包扎,包括血管、肌肉、表皮的缝合。

在这几个手术步骤中,第一步的清创最重要,如果清创手术做的好,将防止伤口感染,有利于伤口愈合。

当手术完成后,立刻就由山东担架团把伤员送到孟津渡口,再由船渡过黄河送到北岸的后方医院养伤去了。

洛阳战役结束,我还记得撤退时发生了几件很有趣的事。

第一件事是自行车闹的笑话。

当时,我们9院是从洛阳西关撤出洛阳城的,经过一个国民党政府的大仓库时,发现仓库里面还堆放着不少崭新的自行车,大家便搞来了几十辆自行车来骑着行军。

刚出洛阳西门时,城外的马路还挺宽。由于大马路和铁道线是平行的,大家骑自行车行军没问题,我们医院里一些会骑自行车的医生在大马路上骑得既安逸又潇洒。

我那时候年纪小,也不会骑自行车,只好跟着队伍徒步行军,看着那些会骑车的人骑得悠哉忽哉的,心里还很一个劲地羡慕不已。

开始时我们队伍向西走,大概走了十几里就离开大马路,后来就转道向南行军,直奔汝县而去。

我记得我们是下午6点左右离开的大马路,部队突然转向南行军,不久后就进入了山地丘陵地带,这个时候可就没有大马路了。

这时队伍走的不是荒野小路就是坑坑凹凹的坡地,那些骑自行车的人可就潇洒不起来了,再加上天也黑下来了,后来就根本没法骑车了。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咬咬牙把自行车推着走。

就这样还不算倒霉,更遭罪的还在后头。

我们走到夜里12点左右,老天就开始下雨了。

这老天一下雨,加上我们队伍走的还是山地,一下雨这土路便成烂泥路了。这下好了,就连自行车推着走都不行了,我们这些不会骑车徒步行军的人看着那些愁眉苦脸的人可就乐开了,只见他们满脸就只写着两个字:“矛盾”。

说来也是,要骑车又骑不动,可要扔了自行车吧,这些人心里又觉得舍不得,那就扛着走吧……。

这些人咬着牙扛着车又走了十来里,弄得一身又是雨水又是烂泥,最后实在扛不动了,大伙只好狠狠心,一边骂:“去他娘的”,一边把自行车全都扔掉了。

这时有的人一边扔还一边开玩笑说:“娘的,等明天天亮雨停了,还不知道哪些下地的老乡有福气,白捡了这些自行车,也算发个小洋财吧,哈哈……”。

那时的乡村道路几乎全都是土路,下雨天自行车没法骑了,部队行军又没法扛着走,最后这些自行车只好都扔了。

第二件事是缴获敌人军火闹的笑话。

由于洛阳是陇海线上的重镇,又是敌人一个兵团的驻地,城里的军用仓库自然不少,所以我军打下洛阳后的缴获甚多,光是青年军被服仓库里的军用被服就堆成了小山,还有从敌人军火库里搬出来的武器弹药,就在露天地里那么一大堆一大堆的堆放着,不管是我们当兵的还是随军的民工们都使劲地搬,随便拿。

这时大家还互相打气:“奶奶的,这下可发财了,使劲搬,搬空拉倒,绝不能留给国民党……。”

最后就连我们这些医生护士,肩上都扛着缴获的枪支,挎包里还装满了子弹。

后来冒着大雨几十里泥泞路行军走下来,结果大家都累坏了,肩上扛的枪支弹药也实在扛不动了。但缴获的枪支不敢扔下,有人只好偷偷地把挎包里的子弹一捧捧地往路边村里的水井里扔……。

最有意思的是跟在我们9院后面的山东担架团,重伤员都送过黄河了,所以他们撤出洛阳时在空出来的担架上放的全都是枪支弹药,一个个真像是刚打了土豪一样。

当时华野总部配给我们9院的担架队编制是一个民工团,全都是山东解放区派出来的民工,带队的还是山东解放区的一个县长。这些担架队和支前民工都是按照军队编制,根据县、乡、村来编成团、营、连的。

配给我们9院的这个山东担架团,打洛阳时他们的任务就是将洛阳城下的我军伤员送到孟津城里作手术,再把我们手术后的重伤员送上船,由船只送过黄河再转运到黄河北岸的后方医院,然后随我们一起撤出洛阳。

我军打下洛阳的缴获里,除了枪支弹药之外,还有大量的军衣鞋袜等被服,所以上级动员了很多民工转运这些缴获物资。

这下我们9院的这个担架团可是发了洋财啦,上级给他们每个人都发了好几身美式军装,脚下穿的是清一水的“牛蹄夹子鞋”,肩上扛的全是美式武器,甚至每个担架连都装备了几十支冲锋枪及步枪。

如果不是我们这个担架团还打着红旗,远远望去,那活脱脱就是一支国军精锐在行军……。

实际上,打洛阳收获最大的是中野的部队,除了他们自已缴获的之外,出了洛阳城后,我们华野也向他们移交了很多缴获物资。

这样一来,中野的部队不但解决了军装,就连武器也都鸟枪换炮了,全部换成了美式装备。

这下看起来就完全不同了,一长溜整齐的队伍、清一色的新军装,再配上崭新的武器装备,完全给人一种脱胎换骨,焕然一新的感觉。

打下洛阳后,我们一些没有枪的医护人员也分到了手枪,这样就基本上是人手一只枪,子弹多的很,还全都是美国造。

结果到了汝县后,我们医院驻地周围的树木可就遭了殃,树干上全是枪眼,全都是这些医生护士练枪时打的……。

汝县在洛阳南边,我记得汝县那个地方还有一些很不错的温泉,水很烫。刚从温泉水源流出的水,还可以烫鸡蛋吃。至于洗温泉澡,还要等到这股温泉水流了几里地之后降了温,人才能跳下去泡澡。

我们在汝县短暂休整了两天,又开始向东行军了。

运动战就是这样,就是要引得敌人到处跑,敌人这么一跑动,我们的运动战才会有战机。

那时候国民党的部队主要分布在铁路沿线附近,他们主要依赖铁路线机动。我们行军一般距离铁路二三十里路远近,牵着国民党军的牛鼻子来回跑。

通常我们是白天住下来睡觉,夜里急行军,而敌人和我们相反,夜里休息睡觉,白天派飞机到处寻找我们,然后通知部队坐火车来追我们。

洛阳战役结束后,我们仍就和敌人打起了运动战。那段时间里我们几乎是天天急行军,同国民党绕圈子,捉迷藏。

在战争年代,很多战役在打起来之前,除了战役的策划者心里是明白的,而下面的部队,也就是战役的执行者心里却是不明白的,甚至是稀里糊涂被蒙在鼓里的。

为什么要这样呢?答案很简单,就两个字:“保密”。这如同一名高明的魔术师,在完成这个魔术之前是绝对不会向观众揭开这个魔术的秘底的。

打仗也一样,一场仗打完了,你再回过头去看,就会发现这个战役的策划往往并不复杂,就连敌人明白过来也会使劲敲自己的脑门,感叹自已怎么就这么容易上了当,这么轻意就让共军给收拾了……。

可是当秘底揭穿了的时候,这场战役也打完了,敌人的懊悔也没用了,因为我军的战术就是摆在老蒋面前,他也学不了。

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我军的战略战术同国民党军的战法完全不一样,所以不管你是保定陆大、广州黄埔或是南京**军校毕业的将军,一旦碰上了我军这些红大、抗大毕业的土包子将领,最后都得吃苦头。

这也难怪老百姓常说:“山沟里出金凤凰”,毛**也常讲:“山沟里有马克思主义”,话虽不一样,但道理是相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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