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急切后的紧张

太阳快落山时，秀兰骑着自行车，来到水生家，告诉水生父母，水生已经回到市里，晚上就住在店里，不回来了，让二老别担心。

母亲很高兴，拉着秀兰的手：“今天你过去帮忙了？”

秀兰蹬了一路自行车，身上冒出了汗，脸也红扑扑，点头说：“嗯，以后我天天都过去帮忙，也和水生说了，每个月给我三十块钱工资。”

父亲拍了一下腿：“还给啥工资，都是一家人了，挣的钱，你随便花。”

“不是这样，大叔，哎呀，我得赶紧回家了。”秀兰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挥挥手，赶紧推着自行车走了。

母亲狠狠瞪了父亲一眼：“还没登记，你就一家人，人家能不害羞？”

父亲抬头，啧了一下嘴，却开心地笑了。

“笑吧，还不知道生意咋样。”母亲叹了一口气。

父亲收起笑容，瞪起了眼睛：“你就不能让我高兴一会？”

秀兰急忙赶回家中，娘很不高兴，拉下脸来，就是一顿训斥：“大姑娘家家的，在外面疯了一天，也不怕人家笑话？”

秀兰顶嘴说道：“谁爱笑话谁笑话，以后我天天这样。”

“你这死妮子，要造反了！”说着，娘拿起了笤帚疙瘩。

秀兰爹冲娘呵斥一声：“给我住嘴！”接着又问秀兰：“水生那边怎么样了？”

“货运回来了，准备后天开业。”秀兰冲爹笑笑：“水生说了，我不白帮忙，管吃，每月还给三十块钱工资。”

娘的眉头立即舒展开来：“这还行，那今天算工资不？”

爹气的甩了一下头：“以后就是一家人，干嘛算的这么精细？”

娘也拨楞了一下头：“现在还不是一家人，就该明算账，一块钱可不少，买盐够吃俩月！”

“行了，我给水生说，从今天开始算，那我明天还去，再给您挣一块钱回来。”秀兰大声说道。

娘不管秀兰是不是在生气，高兴地裂嘴说道：“只要给钱，后天也去。”

爹看着娘的样子，气得抬巴掌拍到脑门上，啪的一声响，却又无奈地放下：“秀兰，锅里有剩饭，你自己热去吧。”

娘又说道：“以后就不给你留饭了，吃完再回来。”

听了这话，爹都快哭了，恨不得拿起笤帚，和娘打一架。

这是亲生的娘吗？秀兰心里也一阵悲苦，转身去了厨房，她想着早点把自己嫁了，可如果水生意不好，娘肯定又会改主意。

又一阵苦恼，秀兰不想吃饭，回到厢房，躺在了床上。

此时，水生还在整理着店铺，一趟火车，把原本排好的顺序打乱，水生先把中高档低档的衣服分开来，还要按照大小号，重新排好顺序。

正忙着，外面传来黄耀华喊声：“陈经理，快出来接驾！”

同行的还有吴明，穿着工商制服，戴着大檐帽，但他没骑着摩托三轮，而是骑一辆三轮车，三轮车拉着四个铁架，一块木板。

三个铁架用来挂衣服，另外一个铁架用来放木板，与小床隔开。

三个人搬下来，放在屋里，摆好，水生和黄耀华将木板放在铁架子上，嗯，挺完美地把床与外面隔开来。

“总共多少钱？”水生问道。

黄耀华也不矫情：“十五，给吴明。”

水生从兜里拿出钱，交给吴明，吴明也不客气，接过去，为了给水生凑钱，刘辉和黄耀华几乎把战友打劫光了。

“还要再做两个高一点的铁架，摆在门外面。”水生说道。

“明天你自己去吧，就在竹竿巷中间，做好，让人家给送过就行。”吴明说道。

“好嘞。”水生说道。

“对了，你先别忙了。”吴明脸色阴沉下来：“你的营业执照没办下来。”

“为什么？”水生吃了一惊。

“就怕你们这些人投机倒把。”吴明解释说。

“不是，现在允许了啊。”水生有些慌了。

“就是不允许你。”吴明一本正经地回答。

黄耀华赶紧说道：“行了，你就别逗了，我感觉水生都快哭了。”

“我觉得也是。”吴明哈哈笑着，从随身带来的皮包内，拿出营业执照，举在手中：“看看，我都给你装上框了。”

水生高兴地一把抢过来：“哎呀呀，谢谢，谢谢兄弟们了，如此大恩大德，让我如何相报？”

“行了，就别拽词了，还是想着怎么做好生意吧。”黄耀华笑着说道。

“对了，千万别干违法的事。”吴明在工商局稽查队工作，自然也说与自己工作有关的事。

“这个放心，水生肯定不会，现在关键问题是，以你经常监督商场的经验来看，生意会怎么样？”黄耀华问。

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了很多次，但吴明从没给过明确答复，城里也有几个卖服装的，但规模太小，有的只是在家门口摆摊，款式样式也不多于国营百货大楼，吴明查过几次，并不是正经厂家生产的，所以生意并不是那么好。

刚才他也注意到水生进来的衣服，质量应该不错，款式样式也挺多，甚至比百货大楼的还要新潮，但人们能不能接受，认不认可，吴明心里也没底。毕竟像水生如此规模的个体户服装店，在黄源城区，还算头一份。

吴明模棱两可地回答：“先探探路呗，不要着急，但价格方面，不能过高，也不能过低，不然就可能有人告你扰乱市场秩序。”

水生点点头。不过他还不知道，就像他进城来卖鱼卖泥鳅和黄鳝一样，一不小心，现在又成为卖衣服的老大。

“准备什么时候开业？”吴明问。

时间还真没什么刻意安排，也没选什么良辰吉日，一切都按水生急切心情：“明天准备好的话，后天就开业。”

黄耀华咧咧嘴：“这么快吗，都赶上火箭速度了。”

看着营业执照，水生真的很急切，像游走在一个未知的世界，这个世界可以让他和家人摆脱目前的困境，但也能继续把他打回原形，还可能把他摁在地上使劲**，从负更多的债务开始。

所以他也紧张，只有经过他那种撕心裂肺的挫折后，才有的那种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