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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段家少爷小说:瀚海群山 作者:丈量宇宙引力 更新时间:2022/2/18 16:41:33 1 小县城整条街都是段家的铺面,药堂的幌子,是段记红木药葫芦。当铺的幌杆上精雕着白龙。商号的百子图上,护法童子姿态各异,攀扛着一红子大石榴。但段家真正的家底是盐矿。应城盐矿闻名全国。矿区横跨山区与平地,是群山的波浪涌向平原的最后疆界。一座座矿井耸立在一道道低矮的凝波上。最高的脊线上,是一座与山体浑然天成的碉楼。楼门口挂着应信保安队的招牌。进门一处天井里,照壁上原本刷着“守土抗日,匹夫有责”,现在改成了:“皇道乐土,共存共荣”。 几个矿工在往麻袋里装盐,用秤杆秤盐。段经曲挎着盒子炮,耳朵上夹着一支笔,正在和管家核对账目:“老磙子矿的盐硝井,去年一桶卤水能出十斤盐,今年咋少了两成还多?”管家崔兆川陪着小心:“回老爷,有地下热泉渗进来。抽水机让盐硝咬死了。”段经曲道:“我不拨了笔维修款吗?”“这个……少爷当初截留了款子,说是日本人要来了,机器修也是白修,不如拿钱去买盒子炮。他看中了芝麻曹的大面二十响。”段经曲道:“芝麻曹?那个卖芝麻的曹省三?”崔兆川道:“正是。他诓少爷说两支驳壳枪,值二十担芝麻,少爷生性豪爽,二话不说就成交了。”段经曲大怒:“这个败家的逆子,我再也不要见他!”段奕出现在家门口:“可我非得来见您,爹!你得给我一笔盘缠”。 2 找爹要到了盘缠的段奕决定去江城找党——因为日军停止在海南种橡胶(可推断日军将下南洋搞橡胶)的情报太重要了。江城关的江面上汽笛长鸣。江水象一把打开的灰扇子,皱起一条条扇榖般的波纹。段奕在街上被那日军少佐撞见,撒腿就跑,拐进陋巷披个麻袋,蹲到一乞丐身旁:“你这草帽虽破,可洞开财门卦,洞要坐**南,我教你戴。”段奕戴上草帽,调整破洞朝向:“瞧好了,这样戴帽子,不出半个时辰,就有钢镚进账。”“半个时辰?这我倒要看看!噜,这破碗也给你。有进账得算我的!”少佐在身边停下,段奕头也不抬,伸出破碗:“给点秤头钱,给口碗边饭吧!”杂沓的军靴前移了,段奕暗自松口气。乞丐拽住想走的段奕:“半个时辰了,咋没听见钢镚响?”段奕掏出俩钢镚,扔进破碗里:“响啦”。 段奕见那乞丐悄悄跟了上来,忙过街窜巷想甩掉对方。不料那乞丐突然现身胡同口,目光炯炯地拦住了他:“鄙人姓陈名乔恩,自个改名为乔恩,佩服贤弟有勇有谋,想跟您交个朋友。”段奕仔细一打量,才发现乞丐相貌英俊,器宇不凡。乔恩化妆成乞丐,是为了掩护情报员韩雪。乔恩见日伪似有异动,又见段奕被日军追踪,认定他是抗日人员,便临时拉段奕做帮手。租界南路的大和街6号,是地委的联络站,乔恩让段奕望风,敲门报暗号道:“老板,收山货吗?我这有橡子粉。”应门的女人正是韩雪:“我们不收橡子粉,只收山大黄。”“山大黄我这也有。”“好吧,进来吧。” 庭院里耀眼的花坛上,盛开着郁金香和风信子,弥望如霞。韩雪的美如花似霞,让两个男人一时都有些异样。韩雪以为段奕是同志,递给他一份简报:“这是爱泼斯坦写的,你看写得多好!”乔恩想阻止已来不及了。段奕接过简报,低声念了起来:“新四军战士打着赤脚,裸露着双膝,以山区农民特有的那种摇摆的姿势,疾步行进。他们灰色而褴褛的军服上,没有任何符号。与其它中国军队不同的是,他们行进时不是高喊口号,便是大声唱歌。李将军说:‘我们的人是老战士,吃苦吃惯了。他们甚至吃过草。’”乔恩将韩雪拉到一边嘀咕,韩雪大惊失色地回望段奕:“他不是你的人?早听说你有大大咧咧的毛病。这简直是胡闹。”段奕一听知趣地起身告辞。 3 段奕刚离开不一会,一辆蓬式货车便急停在街口。车门踏板上映着夕晖。穿着皱皮长靴的侦缉队员,不踩车门踏板,直接跳落到街道上。“就是这儿!阳台上砌着鸽埘!当心那鸽巢!那是报信鸽!”侦缉队长用手掌虎口,一压手枪开闭锁,打开枪机保险。一群人冲进了庭院和内屋,门里传来搏斗扭打声:“。。。。。。还敢咬人?你他妈简直红到脊骨里了!”“在民族的脊骨上咬得最凶的,往往是家虱子!”屋里传来韩雪的声音。 段奕摸到窗台下**,只见韩雪疲惫地坐下,弹起钢琴来。黑键上跳出阴暗的半音,高音则像白键般明亮。“这是莫扎特的谐趣曲。有一个音符无人能弹,除非有第三只手。小莫扎特用鼻子弹出了它。喏,就像这样……”韩雪俯下身,用鼻子弹响了一个音符,想乘势在琴键上咬一口。乔恩飞快地伸出手,使得韩雪咬在了他的手背上。“琴键上有氰化钾!她想服毒!”段奕瞥见韩雪那波状的绕脖云髻,蔼然低垂下去。。。。。。 敌人故意将乔恩韩雪关押在一起。当过历史教师的乔恩,有一句口头禅:“历史本身没有意义,但可以赋给它意义。”他谈吐高深抑扬顿挫,常常吸引住韩雪的目光:“我有一本永德堂的线装书,嘉靖版的。黄绢装订的手抄逸卷,一页页就像历史的叶片,从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中飘飘而来。”韩雪粉面含春道:“您说得真好。我喜欢儒雅的人。” 4 段奕发现囚室的隔壁,是侦缉队的厨房。他从汉留会搞来炸药藏进木材里,装作送柴火将木材送进厨房。火夫偏巧从一大堆柴火中,捡起那根炸药木柴扔进火里,急得段奕端起一锅汤泼去:灶火被泼灭了。炸药却也被泼湿了。火夫发现了木材中的炸药,赶紧跑去告密。段奕从腹部撕下膏药,用木炭写上“抗日”二字,赶上火夫道:“您老肩周疼贴块好膏药。您就别去告发我了。”两人拉扯着进到队部。段奕扯住火夫骂道:“坐窝扯野草,吃碗底还啃锅勺,吃了五谷想六谷,偷了腥肉想脆骨!”他从火夫后脖肩部,撕下那块现贴的膏药,露出“抗日”二字(膏药上的字迹粘的)——“瞧,他在肩上刺字‘抗日’,怕被发现就用膏药贴住!”段奕曾听说侦缉队长眼睛不好使,赌一把他辨不清是否是“刺字”!火夫有点懵了:“这小子一个屁三个谎!我没想抗日!”“你想的!你还想共产共妻!”队长拔枪骂道:“你个老光棍,八百年前立的旗杆,还想共妻?还想抗日?背粪篓子上街,找屎(死)啊!”火夫来不及告密,便饮弹毙命! 5 一天,新火夫段奕进囚室送饭,故意让一枚帽徽落进汤碗里。乔恩捞出帽徽一看:正面是伪军,反面是国军,赶紧趁卫兵没注意,将帽徽藏起来。“这火夫来头不小——搭南京的台,唱重庆的戏!”乔恩望着离去的段奕道。帽徽内藏一卷钢丝锉。乔恩锉断后窗栏,扶韩雪下到附楼屋顶。一块檐瓦出溜下去,啪唧掉在院子里。“谁在那?”响起拉枪栓的声音。段奕从对面窗口探出身:“是我,碰落了窗台上养苗的瓦。”…… 放跑乔恩韩雪的段奕,却没能追上俩人消失的身影。他只得离开这森林般的省会,回到他熟悉的山区老家再想办法。他只是深埋于树荫下的独木,不可能了解整座森林。 6 厥水河流经段家湾,河面上鹅鸭成群。蓬渡近,风帆远,白水粼粼。段家湾正在大摆筵席,宴请各路豪强——国军一败于京山,再败于环潭后,溃兵流散于山林,匪盗蜂起于乡野。各路游杂司令(百姓称为“油渣”司令),借抗日之名,拉杆子打秋风,召流聚散发号施令。一时间“司令”如潮,“团总”如毛,纷纷然如过江之鲫。一片琼盏玉台觥筹交错中,段经曲频频举杯劝酒:“此酒产自日本神户的‘滩五乡’,乃酿酒大师嘉纳治右卫门,亲自命名的‘菊正宗’,是梅津少将赠送的贺仪!古人云:善书不择笔,善将不择兵,善饮不择酒。今日有这‘菊正宗’,各位尽管一逞豪饮。” 儿子段奕的归来,让老段满面春风。段奕却一见爹就别扭:一袭碎金亮纱开气袍,还外罩一掩衿短袄,一副土财主的做派!他在葵花明廊下拦住爹道:“关于进山的事,你考虑得怎样?大洪山里有个二王洞,是东汉绿林军王匡、王凤的老巢,山高林密……”段经曲鼻孔里一哼,冒出一股冰酸气:“老子家大业大,盐矿也能搬上山吗?我看你是关公卖豆腐——人强货不硬,就那几杆破枪?进山又能撑到几时?那是八卦阵里赶骡子,不会有出路的。” 段奕皱眉道:“盐矿是不能搬走,可也不能留给鬼子,我准备派人安放炸药。”老段惊得身子一晃,像是让“炸药”的爆炸光,给眩晕了似的:“什么?你要炸矿?切莫自乱阵脚!老子就快查出秘方的下落了,日人答应只要找到秘方,就不没收我的盐矿!盐矿也是国之膏腴嘛,我的名字经曲,便有‘经曲线救国’的意思,你不明白吗?”段奕见老爹执迷不悟,暗中派管家崔兆川去找游击队了。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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