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突袭（一）

潜伏进入了第三天，12月9日凌晨，除教导总队防守的紫金山外，牛首山、方山、淳化镇等外围阵地已经均告失守，日军主力兵临南京城下，最残酷的南京城垣争夺战即将开始了。

经过两天的观察，卞正中和破脸发现驻守在炮校的日军估计在1个小队，约50多人，加上驻防在外围村庄的日军，估计总共有一个中队180人左右。这一个小队的日军虽然面孔稚嫩，但军容齐整，士气高昂，连三八式步枪的刺刀都是崭新发亮的。破脸判断这不是日军一线战斗部队，更像是警卫部队。最让卞正中兴奋得是，在主楼的顶楼居然树起了好多根粗大的天线。一个中队的警卫，还有这些大功率电台的天线，这里起码是一个日军联队的指挥部！

这可是条大鱼！卞正中兴奋了，可破脸却忧心忡忡。突击连加上骑兵团补充来的老兵，总共只有五十来人，却要突袭一个齐装满员的日军联队指挥部，这可是国军从来没干过的大活呀！

自从国军从上海战场溃退后，日军一路追击国军溃兵，再也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抵抗，更别提反击了。从上海一路追击了近400公里，日军已是人困马乏，再加上刚刚肃清了汤山地区的国军残部，此时这些日军完全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防卫自然松懈了很多。

凌晨2点30分，突击连士兵们开始换上日军制服，检查装备，装填弹药。坑道里一扫沉闷的气息忙碌起来。外围坑道的伏击组已经完成布雷任务，进入了伏击阵地。卞正中和破脸在山头坑道兼观察所里，开始最后的战前观测。

山岗顶上的瞭望哨里，两个日军哨兵挤在一个哨位。围墙内的四个岗楼上只安排了两个哨兵，四周也没有发现暗哨的痕迹。炮校大楼和营房早已没有灯光，漆黑一片。除了紫金山方向仍传来一阵阵炮声，炮校周围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时针指向了凌晨3点，破脸朝卞正中冷冷一笑，脸上的几块烂肉颤动着，透出阴森的杀气。他将一把闪着寒光的匕首咬在嘴里，一扭头带着四个士兵钻进了漆黑的夜幕之中。

日军在淞沪战场也遭受了不小的兵员损失，这个警卫中队的大部分老兵被抽调到了一线部队。山岗瞭望哨的两个日军都是十七八岁的孩子，作为后卫警卫部队，他俩自金山卫登陆后，还没有机会放过一枪，一路上看到的都是中国士兵的尸体，他俩感觉这打仗就跟放鸭子差不多，甚至想象着要不了一个月就可以回到家乡母亲的怀抱了。

大个子日本兵靠着岗楼打着盹，可能是梦到了妈妈做的饭团和寿司，睡着的脸上露着幸福的微笑；一旁的小个子日本兵面庞白皙，一脸稚气，抽烟的动作很不熟练，被香烟呛得咳嗽不止。他丢掉烟头，裹紧军大衣，然后遥望着东边的天幕，好像看到了妈妈慈祥的笑脸，要是现在坐在家里温暖的火炉旁，吃着妈妈做的豆包，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事呀！他甚至已经闻到了豆包那浓浓的香味……小个子日本兵正在享受着想象中的幸福，突然感觉到喉管部位一凉，他想喊叫，却发不出声音，想大口呼吸，却吸不到一点空气。他转动眼睛拼命向自己咽喉看，只看到了一股灼热粘稠的液体从自己的喉管部位喷射而出。身体里的力气随着血液喷射瞬间流逝而去，他用最后的力气看了一眼东方的天幕，妈妈，我回来了。

大个子日本兵的待遇也差不多，他在睡梦中被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嘴巴，紧接着一把利刃从后背直插进了心脏，他甚至来不及喊一句妈妈。

爬出坑道的卞正中正好看到了这两个日本兵苍白稚嫩的脸，心中很是不忍，但这就是战争，在炮兵试射场上被射杀的国军战俘，其中很多不也是孩子吗？现在不是慈悲的时候，卞正中狠心扭过头去，掏出了手电筒。裹着红布的手电筒光亮在山岗上微弱地闪动了三下，一会儿过后，围墙内侧的两个岗楼上传来了同样的三次电筒光的闪烁，岗楼也得手了。

看到岗楼发回的手电筒信号，卞正中深深吸了一口气，狠狠掐了一下手心，感觉到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和躁动，荷尔蒙直冲大脑，这是他在关键时刻鼓足勇气的惯用绝招，“去你妈的，要死要活都豁出去了！”一咬牙，带头冲进了山下茫茫的夜幕。

按照两天来的观测结果，突击连分成了三个小队。除了在山头和围墙内侧的岗楼上留下岗哨外，老球的掷弹筒组和书生的狙击组布置在山头，负责全局通讯调度和火力支援；苏云鹏的突击组和财主的机枪组负责营房，全力解决日军的警卫小队；破脸和卞正中带着伺候组及从骑兵团补充来的十几个老兵，负责解决主楼的日军联队指挥部。

卞正中本来计划预留一支预备队，可是突击连就五十几个人，要对付日军主力师团的联队指挥部，全部用上都不够，只能全力一搏了。

每次铁了心豁出去以后，卞正中都会进入一种异样的亢奋状态，享受着刺激带来的快感。也许这就是过山车、蹦极等惊险游戏的魅力吧。

凄冷的天空中悬着一轮如刀的弯月，把银灰色的月光洒在寂静的炮校校园里，两支像模像样的日军队列在静静行进着。卞正中跟着破脸走在奔向主楼的队列里，他抬起头看了看天空中清澈如玉的弯月，以及月光下阴森耸立的群山，突然想到了唐怡。不由得摸了摸挂在胸口的十字架，似乎能感受到唐怡温热的体温，“不知这个野丫头现在到了武汉没有？以后还有机会再见到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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