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来了帮手

天气转阴，就落下小雨来，二叔怕车斗淋水上锈，在上面堆了许多稻草。自己的草棚车库上有层薄膜，上面太光滑，搭不住稻草，不盖草的话，风一刮就飘起来了，周老爹过来帮忙，费了一天时间，盖上厚厚地稻草，上面压着大捆的高粱杆。

拖拉机司机李世友来了，说西南的大队处理机器，成色比这个破八五好些，要一万五，带全套农具，播种机种麦子时还在用，还可以讲价钱。

二叔可不想伦子再胡折腾了，又怕耽误侄子的大事，就说他不在家，过几天才能回来。

下雨天串门，明显就是来喝酒的，客气一下，就留下来。

他们经历过苦日子，喝酒也不讲究什么菜，二叔去打块豆腐，买五毛钱的豆芽，再切个萝卜丁，炒个鸡蛋，就和七爷老周喝了点酒。

西边的包子福来了，说要还种地的机耕费，他家卖了粮食，有钱还账了。

二叔找出账本，说都是邻居，伦子说本村的是第一年，只要个油钱，一亩地八块钱就行，你家的账目被划掉了，也不让我管，他让等他回来有事和你说。

包子福比包家伦晚一辈，是小队队长。全村目前二十六家，西边隔着塘沟有十四户，劳力多些，主张单独成为一个生产队。东边十二户，分住在两个塘圈里，劳力较差。包富伦、黄登科、包家伦家、还有个很老的包景泰，四家没有壮劳力下地，都在东边这部分。大集体时代，西边的村民总觉得自己吃了亏，一直闹单干。

包子福就坚持政策优越性，力排众议，维护团结，也算是把田地分了下来。

现在谁也管不着谁了，包妈还是很感激人家的照顾。

二叔找筷子，拉着包子福喝酒，下雨天没事，几个人就继续煮酒论天气，谈论最多的话题，转来转去又回到包家伦这个败家精身上。

星期天的傍晚，北风呼呼，飘起碎雪花来，包家伦回来了。

他领回来两辆大卡车，叫二叔喊几个人帮忙卸车，就直接领路到林场那边。

零星小雨不大，路面没有打湿，刚好湿润麦苗，立刻被大风吹干了，可土路还是不能承载重型卡车，经过一段低洼处，车轮陷下去了。

前车上装的是许多钢材和什么机器，车厢里装得满满的。后车上是一台小松挖掘机，还有一些大木箱，

包家伦穿戴整齐时尚，运动鞋雪白得晃眼。此刻见天色昏暗下来，着急起来，指挥司机停车，从后车上拉下来两个钢架爬梯，上车解开绳索，叫司机和赶来的周大哥周老爹包达容几个帮忙，自己启动挖掘机，先把木箱吊下来，再顺着爬梯开下来，把木箱重新吊上去，这才去前面推车。

他操作很熟练，把一块枕木固定在挖斗脖子上，托住前车车尾，打声喇叭，前车加油，他在后面连托带推，车轮驶离深坑，再没敢停下，由包达容跑着带路，停在那排房子前的小晒场上。

扒拉几下，挖土填埋住陷坑，后车减少了大半重量，轻松跟着抵达目的地。

围观的人不顾寒冷，坚持看到看不见了才散去。卡车司机坚持离开，说下大了就走不了啦！包家伦给拿烟，客客气气地送人家走了。

人们看看拉回来的货物，九米长的钢管钢材就得四个人一根根抬下来，上千斤的盘圆捆子压着钢筋堆，想抽走一根都不可能。那些大木箱里不知道什么，都是挖掘机吊下来的。

没有什么看头，大家就一哄而散，回家吃饭。

这么多东西摆在外面，二叔和三爷是睡不着觉的，坚持要来守夜。包家伦笑着说：不要紧的，这东西没谁搬得动，等会儿我来看看场子吧！

包达容一直没走，此刻鼓起勇气说：“伦子，你的事情多，这里已经离不开人了，我来给你看场子行不行？”

“给我一个理由！我的要求很高哦！”

包达容笑笑，谦卑地说：“街上的胡小三准备等你回来，带着兄弟们来看你！”

“我和他们不熟吧！来看什么？”

“你的名气已经很大了，街上的那些人都想和你结交一下，这不好吗？”

二叔说：“你们先回家吃饭，等会来了我再回去，大长一夜你俩慢慢说吧！对了，昨天来了几个人找你，是丁小盈领来的，说你不在他们还不相信。”

“什么人？是不是一男三女，上次来的那几个？”

“是！还有水利局的一个上年纪的师傅，说是来看看场子。”

“啊！好！这是来给咱打机井的。”

聋志安已经回去了，给一屋子人分享了带回来的礼物点心糖果。

家里已经吃过饭了，小表姨很勤快，重新擀了面条，包家伦回来，和客人打了招呼，她就把饭端过来了。

一屋子娘家人，包妈觉得后台大了，又开始显摆自己的能力，开始对儿子评论起来：“你舅的耳朵没看好，又买回来什么东西，还叫人送回来？花了多少钱？那台挖土机也是你买的吗？”

有客人在，包家伦还是很给老妈面子的，说：“这面条不是你擀的吧？你看这手艺，劲道耐嚼！你擀的那面条就是面片糊糊，三推两推就算了，厚的和泥鳅一样，薄的就不见了，手艺还得学习一下。老舅的耳朵，是协和医院专家看了的，外国人的医院，人家也说没办法，我还能怎么样？吹口气就好了？他的情况就是，感冒发烧有炎症了，就厉害些，吃药消炎好了以后，又能听得见。不能开刀，不用住院，捡点药慢慢休养。我花钱不要你出，不影响你用钱就是，不要管那么多，多管闲事不耐老！”

老舅吃了两天药，医院的医生又给他清洗喷药，清理积脓，部分恢复了听力，就说：“我一路跟着的，花了三十多万。”

包妈就想找个笤帚打他，包家伦看她一眼，起身去厨房送碗，喊：“达容哥，走吧！”

包达容就问：“不背床被子吗？”

“冻不着你！那个，明早不用做我们的饭了！我吃点雪喝点露水就行了！”

七爷送出来他的手电筒，说你拿走吧！晚上我睡这边看机器。

外面的雪下大了，包家伦把水箱的水放掉，说：“把狗拴在这儿就行，你可别感冒了。我那边有手电筒，在箱子里还没拿出来，你给我一盒火柴就行。”

和二叔换岗后，包家伦从哪里摸出来半截蜡烛，竟然是供桌上过年剩下的半截红蜡烛。这是回民们自己制作的牛油蜡烛，中间是一根艾草杆子，看着很粗，没有添加石蜡，不耐烧。

包达容急着找地方睡觉，去晒场上扯回来一抱麦草，摊在地上，就等着伦子拿被子出来。

雪光映衬下，外面不是太黑，包家伦摸着给小松水箱放水。下雪不冷化雪冷，看北风强劲，明早可能会上冻。

从驾驶室拿来一根小撬杠，一个工具箱，寻找木箱上冻标识，然后撬开一个大个头，就从里面拿出来一堆小点的箱子和铁架子。

钢架床需要安装，蜡烛就那四指长，二十分钟就会熄灭，包家伦指导他拼接安装螺丝。眼看蜡烛熄灭了，他找个小点的箱子，找来个应急灯打开。

“你怎么不早说？”

“忘记了！”

包达容拿出去晃了一圈，说：“这灯太亮了！谁敢过来，只要照住他的脸，就不怕他跑了，追到家里也得要回来！”

“你这样想可不行，后面的变化太多，首先，他跑了怎么办？就是跑到外地，三五年不回来，他家里没有赃物，也不认账，你怎么着他？第二，他转手卖了，你没有证据，他也不承认，你怎么办？第三，他就干脆不认账，抓贼抓赃，没有赃物，你怎么办？”

包达容傻眼了，问：“怎么办？”

“你不要以为自己本事多大，对这种人，根据他偷盗的货物大概价值，当场打疼打伤打残，他要是来偷这台挖掘机，只要半夜来摸摸螺丝，当场打死都没事儿！”

包达容咧咧嘴，这个主儿更狠呐！

包达容不比包家伦体质，冻得簌簌发抖，就催着快点弄个小被窝。两人把铁架床抬到边上，从一个箱子里拿出来四块真空压缩床垫，只拆开两块，拍拍就膨胀起来，床板上垫上包装纸箱，十几厘米厚的海绵垫子就铺上了。

床单很鲜艳，被子枕头也是真空压缩的，包家伦见老兄就要脱鞋，拉住他，说：“别急！洗脚！”

纸箱里有塑料桶盆，还有全套的煤气灶具液化气瓶，只是，包达容不认识它！

凉水不能洗脚，包达容缩着头去西头烧水，包家伦说：“这是我的床，小盈来了，你还能挤在一起吗？叫你临时睡一夜，明天自己支个床铺。”

包达容就笑起来：“说得跟真的一样，老丁不打断你的腿！”

“切！说说吧！你是什么意思？来这里能干什么？”

“你花了那么多钱，才搞下来的林场，我当然不能算份子。你这里不也是需要人手吗？我来给你帮忙，你管饭给点工钱就行！”

“别以为我不知道，潘荷花怀孕了吧？老潘打断你的腿没有？你家里没地方安置她，你爹没钱想管又管不了，是让你们自找出路还是找我帮忙？”

“怀孕了？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

“不是他叫我来的，我看你这里有房子，收拾一下就能住下来，反正你也住不完，也需要人看场子。我那后面也有闲着的牛屋，没法住，也被人占走了！”

“只是住下来倒是没问题，看场子就得负责任，你俩三天两头跑了，这里的东西丢了怎么说？要知道，这支手电筒就百多块，那台挖掘机，就花了二十多万，那些箱子里，都是机器什么的，大部分是进口货，少一个螺丝都配不上原装货。”

“那这些机器你都会开吗？”

包家伦好一阵没说话，停了许久，说：“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我是老板，你来给我当长工。”

包大林高兴起来，说：“只要能有个安身之地，上刀山下火海也没问题。”

“不要太高兴，先说要求，我不常在这里，七爷会在这常住，二叔以后也会住进来。你年轻些，可以在一起吃住，你两口有孩子了，也可以常住下来。嫂子可以做饭养鸡干些杂活，你的工作就是管理，要学会开各种机器，还要负责这里的安全。”

“要打架吗？”

“不用你打，这片天地只能由我来开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