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西北风不够喝

张璇的爸爸叫张振友，是县供销社**兼主任，四十多岁，家世背景深厚，又是早期大学生出身，十几年间不断升级，后来接替许俪的父亲许国栋，担任县里**。

他来这边乡镇主持系统内的吹风会，还是机构体制改革推广落实问题，想起女儿说的那个会画画的同学，据说家里穷得买不起一张纸，出门挣钱去了一个多月，上周回来了，就留在小舅子家没走，准备当面表示感谢。

没想到的是，在这里遇到老领导女儿许俪和区委赵**家女儿，还有区交通局徐局长的儿子，很是讶疑。

许俪在他们文化局宿舍楼有套房子，和他家是隔壁，这几个朋友经常来，他都认识。那个一笑就响遍整个楼层的小潘姑娘，据说是徐局长的未来儿媳妇，他们四个是三年大学的同学，都来这里干什么。

这话不说不明，许俪拿着磁带说：“张叔！咱们县书店可没有引进这种磁带呀！你只知道包家伦会画画，肯定不知道他还会唱歌呢！这磁带就是他的专辑，看看吧！有广州太平洋音像公司的，还有香港宝丽金的专辑。”

老张搞不清广州怎么会有个太平洋，就说：“香港的磁带肯定是偷运进来的盗版，广州出的好说，叫书店采购回来就是！那个，包家伦是吧！你给老爷子画的画，很逼真有神，你肯定没有见过他，凭着照片画这么像，真的很有才！我们很感谢。感谢的话我就不多说了，今晚你和这些朋友，在一起吃个饭吧！大家见见面，以后就都是朋友了。你这么有才华，和小璇又是同学，学习上多多互相帮助。家里有什么困难，能帮上的，只管说话！”

许俪说：“张叔，这可是你说的啊！包家伦外出一个多月，家里情况已经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他把大队的林场承包下来了，前两天翻犁过来。我是已经去看过了，明天还要再去看看，开春了要种玉米，这化肥柴油，你可得帮忙啊！”

“真的？好像前几天的广播里说过，那说的就是你吧？这事儿好说！好像你爸和我说过，这是支持农村承包政策的典型事例，我们一定会支持一下的。走吧！明天再玩儿吧！天黑了，你们住哪？”

“乡里招待所，街上小旅社都可以。”

“呃！不安全吧！叫小璇她舅舅安排吧！”

包家伦乐得有人请客，还有人安排住宿，调整一下心态，继续装扮中学生身份，和潘小庆的爸爸、乡供销社主任潘相义、张振友、李图、刘绪君几个解释出门挣钱的艰辛经历，解释承包林场买拖拉机的困难，把自己不到两个月的旅游经历，描述成几千年的奋斗血泪史。

包景华来上菜，一看又是他们几个，惊讶极了，有外人在，他肯定不会说破，等他们吃完，看着老潘来结账，这顿饭十几个人吃了三百多块，记在供销社的账上。

潘小庆张璇李文超几个，肚子里已经有了中午的油水底子，晚上就矜持多了，老张还一直劝菜，说乡下的孩子懂规矩，把几个人夸成一堆鲜花。

老张几个要喝酒，老潘就把包景华喊过来陪着，刘绪君和包景华是一个大队的，也留下陪着，他把钥匙扔给包家伦，说教室寝室都没电，去我屋里学习吧！

学生们走了，老潘问刘老师：“这个包家伦真的那么大本事？你们都很钦佩他么？小庆回家也说他怎么如何的。”

刘绪君介绍说：“我是暑假才分来，才知道他是我那北边村子的，站屋后就能看见他家房子。他兄妹四个，父亲是武钢工人，以前的事我也不知道，开学了上课睡觉。后来就开窍了，写了本书，傅校长就说有文采，然后听同学说，家里没钱了，吃不起食堂了，然后就请假走了。”

包景华想了下，问什么时候走的？

“八月十五前边吧！”

他心里咯噔一下，那小子送鱼来，就是中秋节之前，看来是在筹措路费吧？好在自己给他的价钱公道，这小子这么能折腾。

“后来呢？”老张对这个故事很感兴趣。

刘绪君说：“一个多月后回来了，然后就听说他买了台大拖拉机，承包了林场，前几天又说把大队的破链轨车买下了，前前后后花了十来万吧！”

见几个人都在替他算账，刘绪君笑着说：“听说他手里捏不住钱，一毛钱也暖不热，如果还有钱，他还会折腾的！”

几个人笑笑，觉得小孩子脾气，普遍都是这样的。不过，人家自己挣钱花这也不算不务正业吧？

周日的上午是阴天，要下雨的样子。包家伦领着三贱客和保镖李图，还有张璇、王梓楠、丁玉盈、毛忠民、李文超、孟凡瑞几个，借了几个老师的自行车，一窝蜂来到包家林场，地里看了一圈，李图给大家拍了一卷胶卷，坐进那排破败的房子里。

包家伦说：“李哥外出采访，就没有配个采访车吗？小吉普也好吧！”

“自行车倒有一辆，摩托车就批不下来，还吉普车呢！”

“那么！我的朋友想送辆车，该办什么手续呢？我问清楚他们才能送过来。”

“什么？什么朋友关系这么好，还送辆车？什么车？不会是玩具吧？”

潘晓圆的嘴巴总是很打击人。

“我说是邓丽君送的，你们信不信？”

所有人摇头，丁玉盈除外。

李图说：“我知道，个人不能买车，必须是单位才有资格买车，购置税附加税养路费油本保险驾照行驶证等等办下来，费用和车辆本身价格还多，个人养不起，也没谁会买车。”

是啊！有钱买车的不会自己买，他们有公车可用，肯定不会花自己的钱。这就跟那句话一样，喝好酒的不会花钱买酒。

屋里空荡荡的，只能坐土坯上，几个人眼巴巴看着包家伦，他就说：“这里要盖一片仓库和房子，机器要放屋里，要有放农具化肥的棚子，要有机井。有块水泥大晒场，还要盖个小洋楼，周围栽着各种果树，春天百花盛开，夏天到秋天，要果实累累，要有一口水塘，飘着一群白鹅，还要有个媳妇，领着孩子在里面摘果子吃。我这里是一次缴足一辈子费用的，今后所有的收成，都是自己支配。李哥你也找块地方吧！我赞助你十万块，一切搞定！”

潘晓圆问：“说好的唱歌呢？”

包家伦笑了下，说：“许俪姐，这是昨晚写的曲谱，你的声音特点适合唱积极向上的正面歌曲，这首歌是歌唱祖国的内容，好好领会一下，它足以让你成为一颗耀眼的明星！”

许俪看看五线谱，惊异地看包家伦一眼，哼唱起来。

包家伦立刻说：“你的发声方法有问题，走，回去吧！我给你指导一下，录下来寄走。”

张璇看看丁玉盈，说：“伦子！给我和小盈也写首歌吧！”

“回去再说！这里条件太差，西北风也不够喝，中午还去下馆子哈！”

午饭是在丁玉盈家吃的，今天是背集，没有菜，炖了一锅羊肉萝卜，吃了丁家四大碗米的干饭，没有酒。

包家伦亲自下手做菜，就那一盆子菜，不喜欢也没有第二样菜。

他在厨房忙活的时候，李图就打开电子琴和录音机的封装，果然是没开封的原装进口货。张璇和王梓楠钻进小盈房间，就看见床边贴着的画像，也看见那个小索尼随身听。取笑她一番，就拿出来听。

赵子茗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身份高贵，能走进这低矮黑塌塌的草房，已经觉得很委屈了，看看厨房脏兮兮的，厕所更是简陋恶心，早就想跑了，只是三个伙伴，尤其是许俪不愿走，也值得硬着头皮来体验这种底层小百姓生活。

她和许俪李图不同，他俩是记者，下乡采访有时回不去，就安排在乡下老乡家吃饭，但那也安排的是条件较好的村组干部家庭，这样的贫困户，做出来的饭，也是吃不下啊！

赵子茗从小到大，走亲戚都是县级以上领导朋友，乡镇以下，只是看看，昨晚的供销社客房，就觉得简陋至极了，今天跑了一上午，又搞个这么差的伙食，就一直绷着脸。

录音机是进口夏普双卡CF777，俗称大三七的大家伙。李图看看，对许俪说，这机器价值两千六百多块，一般人还买不到。再看张璇拿来的小索尼，更惊讶了，说这个比那个更贵。

等拆开电子琴包装，赵子茗就缓和了脸色，问：“李图，这是卡西欧，价值多少钱？”

李图看看型号，说：“没见到过，国内没有介绍，日文咱也不认识，不过有个比它型号数字小点的，也要一两万块，看这面板，高级了许多，伦子会玩吗？”

张璇又拿来一个大琴盒，李图打开看看，乖乖，吉他！漂亮得不像话，红木面板，带着闪亮的漆光。琴弦没有装上，李图想试试也玩不了。

包家伦过来了，说：“收起来吧！先吃饭，吃完饭带学校去玩一会儿。”

几个人要不是肚子饿了，哪有心情吃饭。不过羊肉还是很好吃，竟然没有腥膻味道，丁玉盈也小心翼翼的尝了两块，顿时就笑了起来。

赵子茗就问：“这些乐器哪来的？”

“朋友送的！”

李图问：“这把吉他很名贵吧？”

“那是！送人情能拿便宜货吗？这是我亲自选的，大姐买下送我的，它的名字叫火鸟，属于民谣吉他，是枫木面板，图案是乐器大师手工雕刻，售价接近三十万。”

吹牛吧！毛忠民看看孟凡瑞、李文超，大家升起同一个疑问，却不能由自己问出来。

“谁这么大方，你关系很好吗？你说的大姐是谁？”

包家伦说：“不便透露名字，快吃饭吧！学生们进学校，咱就搞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