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炮兵学校（一）

在王翰卿的照应下，突击连在汤山、青龙山地区搜索了两天。卞正中深知潜伏地点是成功和保命的关键，来不得半点马虎。但卞正中记不清史料里关于日军指挥部的记载，一直无法选定准确的潜伏地点，焦急不已。

11月31日中午时分，卞正中带着书生朱之熹的狙击组在汤山南麓转悠了大半天，还是没能找到合适的潜伏地点，人困马乏，心情不免有些郁闷，只好来到位于汤山南麓上的骑兵团二营营部吃饭休息，再做打算。由于王翰卿的关照，二营营长很客气地送来了七八个牛肉罐头，还加上一大盆鸭血粉丝汤，这使卞正中郁闷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书生朱之熹读过大学，头脑聪明，一点即透，办事也毫不拖泥带水，卞正中内心很喜欢这样的下属。只是书生一直不爱说话，卞正中曾经好几次端起一副热脸试着和他交交心，却总是贴到冷屁股上。这人天生就是个油盐不进的货，卞正中只好习惯了他的冷漠，由他去了。几个人捧着牛肉罐头和热乎乎的鸭血粉丝汤，吃得全身暖洋洋的，舒坦无比。

二营营部所在的山头下是一大片开阔地，陆军炮兵学校就坐落在山脚下，宁杭公路在炮校的南边穿过。因为镇江已经大部分失守，此时的炮校正在撤离，大批的人群在公路上熙熙攘攘地涌动着，大队的卡车满载着物资，都在向南京城里涌去，喧嚣的队伍在宁杭公路上扬起漫天的尘土。

吃饱喝足的卞正中，满足地用一根小木棍剔着牙齿，望着山下被喧闹笼罩着的炮兵学校。学校的主教学区大约有一百来亩地，四周是一圈三米多高的围墙，围墙上还架着半米高的铁丝网。在围墙四角的内侧，耸立着四个岗楼，哨兵可以监视四周的一举一动；学校的中间偏南位置是一栋钢筋水泥的主楼，主楼坐南朝北，共三层，每层有二十来个教室，一面青天白日旗仍在楼顶的**高高飘扬；主楼北边是五排整齐的营房，西边是宽大的礼堂和几座仓库，可以想象平日里人头攒动的景象；主楼东边有一座椭圆形的山头，大约四十米高，两座瞭望哨塔建在山梁上，可以俯视整个学校及周边的开阔地；主楼的正南面是学校的大门，一个汉白玉的牌坊式校门，左右两侧白底黑字分别写着：“以D治国”“以校为家”，校门中间的顶上是一行苍劲有力的正楷“陆军炮兵学校”。

“陆军炮兵学校”！卞正中的脑子一个激灵，突然想起了东史郞的日记，日记里记载了他所在日军16师团38联队曾占领并宿营在这里。

卞正中拿定主意，心中不免一阵激动。回过头来，看见书生刚往嘴里塞了一嘴粉条，又夹起一块肉正要往嘴里塞。卞正中乐呵呵地丢掉手里的小木棍，在书生的大腿上掐了一把，直接用手一把抢过那块肉，塞进自己嘴里大嚼起来，然后裂开满是油花的嘴望着书生嘿嘿笑。

书生莫名其妙地被人掐了一把大腿，一抬头又看到卞正中那张恐怖怪异的笑脸，被惊了一大跳，旁边的一个兵更是连滚带爬地退了好几步。这个兵是工兵团送来的，以前在辽阳铁矿当矿工，长得白白净净，还能说几段二人转，因此被卞正中取了个“小沈阳”的外号。

小沈阳倒退了好几步，惊魂未定地爬起来，结结巴巴生气地说道：“亲哥呀，你还真稀罕小白脸呀，长官你咋这么膈应人呢！”

卞正中抓起一个空罐头径直砸过去，正好砸在小沈阳的钢盔上叮咣作响，卞正中咧着油嘴笑骂道：“你个瘪犊子的，老子就稀罕了咋的？还要稀罕你呢，你给老子过来！”说着装作就要扑上去的样子，一群人捧着碗四下逃散，猥琐地笑成一团。

卞正中知道自己无法跟书生正常地进行语言交流，也许这种插科打诨的方式能拉近和他心里的距离。果然书生咽下嘴里鼓啷啷的粉条，看着狼狈逃窜的小沈阳，难得一见地嘿嘿笑着。

入夜时分，炮兵学校终于静寂下来。在卞正中的授意下，骑兵团派出一个连正式接管了炮兵学校。炮校留守的几个兵正在咒骂长官把自己留下来等死，见突然从天而降来了救星，忙不迭地把炮兵学校移交给了骑兵团，欢天喜地撤回南京复命去了。

第二天12月1日一早，卞正中带着苏云鹏、老球、破脸等突击连一帮骨干进驻了炮校。经过一天的仔细勘察讨论，终于选定了几处坑道位置。

主楼东边的山头中部，是第一个潜伏坑道，由破脸带领一个4人的突击组，目标是解决山头上的两个瞭望哨。这里视野极好，卞正中把观察所也放在这里，负责在潜伏期间观察四周的情况。在山包底部的偏僻位置，选择了两处屯兵坑道，坑道内部连通，每个坑道容纳8—10人，是突击连的主要潜伏地点。

山头瞭望哨一旦占领后，将成为全局的通讯指挥中心和火力支援中心。指挥组、狙击组和掷弹筒组会从屯兵坑道转移到山头构筑阵地，负责全局指挥以及火力控制整个校区。

在围墙内四角的岗楼附近，选择了四处坑道位置，每个坑道容纳2人，目标是岗楼上的明哨。这四处坑道设置了观察孔，观察孔的方向对着山头瞭望哨，注视着瞭望哨指挥中心的手电筒灯光信号。

按照卞正中的要求，官二代早就派人送来了十块手表。卞正中分配给了各个组长，并保证每个坑道配备一块。另外王翰卿还给突击连补充了十几名在淞沪战场历练过的老兵，让卞正中感激不已。

等卞正中和众人确定好了潜伏计划，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东边传来的枪炮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连国军特有的捷克造轻机枪的清脆“哒哒”声，都能分辨出来。大家都明白，鬼子已经不远了。

接下来的三天，突击连白天休息，晚上挖掘坑道，挖掘出来的新土全部填进池塘，天亮后用伪装网覆盖工地，不留一点痕迹，以避开日军飞机的侦查。一切都在隐秘状态下进行，甚至连骑兵团的士兵都不能靠近。卞正中知道骑兵团将会有很多士兵被俘，一旦潜伏的消息泄露，那自己和这些弟兄就都成了瓮中之鳖，自己精心策划的坑道潜伏就成了后人的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