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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缉盗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3/7/14 21:01:34 建元四年,这是义纵进入北山成为盗贼的第九个年头。这九年间,被他亲手结果的豪强及大贾不下三十人,但所获资财其实并不太丰厚,因为,很多时候,他在杀人之后便扬长而去,并不搜寻值钱物什。 幼时的义纵性情孤僻,从不与人争辩吵闹,予人呆滞温和之感,极致成年后却性情大变,狠辣敢绝溢于言表,一切的变化,皆因一个让他一生都无法解开的心结,这个心结,始于他家田地被豪强霸走之时。 大汉立国以来,天下财富归属可谓天翻地覆。刘邦原本只是平民,和他打天下的那些功臣良将,更就是一帮贩夫走卒、屠狗当垆之辈,与出身楚国将门的项羽不可同日而语,因此,先秦七国的王族后裔们与天下富家大都支持项羽。但谁也没想到,最终一统天下的却是刘邦。成为九五之尊后的刘邦对这些王族后裔也是极不信任,当即分派刘氏宗族子弟前往各郡国为王,将这些王族富家的势力死死按压在世间底层,其地位与普通庶民无异。刘邦死后,吕后更是将这一策略延伸到极致,不但将举国耕地全数充为公田,更按爵级分配予天下万民,即便庶人也能得地一顷。一时天下欢腾,人人尽心耕种,以致生民富足。 不过,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人心,终究难逃私欲的驱使。 历经数十年后,这种耕者皆有田的平衡再度被打破,以土地为核心的财富逐渐向豪强大族集中。这些豪强大族,大都是是功臣良将之后,亦有一些是善于经营积累的商贾,他们原本就比普通黎庶有着权力与资财上的优势,当贪婪役使他们尽力发挥这些优势时,庶民的土地便不可避免的被他们以各种手段兼并侵吞,而那些丧失土地的农人,要么依附豪强成为佃客甚至奴仆,要么就只能成为流民盗匪,从此亡命天涯。 义纵家原本有耕田百亩,荒年时,因向本地豪强经营的子钱家高息借贷度日,打算以来年亩产偿还本息,不料翌年忽发洪灾,以致颗粒无收,最终只得低价卖地偿债。后义家得知,买地人本就是受豪强指使,洪灾实乃有人蓄意积水淹田。义家与失地乡民一起将豪强告到官府,官府却不了了之。 义纵离家数年后,买走义家田地的豪强被人斩于市集外半道,有目击现场的人说,死者嘴角被利刃刨开,嘴里塞满了泥土,看上去活像一只巨口大蛙。没人见过凶手,只有街头陋巷的不绝传闻,都说是十余个蒙面汉子所为,但官府遍查亦不得其踪。 这一日,北山豁谷深处,义纵与群盗凌晨方归,刚准备躺下休憩,就听得栈道处噼啪作响,似木材燃烧所发之声。 群盗奔出看时,只见栈道前方端头上火起,向这边忽忽燃烧过来,木桩与搁板正在被焰火吞噬,间或一些正烧成木炭状黑乎乎的碎屑从烈火黑烟中掉落,直下深崖陡壁。照此火势,要不了多久便会烧至群盗居住的木屋。 “一定是官军,快走索桥。”义纵不假思索的道,转身率先向仓库方向急速奔去。 义纵初上山为盗时,曾与群盗商定,不杀官府之人,以求个长久平安,但近几年胆子大了,不觉间已突破约定,屡有劫杀官员及其随从之举,事后思虑也常感心惊胆颤,担忧官军进山缉盗,从者中更有一些胆小的,偷偷下山投奔了别处,北山盗窝规模由盛及衰,如今已只剩不到二十人。 群盗七手八脚搬开仓库杂物,呼啦一声拉开木门,就见前方索桥横亘,群盗松了一口气,双腿半蹲呈八字张开,前胸贴着背脊,排成竖行相互抱持着维系平衡,摇摇晃晃的过了桥。 因担心官军从崖顶坠绳进至盗窝,再过桥追来,义纵拨剑就要斩断桥索,却听得一人于索桥另一端大呼:“且慢,还有我。” 原来是浦伯背了一大包铁刀铁剑,正蹒跚着踏步上桥,适才他转身回去搜集亲手打制的宝贝物什,迟滞了一下,跑到了最后。 群盗过桥后顺着崖壁窄道又跑出了一里之距,见已越过陡峭艰险地带,且绕过了一个大山包,山包遮挡了后方视线,群盗方才松了一口大气,还没来得及庆祝逃出生天,便见到前方缓坡下数十兽面圆盾呈环状参差排列,状如圈墙,将下山通道封堵严实。盾阵后方是全身披挂的军士,军士站为两排,前排执盾,后排手持劲弩,军士身后不远处,是他们的战马,齐齐都拴在粗壮树干上。 “果然是官军!”义纵咬牙道:“冲下去!” 几个站在前方的盗匪拿着兵刃大叫着奔跑向前,就听到卟卟几声闷响,几人都被弩箭射中大腿,立时伏身倒地,辗转翻滚间呼痛不止,群盗见状挤成一团徐徐后退,不敢再有动静。 此刻,盾阵变为两队分向两侧旁移,中心现出超过一人宽的通道,一位武士挺身大步前出,昂立阵前,大声喝道:“所有人,放下兵刃,原地跪下,凡有抗拒者,定斩不饶。” 群盗看向武士,见其腰圆体壮,脸上左额处有一块红色胎记,此刻站在前方,便如铁塔一般,自有一股迫人气势,似是这一队军士的头领。 没人觉得自己能与这一队全副武装的官军对抗,群盗知趣的放下手中刀剑,义纵站在后方,心里不停盘算着各种突围之法。 只听得领首武士又一声音色浑厚的呼喝:“张次公可在?” 张次公正站于群盗中心位置,听得喝叫,吃了一惊,他仔细看向领首武士,确定素不相识,更不知其有何意图。正犹豫间,群盗已迅速退闪在一边,将张次公显露于前方首位。 张次公知道隐瞒不过,忙抱拳道:“在下便是,这位将军,张次公只是在山中做些杂役,并未有任何不轨图谋及……” 领首武士根本没听张次公言语,直指后方大树上拴着的一匹高俊白色枭马,说道:“这是建章监还你的马。”又向身边军士道:“其余人等,全都给我绑了。” 日上三竿,一队官军骑兵押着五花大绑的群盗向山下缓行,盗匪中唯有张次公骑在大马上,未有任何束缚,心下大惑不解。 义纵挪步过来,吸牙切齿的道:“你这贼斯,我把你当兄弟相待,你却出卖我等。” 张次公怒道:“我张次公何等样人!怎会出卖众位兄弟?我也不识得那个什么建章监……”正解释间,就听身边军士大声呵斥,义纵只得恨恨的走开。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行至山下一块林木稀疏的宽阔平地,军士让群盗并排跪了。忽听得林间马蹄声响,有人驱骑过来,张次公转身看时,一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张次公看见的是一位身着玄甲赤衣的少年将军,像傲立的青松一般挺拔,正骑在一匹通体栗红的西域良马上,微笑着朝自己方向行来,烈阳映照下,来者浑身好似被笼罩了一层金色光晕,让张次公感到了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忽忽四年,一切好似都变了,但他的眼神,澄澈中透着晶亮光彩,一如那日北山的凌晨,他自言自己只为投奔在侯府为奴婢的母亲之时。 张次公终于确信,眼前之人,正是那个曾经被自己锁住腿脚,假扮哑巴,像叫花一样的瘦弱少年。 卫青上任建章监以来,天子为表信任,加之有心栽培,建章营中招调管训等诸般事宜已全权委予卫青。与邯郸所在时营中军士大都为阵亡军人遗孤及京畿附近地区良家子不同,卫青军中更多了一些游侠恶少年之辈,这些人皆胆魄过人,且轻生重义,只要能将之身上戾气去除,再施以军规约束,大都能成为国所用的忠勇敢绝之士。 是日鸡鸣时分,卫青让赵不虞带了五十名羽林骑,随自己前往北山,此行目的,只为将义纵笼络的这一帮盗匪收为己用。 “这是我能找到的最好的马,虽不如烈焰当空,也算得是枭骏了。”卫青走到张次公近前说道,见张次公仍是一脸不可思议之情,也不理会,策马继续向前,从群盗前方徐徐走过。 群盗多半不认识卫青,几个曾见过数面的也并无太多记忆,唯有浦伯看着卫青,口唇哆嗦,喃喃自语:“哑……哑……”忽然意识到什么,忙又闭嘴咬唇,悄悄侧身看向跪在最后方的义纵,但见义纵面无表情,眯缝着眼,浑然不知其内心所想。 “你等皆是死罪。”卫青沉声道。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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