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中秋月色

“暮云收尽溢清寒，银汉无声转玉盘。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又是一年中秋月，可是对于平壤城内清军将士们则少了往年的花好月圆，取而代之的是战前的萧瑟肃杀。

小武自打下午开始就默不作声，不停地擦拭着步枪，自己的擦完了，又拿来翻译与三木的枪擦了起来。擦完枪又开始点数子弹，把每个人的弹药包整理得端端正正、满满当当。随后，又把每个人的床铺收拾得整整齐齐。

刚刚陪同杨头出去办事的翻译回到帐中，看到自己的武器弹药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焕然一新的床铺上，说道：“这一定是我昨天捡回来的海螺成精了，化作海螺姑娘报恩来了！”

“拉倒吧，你都把人家吃了，报什么恩，报仇才是！”抽着旱烟的三木吐着烟圈，打趣道：“是人家小武一下午的功劳，咱们仨的家伙事都被他收拾得干净利索，现在也没闲着又打水去了。”

“三哥，小武这是……”

三木点了点头，说道：“当兵的都有这一天，过了那个劲就好了。”

不一会儿，小武挑着两桶水走进帐篷，翻译连忙上前接过扁担，说道：“还是我五弟勤快，把咱们帐篷打扫得干干净净，真是辛苦了。”

“不辛苦，平日里哥哥们对我照顾有加，这些力所能及的事都是我应当做的。”

“来，小武过来，坐下休息一会儿。”三木把小五叫到近前，说道：“小武，你还没杀过人吧？”

“没……”小武一时紧张，结巴起来，“但我……我爹带我到林子里打过猎，我……我还在野甸子上射过狼呢！”

“我们清楚你的能耐，打枪、马上的功夫没得说，不然杨头也不会把你留在身边，那倭兵又怎比得上狼机灵？我们是提醒你，你是个好孩子，上了战场别犹豫，那地方可不分善恶老幼，只有你死我活，若在节骨眼上心慈手软，白白送了性命。”三木磕了磕手里的烟袋锅子，添了些烟叶，点燃后，抽了两口。“战场上的仁慈就是一枪痛快地结果对方的性命，瞄准点，往这儿打。”三木用食指了指眉心说道。

“再就是骑马冲锋的时候，跟在你三哥后头，他能帮你挡几枪！”翻译打趣说道。

“你体格大，我们都藏你后头！”

三人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中小武的紧张情绪缓解几分。

“我五弟帮我干了这么多活，我也不好不表示表示。”说完翻译从怀中取出一张相片，递给了小武。“下午，我和杨头进城办事，顺带去了趟影楼，咱们的照片正好洗好了，我就取回来了。”

小武接过相片，捧在手里仔细端详起来。“谢谢四哥，照片真清楚啊，多想给我爹娘寄过去！”

“这时候驿路断了，等打完仗，你亲自给你爹娘带回去。”三木一边看着自己的照片，一边说道。

突然一阵号角传来，士兵们急匆匆地跑出帐篷，带着各自装备、马匹到营门口集合。

各哨哨长点卯完毕，管代杨头开始训话：“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到**有些日子了，弟兄们好些日子没打仗了，现在正有个让大家伙建功立业的时机。叶提督定了额外的赏格，如各部把倭兵击退者赏银三万两，夺炮一尊赏银一千两，生擒倭兵一名者赏银六十两，取倭兵首级三十两，夺敌马匹者赏银二十两，夺敌枪、刀者赏银十两。承蒙左将军器重，咱们左马营被定为全军机动，立功的机会少不了。但咱丑话说在前头，若是临阵脱逃、不听号令者，别怪我杨立坤不客气，就地军法处置！”

有些老兵一听犒赏颇丰，不由得为之所动，各个跃跃欲试，不住地擦拭着手中与之相伴的步枪，对这场大战颇为期待。而有些少爷兵对眼前的战场充满了恐惧，一听要和倭兵真刀真枪地拼命，不由得后背发凉，再想一想撤下来支离破碎的伤兵，全身就不停地发抖。还有些新兵则感到彷徨，感到紧张，感到不知所措，在未知的战争面前怀疑自己能否看得见次日的朝阳。

“适才得报，南路倭军已抵达城外船桥里一线，尔等可敢同我一道，前去击退倭兵？”

“好！好！好！”士兵们齐声大吼道。

就这样左马营五百人马手持着火把，在月光的映衬下，在城墙边的道路奔袭。虽然今夜天公作美、月色如洗，是个赏月的好日子，但城中的百姓们却没这好兴致，每家每户紧闭房门，在大战之前不住地颤栗着。

行至乙密台时，众人向南望去，数十处营火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月光下密集的帐篷排列整齐，一杆太阳旗立在军营当中，那里便是倭军的营地。阵阵委婉阴柔的日本小调从营地里传来，倭兵们围绕在营火旁，唱着、跳着，祭祀着当空的皓月。

“咋，倭国人也过中秋？”三木疑惑道，“曲唱得真难听，跟夜猫子叫似的。”

“应该是吧，不然高兴个啥？这都要打仗了，还载歌载舞的。”翻译说道，“二哥，过节了，您来整两句？”

“整两句？过节了，整两句就整两句！”大葱清了清嗓子，高声唱道，“一更啊里呀啊月牙没出来呀啊，貂蝉美女呀啊走下楼来呀……”

士兵们也不由地随声和着，伴着悠扬的小曲，向着阵地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