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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失羊

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2/5/31 17:31:02

是夜,距离上郡六十里开外的一片胡杨林旁,匈奴人搭好毡帐,饭毕歇息。

帐落中心靠北处是呼毒尼的穹帐,此刻正灯火通明。三位千夫长与几位百夫长都聚在帐内。几个探子刚策马归来,将探明的白日里汉军真实境况告知了他们的官长。

“什么,就只两百人?”呼毒尼忽的站起身来,圆睁双眼,额上青筋暴起,脸涨得通红。得到探子肯定的答复后,呼毒尼浑身发抖,左顾右盼了几下,似要寻找泄愤的器物,接着突然向前屈身伸出双手,众人便听得哐当一声,身前置放酒食的矮桌被呼毒尼掀了个底朝天,铜盘上的碎肉散落一地。

探子吓得一呆,几位官长一时间也怔住了。过了好一会,众人都不敢发话,极怕万一出言不当让本已羞愤难当的呼毒尼脸上更加挂不住。

“唉,可惜,竟然错过了活捉李广的最佳机会。”过了好一阵,一位模样精瘦,年纪稍长,性情较为平和的千夫长,摇摇头叹息了一句。转身挥手示意探子下去了。

帐内众将官也是扼腕长叹。汉匈年年交战,边关汉将中,唯有李广不但有守城不败之战绩,而且其在开城突袭中展示的个人骑射短兵之术,也常令亲眼目睹的匈奴士兵大为叹服,故此,李广这些年在匈奴军中的名气也愈来愈大。单于不知是出于惜才,还是为泄愤,下达了一条军令,就是只可活捉李广,万勿伤其性命,且许下重金奖赏活捉李广的功臣。但汉军固守厚墙坚城,两军鏖战,破城已是不易,活捉主将更是何其之难,何况,骁勇的李广已在大多数匈奴士兵心里有如战神般的存在。所以,所有匈奴人都知道这条军令,但谁也没有当真。而今天对阵的两军实力悬殊,李广可谓唾手可得,此等天赐良机一旦错过,几乎不可能再有。

“禀吾王,李广回去后必然得意非凡,防守松懈,我们可立即回军,趁夜用攻城车破其城门,杀他个措手不及。”众人转头看时,见是坐在下手的百夫长禽离,其正是白日被李广射杀的百夫长的兄弟。禽离原本闷闷不乐独坐一旁,一晚上酒食未进,也不发一言,此时却突然开口大声道。

“李广决非那样的愚人,他回去后只会更加防范我等。”模样精瘦的千夫长提醒道。“李广有五千精兵,不管他调往哪个郡县,这五千精兵必随其前往,再加上郡常年驻守的将兵应该也不少于五千。我等如用突袭之术,尚有可能成功,现在行迹已露,行猎最佳时机已失,不宜再妄动。”

众人看向呼毒尼。呼毒尼已平静下来,蹙眉思考。作为三千人的统帅,他深知发泄归发泄,但到了行事决断之时,还得谨慎为上。

“不如我们重新寻个汉人防守不严的地方打打秋风,教训一下他们,这次也不白走一趟。”见呼毒尼良久沉默不语,几位百夫长心有不甘,有人便想了个弥补的法子。

“汉人的城墙烽燧遍布,哪里还有防守不严之地?”那位千夫长接了一句,觉得不妥。

“上郡之南三百里有一处尖峰绝壁横亘的地方,汉人仗着天险,未有密集设防。许多汉人游民也在山峰后面定居耕作。前些年我与伴骑曾去过,当时尚不成气候,今日如去,想来应该大有猎获。”百夫长禽黎起身,有点激动的说道。

“嗯,我也不甘心空手而归,就依你的计策,凌晨启行。”呼毒尼对着禽离点点头,随即又恨恨地说道,“如有下次,定不放过李广。”

三百里之距,对吃饭休息都可在马上进行的匈奴骑兵来说只是短途行军而已,当日午夜时分便已到达。但见前方平缓坡地戛然而止,削壁峭峰魏然耸立,起伏连绵横向延展到视域之外;整片山势俨然便是浑然天成的高大城墙,山形起伏处,只有一处坳口与平地相连,可供通行人马,因此有人工修建的夯土墙。夯土墙约五人高,横向不到一里,墙顶破损处被人用石块堆砌修补过,应是游民所为。

匈奴人将数百个麻袋填满沙土掷于墙根,叠成一个由地面延伸到墙头的斜坡,趁着夜色,三千骑兵催马鱼贯涌入夯土墙内。

可怜这些以为找到栖身之所的边境游民,刚从梦中醒来便大难临头,根本没有逃亡的机会。匈奴人将这片尚未形成气候的村寨洗劫一空后,燃起火把,纵马将房屋也付之一炬。天色渐明,匈奴人清点所获财物,除了少量储粮家畜,便都是一些没啥大用的陶器铁具。

这支匈奴军杀红了眼,都觉既然已经进得长城以内,就此回军心有不甘,但若直行向南杀奔长安方向,一路烽燧亭障遍布,汉军戌守紧严,只怕讨不了甚么好处。呼毒尼与众官长商议片刻,决定转向东南驰行,一路只掠财抢粮,遇人皆格杀,不留一个活口,以防走漏消息。如此奔袭了两日两夜,所幸沿途没有大城广邑,匈奴人所获始终有限。

时鸡鸣已过,前方又见山谷连绵。

呼毒尼心道:这两日只怕突进了七、八百里,如再向前行,时间拖得长了,迟早暴露行迹,一旦被汉军断了后路,此行那就得不偿失了。于是下令:“全体撤军,原路返回。”

“禀吾王,前方山谷之后定有世居村落和大户人家,我等再前行十余里,应有更大猎货。”

“我匈人马上为家,前方这山坡陡峭蜿蜒,林木茂密,马力几乎无用。况且已近汉人腹地,守军布防必然严密……”呼毒尼说道,仍是不愿再向前行。

“不需吾王冒险,我愿率我部百人,下马徒步前行。多杀几个汉人也是值当。”

呼毒尼知道禽离仍在恼他兄长之死,便点点头叮嘱:“勿要走远,如遇汉军工事,必须迅速撤回。”

“必尊王命!”

禽离率领本部人马向前沿着山谷缓坡地带驰行了约莫十里,便见四周灌植拥簇,怪石错叠,胯下坐骑难有下脚之处,踟蹰不前。一干人只好翻身下马。

一百匈奴人,背弓持刃,脚踏枯木碎石,悄悄向前行进。又走了三里,山形已呈平缓柔和。眼前秋日枫叶夹杂苍翠松柏,映着初升朝阳,红黄橙绿浑然一体,甚是绚烂夺目;清晨雾气渐散,氤氲潮湿的味道布满山川林木间隙,撞进口鼻之中顿觉一股清凉惬意,也是说不出的受用。禽离等人初进汉地腹心,不由得大为惊讶这长城内外不过两日马程之距,气候景致却有如此巨大的差异。

又行了两里,已能清晰看见山坡之下稀疏村落中,炊烟正袅袅升起,足有七八缕,在半空发散交错后汇入云霄,将近处的田园和更远处的城郭蒙上一层薄雾轻纱。果是一处人烟密集的大镇。

禽离看此情景,不由得思忖,这村落离城郭如此之近,只怕附近不远处就有亭障哨岗,我等又无马匹助力,即使打得猎货,只怕也难成功逃离。

正犹豫间,耳边听得一阵山泉淙淙流响之声,众人皮囊里的水早已饮尽,顿觉干渴难耐,便循声找去。绕过一座圆头小山包,果然看见一段一丈深、三、四丈宽的大裂沟自山谷高处蜿蜒而来,裂沟之中,清涧流潺,一位十三、四岁的少年蹲在溪水边,正俯身捧水洗脸;身后山坡上有两百多只羊,正怡然自得的嚼着草根。

少年听到声响,诧异的抬起头来,擦了擦眼帘上的水珠,正好看见一群戴着尖尖帽子,身形壮实,身背弓箭手拿弯刀的匈奴人从山包后走过来,在一片青葱翠绿中显得尤为突兀,就像从地里突然冒出来的鬼魅。

少年木然站起,他见过匈奴人,但从没见过不骑马的匈奴人。

匈奴人早已大呼小叫的趟过溪涧,跑到少年的身后,连楼带扛将两百多只羊儿据为己有,便如取自家物什一般。既然再往前走大家心里也没底,所以能带回一些战利品,不白走一趟,匈奴人已颇为高兴,便转身准备打道回府了。

禽离略有所思的走在最后,越过少年身旁时,他突然回过身来,与少年四目相对。禽离眯起眼,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了一番眼前之人。只见他衣衫单薄破旧,袖口连手腕都遮不住,显是已穿经年未有新衣替换;肩上裹着一张勉强能够抵御山间秋寒的破羊皮袄子;腰间树皮藤蔓搓制而成的腰带上,前方插着一把木鞘短匕,侧边别着一根赶羊鞭;与他寒酸衣着不同的是,头发倒是梳得齐齐整整,一张脸也洗得甚为干净;清矍消瘦的面庞上,双眼熠熠有神,内里似有光彩焕然。

嗖的一声,禽离抽出腰间弯刀,反手拿了刀柄,将刀背靠在右手手肘上,小臂上举,刀锋向外,紧紧贴着少年的颈项。锋刃凌厉,阳光下,靠近刀锋的皮肉已微微泛起殷红。

“汉儿,你为何不跑?”禽离有点奇怪。

“你们有箭,我跑不掉。”少年如实作答。

抱着羊儿已走远的匈奴士兵听罢回过头来,哈哈大笑。

“百夫长,割下他头来!”有人怂恿。将敌人的头割下挂于战马颈项下是匈奴战士炫耀自己力量与勇气的传统方式。此时此刻已没人怀疑,少年的头,要不了多久就会成为战利品悬于禽离坐骑颈项。

“你不怕死?”禽离也笑了。

“怕!”少年咬紧嘴唇,“但,没用。”

禽离以奇怪的眼神看着少年,他的表现委实让人颇感意外。平素打秋风时遇见的汉人,都是大呼小叫,像受惊的羔羊般四处乱跑,甚至还有自己撞到刀口上的。那些恐惧的眼神,绝望的哀求,只会让匈奴战士们莫名的兴奋,宰杀他们,直如宰杀牛羊。

但眼前这位少年与他经验记忆中的汉人完全不一样。禽离仔细琢磨他的眼神,他不确定他看到的是什么:无奈?还是绝望?好像都不是。澄澈目光里,禽离唯一能确定的,那绝不是牛羊的眼神。

匈奴人自来敬重勇士,鄙视懦夫。如果少年像其他汉人那样大呼小叫,夺命狂奔,禽离抬手将其一刀杀了,绝不会有半点怜悯。但少年此刻的举止,让禽离觉得颇为有趣,反倒不愿下手了。

禽离回刀入鞘,转身大手一挥,一百匈奴人迅疾消失在山包后,当然,还包括少年人的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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