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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帛书小说:烈焰汉魂 作者:万村 更新时间:2023/9/24 17:36:13 回到大行令府,迈步跨进大门时,王恢心中已有了一位绝佳人选,那便是马邑城中的富商聂壹。此人年逾六旬,为人机敏,精通匈奴语,常年与胡人在马邑城外关口互市贸易往来。更有传言其贿赂守军,私自携带铁器兵刃出关贩卖,以此赚取了巨万财富,家中仆奴上百,居所华丽奢侈,雁门一带,几乎无人不知。匈奴原本不知铸铁器,汉朝廷也严禁铁器出关,但近些年拥有铁器及铁铸兵刃的胡人愈来愈多,王恢怀疑乃聂壹所为,早有捕拿其问罪之心,奈何这老翁甚有神通,与边郡守军大小将领颇为熟识,虽是传言不绝,官府却始终无有抓他的把柄。 马邑城位于长城武州段以南,秦将蒙恬北逐匈奴,在此筑城养马,得名马邑。由于地处大漠通向关中、中原等地的要道,汉朝在马邑北面关口设立互市,汉匈商贾皆云集于此,一时财货两旺,富甲一方。作为大行令,王恢亦常年往来京城边关,马邑县府馆驿几乎成了大行令的行所府邸。 这日,聂壹正于家中闲坐,忽闻大行令来人传唤,心下一紧。当即取了一只镶有绿松石的朱雀雕纹玉卮,用精美漆盒装了,又带了几个家奴,便往大行令所在府邸而来。聂壹知道自己所行之事,早已触犯大汉律令,大行令传唤,定然就是问责此事。不过,对人性的洞察与把握,以及多年游走汉匈两地,与边郡守军及胡地领长交道往来的经验与手段,使他自信能妥善解决当下困境,因此并无过度惶恐。 须臾,聂壹已坐于大行令府邸前堂,出乎聂壹所料,王恢对其私携禁物出关与胡人贸易之事只字未提,只屏退左右,开门见山说出以马邑为饵诱捕单于的计策,并希望以他来促成此事,过程就是亡走匈奴,诈降献城,诱惑单于出兵前来。 皇帝出动三十万大军,如能成功诱使单于进入包围圈,猎杀其几无悬念,而此事关键所在,竟是在自己这小小商贾身上。很快,聂壹就镇定下来,心里开始盘算此事对他的意义与价值,抓住一切机会将自己的家资无限增殖是经商多年的他与生具来的本能。 “敢问大行令,陛下此次举动,有无许下建功赏赐。” “陛下已拟出赏赐数额:活捉单于者,赏千金,封万户侯;杀死单于者,赏五百金,封侯,食邑八千户;擒杀万骑者赏钱五十万、擒杀其余各级领长也可按级获得赏钱,即便斩首一名普通士卒,也可得赏钱五万。另外,牢狱中背负有命案者,立功即可抵罪。事如能成,你的功劳不在诛杀单于者之下,届时荐你面圣,陛下必不会亏待于你。” 只片刻,聂壹已意识到,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发达良机,自己不但可以从中攫取一笔横财,更能亲近圣上,攀附权贵,彻底摆脱商贾虽富却贱的尴尬身份。 “禀大行令,聂壹拼死为国走这一趟,粉身碎骨在所不惜。不过,聂壹有一个请求。” “你有何需求,但说无妨。” “马邑一带青壮男子甚多,我又为马邑人氏,既有如此建功立业的机会,希望大行令允准,让这些青壮亦能参与此战,为朝廷建功,博取厚赏。” 依照大汉军制,良家子可自带马匹铠甲从军为骑士,建立军功后获受朝廷厚赏与进爵。王恢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你可组建一只骑队,自备马铠兵刃,编入汉军下辖战队。届时单于入瓮,汉军围歼匈奴时,你等也能有建功获赏的机会。” “多谢大行令成全。” “记住,圣上亲自交待,此事甚密,当下切不可外泄。你那支骑队,亦只能在行事前才能对其言说实情。” “大行令放心,聂壹谨遵圣意,断不敢造次。” 与聂壹商议妥当后,王恢即回京师禀报刘彻,君臣二人反复谋划推敲,一个环环相扣,诱引单于率部进入汉地并将之围歼的猎虎计划逐渐成型,计划的实施是从元光二年初,匈奴使者入汉交接当年岁贡之事时开始。 年前冬季,匈奴刚经历了一场数十年未遇的大雪灾,牲畜冻死无数,单于遣人出使四方,向各属国征调物资度灾。这些被征对象里,自然少不了南面这个据有千里沃野,生息亿万黎庶的大汉帝国。 出汉使者带来军臣单于书信,措辞傲慢,尽显居高临下姿态,信末提起增加岁贡数值,并提前解送北方,以尽属国之责。大行令王恢接待匈使,当其面宣读天子诏告,尽言匈奴寇掠大汉边郡,涂炭生民,背信弃义之举,岁赠与和亲自此止矣。 匈奴使者回转后,不久又叩关汉境,带来单于回信。信中言说昔年白登山下,汉高祖兵败冒顿单于,与单于订有盟约,认匈奴单于为天下共主,每岁以丝帛钱粮上贡主国,且有高祖亲盖玺印,上书愿为臣属四字的帛书为证。此刻反悔,必将此帛书公告天下,万国共鉴,汉皇才是言行不一,背信弃义之人。 汉亦遣使回信,信言未见过有此物件,但天子愿派遣特使前来单于庭,以作见证,如帛书属实,大汉必履行承诺,绝不弃信。几番书信往来后,汉匈约定,汉派遣天子特使出使匈奴,见证帛书真假。 春末,博士公孙弘受命为特使,前往单于庭面见军巨单于。出使前夜,刘彻召来公孙弘,面授机宜,直至夜深。 晓行夜宿了一月余,公孙弘一行到得狼居胥山下。单于庭附近除侍卫军与近臣亲贵的帐落外,便是数十里距离的环形无人禁区,禁区外有一万庭卫军日夜值守。汉使一行随从于戒严区外下马等候,只公孙弘一人持节,随几名庭卫军军士驰往金色穹顶的单于大帐。 公孙弘走进议事大帐之内时,帐内早已座无虚席,匈奴贵胄二十余人分坐两侧,当中面北而坐者,高颧直鼻,窄颌虬髯,当是军臣单于。公孙弘躬身下拜后,直身言明来意,又细细端详了一番坐于前方上位的军臣单于。见其头上戴着一顶金冠,冠前雕琢有虎噬鹿纹,肩头披搭的狼皮坎肩下,是貂毛镶边的汉地丝袍,是时其身姿端坐,面上无有表情,细斜双眼微微眯缝,隐隐的似有杀气蕴露。 帐内无人说话,肃静似是无有终期,胡人数十双眼齐刷刷盯着汉使,如群狼窥视落单羔羊。 公孙弘自忖礼数并无不周,自己作为专使,便如天子亲临,万不可输了气节,于是直了直腰身,昂首傲立,似将一切置之度外。 半晌,单于终于指了指身前桌上,那里只有一个色泽晦暗,金箔包裹四角的铜匣:“汉使见证,作得准否?” “大汉皇帝专使,所处之地,如陛下亲临,所见之事,必如实回报汉家天子,不敢有半句虚言。” 军臣单于示意,身边卫士便要上前打开铜匣。 公孙弘忙伸手制止道:“且慢!禀单于,如帛书真有高祖玉玺,乃是神物,按汉家礼仪,当筑祭坛,待到天降甘霖时,先向上天展示,以示恭敬。” 单于嘴角微微斜上撕扯,露出一丝笑意,但眼神里透出的杀意却是愈加浓厚:“如玺印为实,又当如何?” 公孙弘道:“如帛书确是愿为臣属四字,且盖有天子玉玺,单于可取我项上人头。” “好,今日我便依你,待到坛成展示帛书之日,让你随行副使一并观看,届时我必将你宰杀坛前,祭祀我祖冒顿单于。” 公孙弘毫无惧意,便要行礼款款而退,却不料早有几个卫士抢上前来,将其双臂扣锁,竟如对待囚犯般将其押出帐外。 “单于,汉使为何一定要雨中祭祀,是否有什么诡计。”有帐下贵人疑惑的说道。 “在此匈人地界,如真有什么诡计,我倒是想见识一下。”单于并不猜疑。 匈奴祭祀天地先祖之地并不在单于庭,因此军臣下令临时搭建简易祭坛。数十奴隶日野忙活,不到五日,单于庭一里开外,隆起了一座两人高,上窄下宽的土堆,土堆北面设有阶梯,可自下通往堆顶,顶上拱有大石垒叠的圆形祭坛。 春夏交接,草原雨季不久就要到来,间或的中大雨日渐增多。这日正午,天上黑云推涌,显是大雨欲至。军臣命人将汉使极其随从全部带来,押于祭坛下方不远处待命。 日昳时分,细雨洒落,须臾成倾盆之势。十名胡巫走上土堆,围着石坛手舞足蹈,请求天神莅临,大巫师头戴羽冠,于坛顶向天默祷,继而双手高举,徐徐展开帛书。单于与众亲贵围上看时,但见帛书上愿为臣属四字犹自清晰,玺印可鉴。 “将汉使带上来,枭首祭神。”军臣单于转头喝道。 军士押上公孙弘,面朝祭司,按压跪地,便要举刀行刑。 公孙弘浑身透湿,挣扎着仰头往上看去,突然大呼:“不对,不是四字,是八个字。” 军臣单于斜眼瞥视,见大巫师手中高举的帛书上,愿为臣属四字下方留白处,渐渐有如字印痕突显,随着雨水浸润,颜色越来越深,最后,成了清晰可辨的另四个大字。众人凝目细看时,帛书上显示的已是平行两行,上下对齐的八个完整大字: 愿为臣属,止于建元。 公孙弘挣脱军士,冒雨跑到祭坛近前,大声道:“帛书玺印,确乃高祖玉玺所印,高祖所言,乃是这臣属之序,自建元为止。当今天子登基之日以建元为号,如今已过八年,可见此帛书已是过时之物,汉家天子也无任何背信弃义之举.汉匈之间岁赠、和亲就此终止,实乃天意是也。” 匈奴人僵立于地,无人想过会出现此种状况。军臣单于拾级快步上至堆顶,一把从大巫师手中夺过帛书,仔细看视一番,急怒攻心,忽然大叫一声,几欲晕倒。几名侍卫连忙跨阶上前搀扶,被军臣单于一把推开。 公孙弘兀自双手高举,仰天大笑:“高祖有灵,大汉顶天立地,必万世不朽。” “汉人诡诈,不杀之无以泄愤。”军臣单于扔掉帛书,刷的一声抽出腰间佩刀,嘴里喃喃自语,一步一步走近公孙弘。 “单于息怒,汉使持有节仗,如天子亲临,不可食言妄杀。”押在一边的汉廷副使及随从人员中有人大呼。 军臣单于越过公孙弘走向汉廷副使及随从,少顷,立于众人身前逐个扫视,然后面上抽搐了几下,咬牙笑道:“鼠兔竟敢阻拦虎狼行道,好,现下杀之,倒是便宜了他。扣下正使,其余随行人等,皆斩下头颅,置于坛上,祭祀天神与我先祖。” 单于庭侍卫手起刀落,顷刻间,汉使此行十人,便只剩了公孙弘一个。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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