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５１章　暗中较量

兵法有云，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战。又云，善用兵者以形固。夫能以形固，则力有余矣。如何“立于不败之地”？又如何“以形固”？玉强认为应构建一种坚不可摧的防御阵地。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就有这种观点，认为防御是一种较强的作战样式，之所以这样，那是因为防御者可以充分利用地形地物，尤其是在城市防御作战中更是如此。玉强经过两天对我情、敌情、地形充分地了解和分析，决定全团利用战斗间隙和夜晚，在原防御工事、阵地基础上进行改造，加大防御纵深，建立多道防御阵地，以增加防御的弹性和韧性。玉强给其起个响亮的名字叫“弹韧防御体系”，并把该方案上报到师里。

罗鹏举师长看了方案，不相信一个刚出茅庐的“学生官”有如此高的见地，武断地认为脱离实际，便派钱参谋长到３０４团进行实地考察。钱参谋长考察后汇报，“弹韧防御体系”名不虚传，切实可行。罗师长还不相信，又亲自实地考察一番，才在全师推广。

刘玉强知道，下一步敌人一旦增兵完成，肯定要发起更大规模的进攻，自己精心构筑的“弹韧防御体系”能经受得住考验吗？他横下一条心，只要自己竭尽全力做好防御准备，并采用灵活的战法，谅鬼子也难逾越雷池一步！

９月下旬的一天，云霁天光，日丽气爽。趁着战斗间隙，第１８军军长陈忠率领一行随员来到第１２师视察防务。

一个月前，身为河南省政f主x、第３２集团军司令的陈忠，被陆军部紧急调到淞沪前线。在一次高级作战会议上，因与蒋委员长意见相左，遂被降为第１８军军长。第１８军下辖三个师，第１５、第３９两个师随陈忠从河南调来，另一个师就是罗鹏举的第１２师。

第１２师师长罗鹏举率领一干人，在施家店附近的野战指挥部门前列队相迎。罗鹏举见到陈忠军长，紧跑几步，一个急刹，双腿一靠，身板一挺站定，抬手一礼：“第１２师一切防务就绪，请陈司令检阅训示！”

陈忠还礼后，紧走几步，将罗鹏举抱住，一边轻轻捶着罗的后背，一边打趣道：“以后可不能再叫司令了，叫军座。几年不见，你小子又抽抽不少，别说今天弄的动静挺大哩！”

罗鹏举笑呵呵地拉住陈忠的手，一边向指挥部做个“请”的动作，一边道：“大哥大驾光临，小弟自然不敢怠慢。要不是打仗，见你一面真难。时逢战时一切从简，要搁平时，我得弄个军乐队迎迎大哥。”

他俩有说有笑进了指挥部会议室。罗鹏举让勤务兵倒上茶，对陈忠道：“大哥，我是这样安排的。先公后私，先视察防务，而后咱哥俩叙叙旧，喝两盅，你意下如何？”

陈忠呷了一口茶，道：“好，客随主便。我来主要是取经的。你们师推广的那个‘弹韧防御体系’听着倒挺新鲜，别中看不中用了，能不能介绍一下啊？”

“当然能了！”罗师长痛快地说道，“取经不敢当！我师目前采取的这个防御体系还没有经过战火的检验，还不太成熟，所以不敢向大哥贸然汇报，想不到大哥今天却亲自来了。既然大哥不嫌浅陋，那我们就献丑了，请您移驾沙盘前。”

陈忠、罗鹏举并排坐在沙盘一边正中的位置上，其他人员两边坐定。第１２师钱树林参谋长手持教鞭便介绍起来。钱参谋长戴一副眼镜，长得十分精瘦，说起话来斯斯文文：“诸位都知道，防御可以空间换时间，为防敌突贯我防御阵地，防御体系必须要有足够的纵深，并建立多道阵地，以增加防御的弹性和韧性，这样才能节节消耗敌人。为此，我师共设立了三道防御阵地。即最前方设立了前哨阵地，其作用是掩护、警戒。在其后方建立了主阵地，它是杀敌的主要场所。在纵深内还设有纵深防御阵地。从周家楼到钱家厅整个防御纵深达六公里。”

陈忠问道：“纵深还真不小，具体兵力部署呢？”

“前方主阵地并肩放两个旅三个团，即３０４团、３０５团和３０６团，纵深阵地部署有第３０７团。”

陈忠道：“听你讲的不解渴，俗话说，细节决定成败。你能不能把各旅、各团的具体兵力部署、阵地编成、火力配系等都介绍一下？”

钱参谋长一时哑然，支支吾吾道：“因为这种‘弹韧防御体系’刚在全师推广不久，许多具体的细节尚未敲定。首创这种防御方案的是第３０４团的代理团长刘玉强，他应该对该防御体系具体细节有深入的研究。”

陈忠疑惑道：“哪个刘玉强？”

罗鹏举本来想贪玉强之功，窃取“弹韧防御体系”方案为己有，没想到钱参谋长人慌无智，却把刘玉强“供了出来”，罗意识到再隐瞒不是明智之举，于是立即向陈忠耳语道：“就是你的乘龙快婿，刚从德国留学归来，我还没顾上和你说呢。”罗鹏举说这话时，其实是别有用心的。因为在这之前，罗鹏举曾派卢全贵对陈雅琴进行过深入调查，不但查明其g党真实身份，而且知道她上一次去南昌为救玉强，竟不惜纡尊降贵冒充其对象。至于她为啥这样做，唯一能够解释通的，就是她想策反刘玉强！而刘玉强为了获救，很可能把投奔g党作为交换条件。以陈司令的精明，陈雅琴投奔g党，以及和玉强搞对象的真相他应该是心知肚明的。罗鹏举判断，陈司令很可能已被女儿“同化”，十有八九会认下玉强为婿，以掩盖事实真相。今天之所以这样说，就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判断。

陈忠听罢心中五味杂陈。当年女儿雅琴投奔g党之事，他在心里不知骂过多少次，但他清楚，骂归骂，最后还得自己“擦屁股”。雅琴错走一步局面还能挽回，如果自己犯糊涂再错走一步，那就真的会置自己于万劫不复的境地。思来想去，他认为最好的选择就是不动声色，极力隐瞒这件事。

前年，雅琴到南昌救玉强后回过开封一趟，名义上是回家看望父母，实际上则是将自己的事和父亲摊牌。她抓住父亲不敢声张这个心理，像没事人一样大大方方回到家里。陈司令又惊又恼，训斥道：“你这个白眼狼，自己投靠‘g匪’不说，害得一家跟着受牵连，你还敢有脸回来！”说罢，欲命令手下将雅琴关起来。

雅琴从容说道：“关我到哪个房间我自己去。打死、饿死我认了，到时怕你后悔都来不及！”

“你还敢威胁老子？”

“父亲大人，小女岂敢？我想给你讲清道理，再治小女的罪不迟。”

“有屁快放！”陈忠气得头发懵，说起粗话来。

雅琴平静说道：“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叫做请神容易送神难。你如果把我关起来，我可带着几十号手下呢，他们见我迟迟不归，就会来陈府要人，他们可都带着家伙什呢，一旦打起来，噼噼啪啪，动静一闹大，报社记者、力行社的人都会纷至沓来，你虽然贵为河南省政f主x，但你能一手遮天吗？他们一旦知道真相，我就不说了，后果你比我更清楚！”

一席话说得陈忠冷汗直冒，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他极力平复自己的情绪，叹口气道：“熊妮子，这下你可把咱家害苦啦！你贵为省主x家的千金小姐，过着锦衣玉食般的生活，又受过良好的高等教育，为啥非要和一帮穷人混在一起闹革命？闺女啊，爸是担心你受坏人的教唆、煽动，上当受骗，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往火坑里跳啊！”

陈雅琴感慨地说道：“爸爸你想过没有，当今社会像你女儿这样，过着锦衣玉食般生活、受过高等教育的能有几人？普天之下绝大多数都是受苦受难的穷苦人！他们过着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生活，苦苦挣扎在死亡线上，难道这就是孙中山先生倡导的三m主义？难道这就是所谓的社会公平、正义？难道这样腐b透顶的政府不应该被唾弃？我不会上谁的当，这条路是女儿自己走的，如果真有一天掉了脑袋，那也是为国而死，死得其所，死而无憾！如果你怕受牵连，那就与女儿划清界线吧！”

陈忠口中喃喃道：“咋划清界线？有好多人巴不得我出事呢！你真是愚蠢之极，冥顽不化，无药可救，气死我了！”他气得浑身哆嗦，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

陈雅琴款款来到父亲跟前，摇晃着父亲的肩膀柔声柔气说道：“父亲大人别再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女儿可担待不起，恕女儿不孝，以前做的事确实不对，惹得您老担惊受怕，为了弥补我的过错，今天回来就是特向您老赔罪的。如果您不想与我划清界线，还得麻烦您帮我隐瞒一件事。罗鹏举关了刘玉强的禁闭，我为了救刘玉强，硬把他说成是您的女婿。如果有一天，罗一旦问起，您得承认有这档子事。”

陈忠口气缓和了许多：“怎么又是那臭小子，他犯啥错了？”

陈雅琴不愿让爹知道更多的内幕，掩饰救玉强的动机，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怂恿手下排长打了罗的小舅子。”

陈司令道：“你是不是爱上他了？要不然你怎会三番五次地救他？”

雅琴故意顺着爸爸思路说：“我也说不清楚。我们认识多年，彼此都有好感，只是还没有表白而已。”

陈忠火往上拱：“这么说，他还拿捏上了？呸！咱家是什么家世？他家又是什么家世？他算什么东西，非得上赶着嫁给他！闺女，只要你同意，咱河南境内好小伙随你挑拣。”

雅琴一看要节外生枝，立即制止：“爸，千万别这样，我自己的事由我自己处理好吗？”

陈忠叹道：“儿大不由爷啊！你的事我管不了，我也不管了，你好自为之吧！”

父女那天的谈话言犹在耳。

陈忠知道罗鹏举为人奸诈，此时人多眼杂，不愿过多谈论“玉强与雅琴”的话题，以免让别有用心的人抓到什么把柄。他听罗这样一说，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罗鹏举见陈忠认了玉强，心里已明白七八分，见陈忠一副冷淡的样子，他便知趣地转开话题，立即让人叫来刘玉强介绍防御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