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谁是你媳妇

造纸厂在城郊，黄耀华还在上班，厂房南面，是如山一般的麦秸垛，走出车间，看到水生，一脸惊讶：“这么快就回来了？”

“就这还嫌慢呢。”水生龇牙说道。

“行，有股子劲头。”黄耀华表扬说。

其实，那次中午一起吃饭，黄耀华总觉得刘辉随口一说，做生意哪有这么简单？但没想到，水生真就开干了，而且走前也已经说好，等水生回来，由黄耀华帮着去火车站拉货。

水生办理的是随车托运，估计货已经卸了下来，堆放在行李房了。

“你啊，还真有点着急，先随便找个地方，休息一会，等我下班。”黄耀华笑着说道。

水生点头说：“能不急吗，还欠着你六百块钱。”

“你这小子，这才几天，就想着还钱？”黄耀华说完，扭头回了车间。

说不急也是假话，黄耀华正等着结婚买彩电，爹妈攒的钱刚攒够，这下又抽出去六百。

六百块啊，三口之家全都领工资，也要攒上大半年。

水生现在也着急，因为有希望没把握，真要是生意做不好，不仅愧对了战友们期待，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除了回家种地。

十二点整下班，黄耀华也顾不上吃饭，跟车间主任说了一声，骑上厂里的三轮平板车，让水生坐在上面，就往火车站走。

将近十里路程，走了将近一个小时，将单据交给行李房工作人员，再一件件抬出来，装在车上，又耗费了将近半小时。

黄耀华在前面蹬车，水生在后面推着，又用了半小时，来到门面房，还有五十分钟就要上班，水生买了四个肉包子，让黄耀华吃着，自己把包裹，从平板车上卸下来。

吃过包子，黄耀华立即蹬上了三轮车。

“谢了，老黄。”水生大声说道。

“滚，再说谢字，把你头拧下来当球踢！我晚上再过来。”黄耀华走了。

把成包的衣服搬进店内，水生仍异常兴奋，就像第一次坐进驾驶室，第一次发动汽车引擎时一样，手心都冒着汗。

肚子又在叽里咕噜的叫，从早上到现在，还没吃饭。他转身出去，在路边花两毛钱买了两个大馒头，又拿军用水壶，给人家要了一壶开水，回到店内，坐在衣服包上。

边啃着馒头，边拿出那几张广告宣传画来，彩色的画面，是一位美丽姑娘，穿着红色毛料大衣，**白色喇叭裤，脚穿棕色皮鞋，再加上圆圆脸蛋，很是漂亮。

嗯，要是秀兰穿上，再化淡淡的状，肯定比画上的姑娘还要漂亮。

这画应该贴在哪里呢？水生转身，看着后墙。

“你干嘛呢？”身后传来秀兰的声音。

正全神贯注的水生吓了一哆嗦，转过身来，就是秀兰，穿着黄色针织大褂，黑裤子，干净的千层底棉鞋。

“你怎么来了？”水生问道。

秀兰估摸着水生该回来了，就来到城里，按照水生给他说过的地址，却没看到水生，心里不甘，又去师范学校，找都秀娟。姐俩在一起，吃过面条，秀兰又回来，想再看一眼，没想到，水生回来了。

也没想到，水生右手正拿着一张画，画上有个穿着华丽的美人，不由噘起了嘴。

水生赶忙解释：“这是广告画，你帮着看看贴在哪里合适？”

秀兰装作生气：“哼，贴在你眼里合适，睡觉的时候也能看。”

“哪有啊，天鹅牌的衣服，批发时人家衣服送的。”水生看看秀兰，好像还在生气，于是又说道：“赶明，你来帮忙，也穿这么一身衣服，保准比她好看。”

“让我穿？你是卖衣服，还是卖媳妇？”秀兰嗔怪说完，又羞的捂住脸。

水生已经把秀兰当成媳妇，也就没注意秀兰的羞涩，还大咧咧地说：“就是穷死，我也不卖我媳妇。”

“谁是你媳妇呀！”秀兰捂着脸，跑出了店门。

水生明白过来，这还没登记就叫媳妇，秀兰能不害羞。他以为秀兰真要走了，赶紧追出去，却发现秀兰自行车还在门口。

“害羞还躲一边，真是。”水生笑着转身回来，继续啃着馒头，抬头看着墙。

他已大致谋划好，西墙挂低档次衣服，南北两边挂中高档次的，广告画就贴在北面，做三个铁架子，放在屋子中间，再做两个高一点铁架子，摆在门口两边，上面也挂上衣服，如此设计的话，还真需要秀兰帮忙了。

可她娘能同意吗？

正想着，秀兰回来了，手里还端着一碗米饭，上面盖着两大片肉，抿着嘴唇，把碗塞过来：“赶紧吃吧。”

水生放下广告画，单手接过来，将剩下的半拉馒头，放在晚上，又接过筷子，嘿嘿笑着说：“还是媳妇疼我。”

“都说了，谁是你媳妇呀。”秀兰嗔怪着，但不再害羞。

水生边往嘴里扒着米饭，边含混不清地说着：“我刚才想了，还真要你来帮忙，就怕不你娘不同意。”

秀兰从心底就想着过来给水生帮忙，一个三尺高的大男人卖衣服，比让张飞绣花也强不到哪里去，刚才她和秀娟也想好了对策，于是说道：“你可以给我开工资啊，一个月三十块钱，我娘保证让我来。”

“三十块钱太少吧，要是生意好，给你开六十。”水生说道。

“可不敢要这么多，秀娟都说了，娘会把工资全部要过去，我一分钱也留不下。”秀兰小声说道。

看来姐妹俩已经商量好了，这让水生很高兴，但水生也想说，你俩可真是你娘亲生的，现在就合伙商量怎么对付自己的娘。

转念又想，不是秀兰和秀娟和她俩的娘作对，关键是她俩的娘做的太过分，重男轻女不说，还想着把闺女当商品一样，去换更多彩礼钱，也不管男方是什么样的人。有这样的娘，做女儿的能不心寒吗？

再想想自己家，虽然穷，但父母从不偏不倚，就是水根闯那么多祸，也没另眼看待，还有妹妹水香，父母一样的疼，如此，就是家里穷，也比秀兰和秀娟幸福。

他心疼地看看秀兰，点头说：“行，听你的。”

秀兰也点点头。

水生扒了一口米饭，又说道：“对了，等我吃完，咱们去百货大楼一趟，买些衣架回来。”

“好呀，反正天还早呢。”秀兰高兴地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