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血未冷

辛弃疾急忙冲入，见马福全遮脸黑布被扯下，脸上多了几道血痕，他正拿着砍刀对那女的疯狂乱砍，嘴里骂着，“**，你特么找死啊！！”

刀子一下又一下，刀刀血肉横飞，那女的嘴巴一张一合，胸口被砍开了血淋淋的口子，定然活不成了。

马福全砍到气喘吁吁，这才住手，复仇之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脸上挂着胜利者才拥有的微笑。

“赶紧走！”辛弃疾没看第二眼，转身直奔前厅。

马灵儿已经扎好**，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包袱，一双大眼睛透着些许恐惧，又有些许惊喜。李铁枪则翻箱倒柜地扒拉出银两和首饰，一股脑地塞入怀里。

又稍微等了一会儿，马福全举着一个火把进屋，将木床、桌椅、窗台一一点燃，火光闪烁中，他脸上的刀疤显得格外狰狞。

“扯呼！！”辛弃疾率先跳出房间。四人一口气冲到郊外，回头看那火烧红了半边天，均觉有点梦幻般地不真实感。

“两位兄弟，这些财物咱们分了，各奔东西吧！”李铁枪从怀里掏出金银细软，大手随意抓了下，分成三份。辛弃疾并不想要这些赃物，又一想，若是不拿，他们两人势必对自己另有看法，再说了，这些东西都是阿里兀抢的汉人的财物，不要白不要。

他率先拿了一份，马福全跟着拿了另一份。李铁枪将余下的收好，拱手道：“今日俺李铁枪捡了条命，又认识你两个侠肝义胆的好兄弟，真是痛快，若是有酒，俺真想跟你俩大喝一场。唉，等以后有缘好好聚聚。”

辛弃疾二人作揖，客气几句后，目送李铁枪离开。他又看着马福全姐弟，问他们有什么打算。马福全说不要替他操心，他自有去处。

虽已经报仇，可辛弃疾一想起全村被屠的惨状，依然对马福全心怀愧疚。从他脸上的伤疤来看，这一个月里肯定经历了什么，此时也不便多问。两人将砍刀、血衣丢入护城河内，又用冷水洗掉身上的血迹，便各自离开。

按照规矩，大年初一清晨，家家户户放鞭炮、吃饺子、开财门、迎喜神。每个家族的晚辈们聚集起来到长辈家中磕头拜年。

今年的初一却不同，屯兵营百夫长一家二十余口被杀并焚尸，衙门里所有的捕快放弃休假，群起出动，满城搜捕。搅的县城内鸡飞狗跳，喜庆气氛被一扫而空。

有人拍手称快，有人暴跳如雷，有人隔岸观火，有人积极表现。

但所有人都不停地询问：谁干的？到底什么深仇大恨？

谁这么凶残？先杀后焚？

仵作赶到县城仔细查验之后，现场除了一把扭断的钢刀和丢失的财物外，最重要的线索就是墙上歪歪扭扭的字：李铁枪干的！

李铁枪？就是那个已经定了死罪准备推出斩首的李铁枪？

县衙大牢传出消息，李铁枪越狱了！

虽说兵营是金人，可县衙里的捕快、仵作乃至大牢里的狱卒却是地地道道的汉人，而且很多是大宋遗民。阿里兀带兵**马家庄，他们虽恨的牙根痒痒，却无可奈何。此时阿里兀一家被屠，虽说表面上表示愤慨，可每个人心里均乐开了花。

至于案子嘛，反正李铁枪越狱，并在案发现场留下名号，那就一股脑推到他头上得了，上头若问起细节，那也得抓到李铁枪再说。

李铁枪会留在城里等着被抓吗？傻瓜都会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吃皇粮的官员从上到下装模作样地汇报、传唤附近邻居问话，发海捕公文。又因此时是新年假期，外地官员均在休假，所有公务推迟到七天才着手处理。

这七天里，城内的爆竹声一波接着一波，比除夕晚上还要热闹的多。有胆大的说书艺人，将李铁枪事件编成话本到处传涌。闻者无一不拍手称快。

党怀英听闻后，隐隐觉得此事与辛弃疾有关，但他没有去问，也没必要问，这不关他的事，他甚至也觉得阿里兀一家罪有应得。

目睹这一切的辛弃疾突然发现大金统治虽有几十年，但底层百姓依然心念大宋王师，痛恨异族统治。他将那晚获得的财物埋在院墙的梧桐树下，平日依然深居浅出，宅在家里侍奉祖父读书练剑。俨然为至贤至孝的公子，获得亲友邻居交口称赞。

李铁枪始终没有抓到，案子也就这样一天一天往下拖，转眼间，冬去春来，万物复苏。辛老太爷的病始终未见好转。

这日傍晚，辛弃疾正在院中练剑，家丁辛福匆匆来报，辛老太爷喊他问话。辛弃疾忙收剑归鞘，递给辛福匆匆赶到辛老太爷房中。

“咳咳，咳咳……”辛赞气喘吁吁地坐起，满脸慈祥地看着跪拜在身前的孙儿，“疾儿，可知汝名之故？”

辛弃疾搬了个椅子坐下，说道：“知道，我幼年体弱多病，您希望我远离疾病。”

“疾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咳咳……唉，汝可知昔日少年猛将霍去病吗？封狼居胥横扫漠北何何等英雄。弃疾、去病，异曲同工……咳咳……”

“爷爷是想我成为霍去病样的英雄，建立不世功业。”

辛赞缓缓点头，昏黄的眼睛盯着辛弃疾，徐徐问道：“除了李铁枪，还有谁？”

“啊？”辛弃疾听到李铁枪三字，心怦怦直跳，佯装镇定，“爷爷是说灭百夫长阿里兀满门的凶手吧，至今未能抓捕归案，故而不知其同党有谁。”

“若不是你，李铁枪能越狱？他不越狱协助，你敢杀人？”

这两句话宛如晴天霹雳，本以为天衣无缝之事，却被爷爷三言两语给挑破，辛弃疾吓的浑身一颤，豆大的汗滴从额头滴落，他瞠目结舌，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辛赞见他吓的厉害，板着脸道：“还不实话实说？”

辛弃疾见瞒不住了，急忙拜伏在地，将当日之事和盘托出。

“就你们三人干的？没有其他人？”

“爷爷，这么大的事我都承认了，难道还会隐瞒人数？”

“此事到此为止。”辛赞看着辛弃疾，表面声色俱厉，内心却感叹其初生牛犊不怕虎，那阿里兀虽不是万夫不当之勇，却也身经百战，竟然被一个卖包子小贩和两个**臭未干的娃娃干掉，死得何其冤枉。疾儿胆大包天，若不加以约束，只怕后果不堪设想，他清了清嗓子，说道：“前日大夫诊断，说我疾病难治，药石无用，不如喜事来冲。我思来想去，你已长大成年，不如早日成婚，如何？”

“成……成婚？”辛弃疾做梦也没想到爷爷要用自己的婚事冲喜，诧异至极，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