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假戏真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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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奕其实早就认出了罗斯莉就是平媛，但因平媛“装作”不认识他，让段奕以为他也必须装作不认识平媛。事后他才了解到罗斯莉（平媛）是乔恩介绍给邢上校的。邢上校为了考验平媛，便让她先去搞一张特别通行证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平媛搞到通行证的过程插叙如下：

平媛路遇一贩酒商，其酒缸底破裂，私酒流了满地。饥民蜂拥抢吃，连泥土带酒糟都吃下去。平媛便买下几皮囊烧酒，化装成私酒贩子。半道上遇见一队建国军。建国军是菜刀打豆腐，两面取生光：既投靠日伪又暗中与蒋军联系！建国军营长探身抓起酒皮囊，凑到鼻尖闻了闻：“好他妈香啊！你这酒我要了。”平媛笑道：“老**爷，我是黄花涝有名的酒中仙：百里高低没人能喝得过我，若是老总。。。。。。”伪营长打断平媛道：“嘢，蛤蟆打喷嚏，好大的口气。”平媛瞥了一眼营长的茶壶：“你能喝多少茶，我就能喝多少酒。”“真的？！”伪军营长撸起袖子：“我倒要见识见识！我手里这壶蓝釉朱泥紫砂，胎底有珐琅彩题‘康熙’小楷，价值不说连城也得连镇。壶里是我每日漱口的酒！姑娘今儿要能喝赢了我，这壶就归你。喝不赢老子，姑娘连人带酒都归我！”

平媛接过紫砂壶略一端详：“确实是好壶。姑奶奶冲这壶，就陪你喝个痛快！”平媛与伪营长当面锣对面鼓，开始咕嘟嘟灌酒斗气。旁观的人禁不住喝彩叫好。人群越聚越拢，叫好声忽高忽低，最后竟鸦鹊无声了——众人都看呆了！伪营长越喝嗓门越高：“好妹子”，“巾帼豪杰”；手臂随着叫喊越举越高，声调也越来越尖利，几乎声嘶力竭了。平媛满脸颊绯红，越喝越娇媚，一句“大哥才是人中豪杰”，把伪营长哄得神魂颠倒，醉眼朦胧地道：“你这个妹子我认了！以后你的事，就是我建国军的事。”平媛微笑道：“如今世道不太平。有幸能结交大哥，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事。能送我一张通行证方便我做生意吗？”醉糊涂了的伪营长，当即掏出一张通行证送给了平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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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区军统总部依帽耳山而建，既利用现成的多孔山洞，又开凿出了梯级平台。成圈的沙包围绕着机枪形成掩体。心情大好的邢明破例批准举办露天舞会。沙包上摆放的红色塑料桶里点着蜡烛，在山间既像红灯笼又像点点繁星。

罗斯莉主动上前邀请陈奕跳舞，俩人一边翩翩起舞一边闲聊。陈奕道：“日本资源匮乏：国内的训练枪都被收回，用于扩编新的军队。日本连铁栏杆铜灯柱都要拆去回炉。现在的日本新兵，护身符都改成木制的了。堂堂‘千叶神社’，连铜制护身符都不发了啦。”罗斯莉笑道：“可不是，最近‘缺乏啊，缺乏啊’都快成日人的寒暄语了。”

陈奕看了看四周感叹地道：“可惜多少人杰地灵的山水，都沦陷于凶倭蛮寇之手了。”罗斯莉道：“你是在指责国军抗战不利咯？这可是**的宣传口吻！”陈奕笑了笑道：“咱们能不能不谈政治，良辰美景只管专心跳舞？”罗斯莉突然隐隐产生了一个想法：昨儿当陈奕提到“当年一身虱子两脚泡”时，她就差点冒出一句“新四军是瞎胡闹，一身虱子两脚泡”，这话她像在哪听过。

罗斯莉早已将情书夹在手绢里，她趁舞曲快结束时掏出手绢擦汗，握着陈奕的右手继续跳了几步，舞曲一停便将手绢留在他手里，涨红了脸急匆匆地逃开了。陈奕感觉手绢里有什么东西？他展开手绢一瞧是一张折叠好的纸，打开一看第一句话就是：“我爱你……”

罗斯莉忐忑不安地在宿舍内乱转，一会用手摸摸滚烫的脸颊，一会又去摸了摸冰凉的窗玻璃。从走廊传来脚步声和敲门声。罗斯莉解开一颗衬衫衣扣，整理了一下头发才去开门，却见门口站着冷若冰霜的陈奕，手里拿着那封展开了的信纸：“这封信还请您收回去吧，咱们流的是血卖的是命，没工夫儿女情长谈情说爱！”

罗斯莉愣了片刻，一把抱住陈奕道：“我虽然失忆了，可以前一定见过你，爱过你！你以前姓段对吗？”陈奕这才知道平媛失忆了，变成了如今叫罗斯莉的女人。陈奕大惊之余不知所措，推开罗斯莉转身就走。女人的爱情中有一种潮汐，涨潮时天知道它会通往何处？罗斯莉泪流满面，扶着门框软瘫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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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军统救出的“**情报员”眼镜先生，不愿说出5**“头号情报”的内容。温情脉脉的“恳谈”变成了针锋相对的争吵。令人恼火的讯问让邢国柱的脉搏越跳越快。他从合拢的指尖上死瞪着对方闪烁的镜片：“军统拼了老命从刑场上救了您，您却清汤寡水一点油星子都不冒，也太不给我们这些同行面子了吧？”

眼镜先生却只管东扯西拉打哈哈，痉挛似地晃动着大脑袋。邢国柱却突然出其不意地喝问他道：“你冒充掌握5A情报的**人员！”眼镜先生藏在厚镜片下的眼睛闪了一下，故作镇静地抱起双臂反问道：“我不明白上校先生何出此言？”邢上校道：“据我从桂系内部得知的消息：掌握5A情报的**人员已经自杀身亡！”这一意外的信息让在座的人都大感震惊！眼镜先生突然哈哈大笑道：“5**情报并非独此一份，你连我掌握的情报内容都不知道，怎么能肯定彼5A就是此5A呢？”

邢国柱道：“那好吧，我倒要问问张先生您，您是如何得到此5A的呢？”狡猾的说谎者为了掩盖那百分之十的假，往往会说出百分之九十的真。“张先生”扶了扶厚重的眼镜框，慢条斯理地开始供述获得5A情报的经过，整个过程几乎与段奕当初的经历分毫不差，甚至包括日本女特工织女星的暗中搅局。我的真实姓名不叫张华而叫段奕，不过你们可以仍然叫我张先生。

邢国柱因陈奕是新晋人员没让他参加审讯，且这种属于核心机密的审讯记录陈奕也看不到。所以陈奕不知有人正冒充他大讲“革命史”。邢上校拿过罗斯莉的记录本扫了一眼，冲一名心腹特工低声耳语道：“尽快通过**系统将姓段的供述核查一遍！”军统的**系统是一个庞大的调查网络，各种公开或潜伏的信息来源都要在系统内汇总。眼镜先生的供述内容很快就得到核实。邢上校再次审讯眼镜先生道：“您的供述内容基本属实！只是有消息来源说：段先生的手虽残疾但眼睛并不近视！”眼镜先生哈哈大笑道：“我的眼睛确实一点不近视！这副眼镜不过是我的化装手段之一！看上去镜片挺厚其实是平光的。”邢国柱令人查验了眼镜并测试了姓段的视力，果然如其所说此人一点不近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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冒充段奕的人为何是右手残疾呢？原来，韩雪当初给竹机关的汇报是写在一张纸片上的。为了强化韩雪的伪装意识上级规定她必须时刻用中文。中文里的左和右是外形非常接近的字，而来自野外一线的纸片难免会有污损。左字左下角有污点右边多了一竖脏痕。竹机关里养尊处优的誊抄人员，以为是哪只手残疾并不重要，随随便便地将左字抄成了右字。再后来，当荒井发现了罗斯莉的身份打算加以利用后，冒充段奕的日本顶级特工佐佐木，遂自断右手来为天皇陛下尽忠了！……

在挂着各种刑具的军统审讯室内，眼镜先生已长出了满脸的板刷胡。他光着的脊梁上布满鞭痕和血迹，泛黄的肋骨上汗毛簇密得象洋人。他的头一动不动歪在凹陷的肩胛里，只有嘴唇偶尔的翕动显示他还活着，从翕动的嘴唇里发出一种嗤嗤声。负责刑讯的姬寞叼着烟头道：“我早就说过嘛，我们的电棍会嗤嗤响，会让你也嗤嗤响的。”姬寞将烟头摁在眼镜先生的胳膊上，滚烫的火星烧得皮肉嗤嗤响……

让邢国柱上校恼火不已的是：眼镜张华是个“真正的**”，软硬不吃毫无招供的迹象。军统上层为此派来了心理战专家，没完没了的审讯大戏继续开演。心理专家据说是个留美的博士，一来便温文尔雅地与**讨论哲理：“……你把对党负责叫做忠贞不渝，这种忠贞就如同智力上一成不变一样，更像是习惯性思维或缺乏想象力。”眼镜先生坚定地道：“我们**都是有信仰的人！”心理专家呵呵一笑道：“信仰不过是一片比真实更大的云，是一个满身是眼的妖魔鬼怪！”眼镜先生也呵呵一笑道：“你的玩世不恭无非是装腔作势。”留美博士站起身道：“你的所谓信仰坚定才是装腔作势，是我所知的最令人厌烦的装腔作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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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一天，招降工作突然迎刃而解了——原来，“张先生”提出了一个条件：让罗斯莉小姐当其“助手”。众特务自然懂得“助手”的涵义，彼此心照不宣地相视一笑。张先生主动要求其他人回避：“先将这几个勾背而坐，裂着嘴傻笑的呆瓜赶走。”邢上校冲姬寞等人挥了挥手，姬寞等人便都知趣地起身告退。眼镜张见邢国柱关紧了房门，这才开始“开诚布公”地交谈……

眼镜张供述的5**重大情报货真价实，让久经历练的邢上校也深感震惊：眼镜张居然将日本军部策划暗杀苏俄领袖的情报，原原本本一股脑全都供述了出来。邢国柱受陈奕影响在张华招供之前，也有点怀疑这张华会不会是日本人设下的“木马”？现在一听张华的招供便判断此人不会是木马——既便日本人为了骗取军统信任拿出了真情报，也不可能拿出如此事关重大的情报！让邢国柱没料到的是日本人这次却真的这么干了！

原来，竹机关的荒井上校对邢国柱上校了如指掌：作为军统的**干将，邢国柱对国共合作嗤之以鼻。他曾在报上发文抨击苏俄领袖的政策。将暗杀苏俄领袖的情报捅给这位**专家，荒井估计邢国柱未必就会将情报转给**方面。退一万步说，就算邢国柱将情报转给**方面了，那也来得及擦干净他荒井插手此事的痕迹。荒井在日本的“南下派”和“北上派”中属于前者，他认为既然日军已经南下攻打英美，就不应该再去得罪那位北方的巨人苏俄，暗杀苏俄领袖完全没有必要且后患无穷！这是那些“北上派”心有不甘而做出的冒险之举！

对暗杀苏俄领袖不以为然的荒井以此5**情报为诱饵，终于让邢上校吞下了佐佐木这根鱼钩！化名张华的佐佐木以“**情报员”的冒充身份，在军统密室内冲着邢国柱侃侃而谈：“苏俄领袖患有风湿病，每年都要去索契附近的一家温泉别墅疗养。当初对温泉疗养别墅进行监造的，是苏联内务部上校柳什科夫。苏俄领袖派卫队长弗拉希克将军去对别墅进行验收。当将军走进‘马采斯塔国家温泉别墅区’时，见有一股巨大的喷泉冲天而起，便责骂柳什科夫上校是个大傻瓜：‘主人不能容忍哗哗的水声，赶快推倒重来。这事儿还没有完，要对此进行调查……’当时正值苏联进行大清洗的年代，这种威胁当然让人不寒而栗。柳什科夫也因此被贬黜到远东任职。

有前科的柳什科夫害怕受到清洗，便私下与日本间谍进行了接触。日军轻易拿下满洲后‘北上派’踌躇满志，制定了暗杀苏俄领袖的‘猎熊’行动计划。柳什科夫上校此时正好派上了用场。‘猎熊’行动计划在夜间通过通往海里的一条地下管道，进入国家温泉疗养别墅的地下室。趁苏俄领袖单独在此沐浴时，杀手通过专门的舱门进入房间，干掉室内少量的警卫后，便可在澡堂内将苏俄领袖击毙。

柳什科夫从俄国移民中招募人员，对他们进行特种培训。当日本情报人员得知，苏俄领袖即将前往索契休假时，行动队员立即被运往土耳其的特拉布宗港。但当行动小组越过巴统附近的边界时，遇到了苏联边防军人的埋伏，大部分队员在交战中丧生。身负重伤的柳什科夫逃出了苏联国界。第一次暗杀行动宣告失败。至于目前正在策划的第二次暗杀嘛。。。。。。”“张华”喝了一口邢国柱递给他的茶水，见上校亲自做笔录便笑了笑道：“这份笔录最好由您亲自保管。”邢国柱点点头道：“这你放心，这个笔记本我会随身携带。我年轻时当过反扒警察，没有人能从我这将它偷走。”张华这才放心地将第二次暗杀计划全盘供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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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华“卖身投靠”军统后深得邢国柱赏识，邢国柱指示技术部门对张进行培训：“张先生虽说是**内的谍报高手，但你们秉承的是俄国人的那套手法。美国人才是当今最先进技术的代表。他们的微缩胶片技术独步天下，张先生既然已经弃暗投明，不妨去学习一下美国人的技术手段。”张华感恩戴德地向“栽培”他的邢国柱道谢。张华（佐佐木）利用学到的微缩拍照技术，将情报藏进他送给“助手”罗斯莉的手表中：那块手表是他与荒井约好的“传递器”。

罗斯莉不知因玫瑰花坛漏水自己早已暴露，谎称回家看望了一趟父母便又回到荒井身边。荒井趁罗斯莉洗澡时悄悄取出了手表中的情报。情报是关于军统近期一些重大行动计划的，并指出邢国柱果然不出所料扣下了暗杀苏俄领袖的情报，既没有向上级汇报也没有告诉任何人！这反倒让“南下派”荒井多少有些失望，他命令负责与佐佐木联络的小组，将他的最新指示传达给佐佐木：“关于暗杀苏俄领袖的5A情报，不妨适当透露些风声出去，只要不涉及到具体内容即可。”

佐佐木（张华）在放出风声前先劝邢国柱向上级汇报，免得邢国柱怀疑是自己透露了风声。邢国柱也觉得情报太重大老扣在自己手里也不行，便向上级做了简要汇报但没有透露具体细节——因为**坚决的邢国柱私下里觉得：除掉苏俄领袖对中国反而有好处。

对于是否将日本的暗杀计划转告苏联或**，军统上层也产生了巨大的意见分歧：一种意见认为日本已经失手过一次，第二次暗杀未必能成不如静观其变！另一种意见认为苏联毕竟是中国的盟国，若中国将暗杀苏俄领袖的情报隐瞒不报有违公允。最终，某国府要员通过在香港与潘牟年的会面，将暗杀苏俄领袖的5**情报转告了**。

**方面通过国府内部的秘密渠道，得知此份5**情报来自驻某省军统总站。最高总部遂立即拍发加急加密电报给某豫边区：责令边区敌工部尽快查清暗杀计划的细节！陈奕从单线联络员王亚西那儿，得到了某边区转自最高总部的加急命令：“查清暗杀苏俄领袖计划的全部细节！”命令由王亚西藏在事先约定的一个树洞里。陈奕举起望远镜观察：发现树洞前插了两根树枝，表明树洞里有紧急命令。陈奕看完纸条便划燃火柴将之焚毁。陈奕不知道张华的招供是由邢国柱亲自记录的，他误以为审讯张华的记录存在档案室内，便计划夜闯档案室翻拍张华的招供记录。陈奕不知道暗中有一双犀利的眼睛，正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