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唐公馆（四）&第十七章视察紫金山

唐公馆里，医生紧张地给唐怡和卞正中包扎着伤口，唐怡只是擦破了点皮，并无大碍。卞正中浑身多处皮开肉绽，幸好没有伤到筋骨。唐生智捧着女儿的脸，看了又看，心疼地直咧嘴。官二代拿着棉签和纱布给卞正中擦拭着污渍和血迹。说道：“你他妈也太玩命了，要是手一抖霍，手榴弹炸了可怎么办啦！”

唐生智一边气急败坏地来回踱步，一边骂道：“这他妈是打的什么仗呀！80万精锐打成这样。南京保安司令部是干什么吃的？溃散下来的部队为什么不收容整编？闹得乌烟瘴气，成何体统！”接着对官二代命令道：”88师这几个王八蛋真是无法无天，你明天跟保安司令部说一声，马上就地正法！“

卞正中心里一震，恳切地说道：“唐长官，我有个小请求，请长官成全。“

唐生智以为卞正中会有什么要求，说道：“今天多亏了你，有什么要求你说吧。“唐怡也睁大眼睛望着卞正中。

卞正中说道：“上海打得不顺，这几个溃兵从枪林弹雨里撤回来，吃了不少苦头，更窝了一肚子气。他们只是军纪不好，并没有犯上作乱的企图。我请求对他们进行严厉地处分，但不要枪毙了，南京战场正是用人之际，留着戴罪立功岂不是更好？“

唐怡一听卞正中为溃兵求情，气得大骂道：“你傻呀！看看你这模样，这几个王八蛋差点把你打死，你还给他们求情，你是脑子打坏了吧？！“

卞正中被唐怡当面一阵损，又不好反驳，一脸的窘迫。唐生智毕竟带兵多年，沉默了一会，说道：“你说得也有道理，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不枪毙他们。但是如果保安司令部要枪毙他们，就怨不得我了。”

卞正中反正已经开口求人了，索性就求到底。他继续说道：“长官，如果他们的罪名只是打了唐怡和我，就更不要枪毙他们，请求您在保安司令部方面替他们说句话，拜托了！“

唐生智无奈地点点头，但眼光里有某种东西闪烁了一下。敏锐的卞正中看出，这闪烁的是信任和关爱。

唐生智点燃一支雪茄，慢悠悠说道：“听说你在教导总队干得不错，教导总队的主力这两天就会撤回南京，可能会转移到江西休整补充，你随他们撤到江西去吧。“

卞正中问道：“那南京还守吗？“

唐生智犹豫了一下，答道：“你上次说到的‘天煞’有点意思。委员长有意让我来守南京，但我军新败，南京又无险可据，这南京城如何来守？我征战二十年，难道要在这里折戟沉沙？……“

卞正中知道，唐生智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是把自己当成了心腹，心里涌出一阵感激之情。卞正中说道：“长官，如果您来担任主帅，请把我调入城防部队，希望能为您尽一份力。“

一旁的唐怡一脚踢在桌子上，骂道：“你这个呆子是真想找死吗？刚才那几个王八蛋怎么没打死你！“

尽管骂得劈头盖脸，但卞正中心里感觉到一阵温暖。如果在现代，自己能有这么一位刀子嘴、蜜糖心的女朋友，该是一件多美的事呀。

卞正中不理会唐怡的咒骂，对唐生智说道：“长官，日军要不了多久就会兵临南京城下，我建议尽快把小姐转移到武汉，以防不测。“

唐怡嘴巴一翘，不领情地骂道：“我用不着你管，就你不怕死，就你是英雄！“

唐生智笑了笑，并不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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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视察紫金山

14日，教导总队主力撤回了富贵山，回来的人面容憔悴，士气低落。邱清泉瘦了一圈，眼眶深陷下去，但依旧显得精力充沛，神采奕奕。卞正中很佩服邱清泉的这种精神，成功的时候谁都会趾高气扬，越是失败的时候越是要昂首挺胸，这才是大将之风。

16日蒋J石带领军训部长唐生智、侍从室主任钱大钧等高级将领在桂永清、邱清泉的陪同下视察紫金山防御阵地。紫金山第二峰位于太平门外，是紫金山防御的主阵地。天堡城与地堡城是第二峰的两处核心阵地。天堡城位于峦顶，可以俯瞰全城。地堡城位于山脚下，与天堡城上下呼应，控制着东北方向的尧化门、岔路口等，以及东南方向麒麟门、上坊门。这里是日军东线攻城部队的必经之地。

十几天来在周石泉的指挥下，地堡城外围构筑了大量的雷场，在地堡城阵地后方的山体里，已经挖掘完成可以容纳三百人和一个月物资的多个组合坑道，坑道通过交通壕与地堡城阵地相连。天堡城的山体正在挖掘主坑道，主坑道是一个要塞，有屯兵室，通讯室、弹药库，医疗室等等，甚至还有食堂和会议室。第二峰的反斜面正在构筑几个从阵地。主阵地与从阵地通过主坑道连接起来。五个观察哨位构筑在山峦上，可以从各个角度观测正斜面的情况。

参观接待是卞正中的老本行，在他的安排下，设计的视察路线串接着几个精心准备的视察点，视察道路经过了加固和平整，火药、挖掘工具等危险物品进行了集中管控，各处可能塌方的地方都经过了反复排查，视野开阔的位置还布置了血红的抗战标语，比如：“誓灭倭奴、中华必胜”等等。昨天下午卞正中突发奇想，让人在主坑道顶上刷上了“烧不死的鸟是凤凰”一排血红的大字标语，这句话是卞正中在现代所供职的那家著名IT公司的核心价值观。卞正中还在每个视察点都安排了可靠的值星军官，负责该视察点的汇报讲解，讲解的语速、神态、内容都经过周石泉、卞正中的仔细审核，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16日天刚亮，卞正中和周石泉就赶到第二峰，对所有的视察点做了最后的检查确认，然后回到天堡城。天堡城是视察的最后一站，也是最关键的一站，所以由卞正中和周石泉两人担任值星官。看到一切准备就绪，两人松了一口气，在一块大石头上坐下。周石泉递过来一支烟，佩服地笑道：“你以前真的是在大学当历史教员？这领导接待的活，我看你更在行。”

卞正中随口答道：“这可是我吃饭的活计哟。”

周石泉在卞正中肩上拍了一巴掌，笑道：“扯淡！对了，你小子点子多，做事不拘常理，等战争结束了，你打算干点什么？”

卞正中沉思着，自言自语地答道：“战争结束？这场战争结束是下一场战争，下一场战争结束还是战争，你们这一代人是逃不出战争的。”

周石泉眉头一皱，笑骂道：“你小子比我小几岁？就不是一代人了？！你也太悲观了，小鬼子是干不过我们的，战争总有结束的时候。从军不是我的理想，等战争结束了，我想去你们**大学再上几年学，毕业当个建筑工程师，盖几栋像样的大楼。听说美国人的大楼能盖到一百多米高，你说是真的吗？”

卞正中无言以对。所有人都有着自己的理想，或崇高，或卑微。但真能实现的又有几人？自己曾经的考古梦早就烟消云散，无奈做了一个IT销售，又稀里糊涂来到这里当了一名上尉参谋，造化弄人，命运蹉跎。在这混沌的乱世中，本该是建筑工程师的周石泉，不久就会被吞噬在滚滚长江里，又有谁关心过他的理想？

山脊观察哨上的哨兵举起了信号旗，向卞正中的方向上下挥动着，这是视察队伍过来的信号。卞正中和周石泉赶紧起身，迅速赶到坑道入口处立正迎接。在一队卫兵的护卫下，十几个将官缓缓而来，蒋J石走在正中间，看得出他兴致盎然，干瘪的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卞正中暗暗得意，看来地堡城的视察效果还不错。两人立正敬礼后，在卞正中的引领下，蒋J石等将领仔细查看了主坑道每一间内室，卞正中对其功能一一作了汇报。接着，周石泉指挥士兵进行现场演练，这套演练已经被卞正中和周石泉彩排了好多次，自然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自从上海撤退后，蒋J石的心情难得如此的好。蒋J石笑眯眯对唐生智问道：“孟潇兄，你觉得怎样？”

唐生智也被这种闻所未闻的战术方法吸引，答道：“从我军在华北、上海与日军作战的经验看，日军的坦克、重炮和飞机一直是我军最严重的威胁。教导总队总结出的这套山地坑道防御战术，和在地堡城外围阵地上演示的反坦克战术，打破了常规，针对性强。对日军坦克、重炮和飞机的火力杀伤有很好的防御作用，这套战术在南京的防御中应该能起到不错的效果。嗯……保定和黄埔的课程里都没这些内容，看来教导总队有高人啰！”接着笑哈哈地对众将领问道：“你们看呢？“

钱大钧以及众将领也都纷纷表示赞同，对教导总队不乏赞美之词。大家一边谈笑，一边评论着，气氛十分热烈愉悦。

钱大钧向桂永清赞赏地点点头，微笑地问道：“唐长官说得对呀，桂总队长从哪里挖来这样的高人嘛？我那里可是很缺这样的人才哟！“

桂永清谦虚地答道：“钱主任过奖了，这是我们一团总结上海作战的经验教训，由团长秦世铨、团副周石泉负责整理出来的。刚才带队演练的这位中校就是周石泉团副。“

钱大钧欣赏地看了一眼一旁的周石泉，说道：“周团副年轻有为呀，我知道你们团在上海吃了亏，但这套坑道和反斜面战术总结得很不错，能把你们的心得给我讲讲吗？”

周石泉立正答道：“长官，这套坑道和反坦克战术都是我团副参谋长卞正中提出的，就是刚才负责汇报的那位上尉，秦团长和我主要负责推行实施，具体请卞副参谋长向您汇报。”

卞正中在一旁暗暗叫苦。把坑道战术指点给周石泉，一方面是想让周石泉能在最后的日子里有所成就，另一方面也是不想自己锋芒毕露。这个周石泉真是个直肠子，太实在了！

“哦？”钱大钧没想到另有其人，但看到书生模样的卞正中时，视乎有些不相信。问道：“卞上尉参加过淞沪会战？我看这套战术是溶入了很多实战经验的，光从书本上是总结不出来的。不知这套战术有过应用案例吗？”

邱清泉看卞正中傻站着，赶紧给他使眼色。卞正中无奈，立正答道：“报告长官，我没有参加淞沪会战，但我和总队教导团以及一团的很多老兵交流过，总结了他们的实战经验。同时我在**大学当历史教员时研究过一战时的索姆河战役，受英军坑道防御战术的启发。当时由于德军大量的新式火炮投入战场，英军为减少伤亡，采用了坑道战术。……因此在秦团长和周团副的主导下，我们总结出这套战术。”

钱大钧还想问什么，蒋J石从一旁走了过来，微笑着指指卞正中，对钱大钧说道：“我想起来了，他就是我跟你说过的，那个要‘重建战后世界新次序’的教导团学员，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啦。”卞正中马上立正敬礼：“委员长好！”

钱大钧更是一脸诧异，：“就是他？“

蒋J石回头对桂永清说道：“率真（桂永清的字），侍从室一处正在加强对日作战的战术战略的研究，一直人员紧缺，我希望把这位卞上尉调过来，你觉得怎样？“

听到这里，秦世铨、周石泉等人都面露惊喜，周围的基层军官更是一脸嫉妒。原来侍从室就是蒋J石的上书房，能调入侍从室，不仅脱离了前线的苦战，更是插上了飞黄腾达的翅膀，难怪别人羡慕嫉妒恨了。

桂永清答道：“感谢委员长对教导总队的看重和提携，卑职荣幸之至！“

大家正准备祝贺卞正中，突然见卞正中上前一步，又一个立正敬礼。说道：“报告委员长和钱主任，我有一个请求，请委员长和钱主任成全。“

这小子得了这么大的便宜还有请求，顺杆往上爬，太不知好歹了，钱大钧面露不快。蒋J石也是微微一愣，脸色阴沉下来说道：“讲吧！“

卞正中朗声说道：“我们一团总结的这套战术还没有经过实战，我个人也没有经过战场考验，烧不死的鸟是凤凰，经过战火洗礼才算是真正的军人，我请求允许我参加南京一线作战，如果我还活着，再到侍从室报到，请长官成全！“

所有的人都愣住了。谁都知道对日作战的阵亡率之高，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多少人削尖脑袋都无法得到。这个小小的上尉竟然主动放弃，还要求去经受什么战火的洗礼？当凤凰是够呛，成烤鸡就太容易了，这个年轻人是疯了吗？！

秦世铨狠狠地瞪着卞正中，很恼怒他的不识好歹。周石泉不停给他使着眼色，希望他能赶紧改口。

蒋J石默默望着坑道上方血红的大字标语，沉思着缓缓念道：“烧不死的鸟是凤凰……我们的民族不正经受着战火的炙烤吗？这个标语写得好！“接着蒋J石回过头，对钱大钧交代了几句。钱大钧受命后上前一步，命令道：“卞正中忠于职守、对紫金山防御献策有功，升任教导总队参谋处少校参谋，南京战事结束后即刻前往委员长侍从室报到……教导总队务必在十五天内完成全部防御工事，听候命令！”“是！”桂永清、邱清泉等一干教导总队军官齐声立正应道。

天堡城位于第二峰山峦，现在正是满山红叶的初冬季节，四周风景十分秀美。蒋J石在众将官的簇拥下来到主阵地，向南京城方向极目远眺。在冬日明媚的阳光下，沃土千里，江山如画，蒋J石踌躇满志地对众将领说道：“首都锦带河山，千年文化，**陵寝就在我们身后，又有紫金山这样的天然要塞，我们岂有不守之理，诸位，我们要在这里，与日军一绝雌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