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断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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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手行动”的关键——那只特制的暗藏相机的假手，已经从苏联秘密运到了边区根据地，又由一批“报考祜山无线电培训班”的党员，秘密带到山顶庙寨交给了陈奕。陈奕上次夜闯档案室所偷拍到的，只是由罗斯莉记录的有关张华“革命资历”的供述，张华冒称段奕搞到“头号情报”的内容在第二页，陈奕因受到惊扰未来得及对第二页拍照。而关于暗杀苏俄领袖行动计划内容的审讯，是由邢国柱单独进行并亲自记录在本子上的——那是邢国柱惯用的比两包烟稍大的记录本，外表是黑色的仿皮制碎花硬壳封面。邢国柱将那记录本随时随地带在身边！如何才能对黑壳记录本进行偷拍呢？

月光在桨片上燃起了静火，白水珠像是落下的灰烬。尾浪拖曳成一条泡沫的路，将划船者的倒影散成斑斑点点。陈奕王睿孙青山划到绝壁孤松下，四周只有空荡荡的水面。其他人不是在石坝顶上纳凉对山歌，就是在站岗巡逻或执行勤务。三人划船的目的是讨论如何对付邢国柱？孙青山提议仿制一个同样的黑本子偷梁换柱。王睿处长摇摇头道：“邢国柱自己就是反扒高手出身，想偷他的东西几乎不可能。何况他每天至少三次打开本子查看，就是为了防止被人暗中掉包——因为谁都知道那黑本子的重要性！”陈奕道：“那他睡觉时将本子放哪儿？”王睿道：“放在床头的保险柜里。保险柜装有警报器。先别说能否打开保险柜，就是想接近他的卧室都难！内外岗哨关卡重重，室内还设有防盗机关。”

陈奕若有所思地望着王睿：“黑本子到底剩下几张空白纸？”王睿不解地问道：“你问剩下几张空白纸干嘛？”陈奕道：“我有办法将假手伸进他的口袋，利用几秒钟的时间进行偷拍。但必须知道最重要的内容在哪一页？”王睿回忆道：“邢国柱在记录张华的供述前，刚记录了我的一次机密汇报。那个黑壳记录本快要用完了，好像只剩下最后四五张纸。我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邢国柱当时将剩下的几页纸翻了翻。”孙青山道：“张华的招供肯定记在剩下的那几页。”陈奕道：“几秒钟时间我只能偷拍一页，所以必须拍到最重要的一页。”王睿道：“邢国柱向他的某位心腹透露过：张华交代了第一次暗杀行动失败的经过，那位心腹与我关系不错就告诉我了。但邢国柱绝口不提第二次暗杀行动的内容。”

孙青山道：“按惯例张华会先交代第一次的情况，第二次的暗杀计划详情会放在最后说！”陈奕道：“最重要的内容应该就在最后一页上。”王睿道：“我不能肯定那黑本子上，到底还剩下几页白纸？张华交代的第一次暗杀行动，若记录下来可能占用几页纸？”陈奕道：“这一点一定要事先搞清楚：假手不可能像真手那么精准，我即使经过最勤奋的训练，也只能将假手**封底与最后一页之间！这还多亏黑本子外皮是硬壳的！我才能凭感觉贴着硬封底**！”

王睿道：“可又怎么知道黑本子在他口袋里，是封面朝外还是封底朝外？”陈奕笑道：“就这一点来说还算咱们走运：邢国柱是个循规蹈矩按习惯办事的人，一举一动都一丝不苟精确不变：我多次观察到他将本子放入口袋，都是封底朝外开口朝上的。行动前咱得让他把本子先掏出来，确认他是如何将本子放入口袋的，还得让他把多余的白纸撕掉——如果还有多余的白纸的话，确保有记录的那一页是最后一页！另外，我还需要一样特殊的东西：我儿时吃过的一种鱼片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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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寞犯了强暴民女的事。陈奕等地下党正有排挤姬寞之意，正好借此事向邢国柱打了个报告：极力铺陈“如此丑闻所引起的公愤”。邢国柱见姬寞已无法在祜山庙寨立足，只好将“这个不成器的东西”召回了帽耳山。

苏联克格勃根据**方面提出的要求，将第一次暗杀行动的经过密报给了最高总部。最高总部特科将其转发给了某边区敌工部。陈奕他们根据敌工部传来的内容，精心彩排了一次模拟审讯：由熟悉邢国柱风格的王睿记录，由扮演招供者的孙青山口述。陈奕见记录第一次暗杀经过及失败原因，至少需要与黑本子一样大的纸近三页，便估计最重要的第二次暗杀计划，不是记录在最后一页就是倒数第二页。他心里便酝酿出了一个方案！

几近覆灭的老别动军中还剩下几个人：有的已被孙青山暗地发展为党员，有的因感念陈奕那次“下水道营救”，而对陈队长“宣誓效忠绝无二心”。这些人合并入新的别动军后，陈奕便将新别动军交给孙青山打理，自己返回帽耳山去执行酝酿已久的“断手行动”。临行前，陈奕依依不舍地同平媛告别……

帽耳山下有一条蜿蜒的溪流，是由山洞里冒出的泉水所形成。暗绿色的涓滴涌出沙层，最终汇聚成潺潺的碧波，拍打着邢上校笔挺的裤管。裤管被水流裹紧在脚踝上。酷爱在溪流中钓鱼的邢国柱，正将钩尖穿过蚯蚓的肚皮。钩破的土红色软肉里，渗出淤泥和一股肠液。他将铅坠子卡在钓线的末端，一只脚踩在一根倒伏的树干上，朝漾起涟漪的地方甩出钩去。四个保镖若即若离地站在上校身后，既没有靠得太近影响了主人的兴致，也没有离得太远不便于应付情况。更有暗哨藏在看不见的地方进行警戒。

一条咬钩的银白鱼儿，拖着绷紧的钓线闪跳，像是在白鳍上镶了一道黑边。年久发蔫的进口钓鱼线，被扯得像新鲜的青皮线，紧绷绷地弹跳出水花。突然，邢国柱瞥见上游漂来一长段木头，沾着泥沙的木头上刻有奇怪的沟槽，让邢国柱忍不住多看了几眼：沟槽呈现出日文假名的形状，似有两个汉字夹杂其中。邢国柱辨认出那是“绝密”二字。邢国柱略懂英文却不懂日文，但他知道日文是汉字与假名混杂的！这“绝密”日文触动了谍报老手的神经，他拦住漂来的木头想将它拖上岸，却发现木头太大太沉了。他想招呼保镖们过来帮忙，却又被特工人员的保密习惯阻止——发现神秘的东西先不能告诉别人！

邢国柱赶**出衣袋里的黑本子，将木头上那些神秘的日文，抄写在本子最后一页白纸上。陈奕躲在对岸的草丛里看得真切：邢国柱将黑本子放回口袋里时，确实是封底朝外开口朝上！而且可以肯定，邢国柱一回到军统总部，就会撕下那最后一页纸，交给机要科去翻译成中文！这样一来，紧挨着硬壳封底的就是那页张华的供述！陈奕已苦练出将假手伸进衣袋时，能准确**最后一页与硬封底之间！

剩下的问题就是不能让邢国柱发现：陈奕左手腕戴上了一只假手！这种假手国内不可能制作得出来！里面的微型装置连美国都未必能生产！那是类似于喀秋莎火箭炮这样的天才产品！当然，若邢国柱当场发觉了陈奕戴上了假手，那就得执行第二套方案：解释这假手到底来自何方神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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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手行动”还需要某一个人的协助——就是那位人缘不佳的张华“同志”。陈奕经过一段时间的深思熟虑后，对张华由怀疑到观察再到争取，采取了一种渐进式的接触策略。陈奕首先排除了张华是日本间谍的可能——日谍不可能将暗杀苏俄领袖的计划和盘供出，这般重大的情报牵涉到许多日本人的性命，且足以改变战争格局和历史的进程。竹机关不可能牺牲这份5**情报来设局！

张华也不可能是军统自己的特工，否则不会遭到军统严刑拷打和色诱。因此只剩下一种可能那就是：张华确实是**的地下情报人员！从陈奕偷拍的审讯记录来看：张华组织过工人罢工和学生运动，是一名大革命时期入党的老党员！他的单线联络员牺牲后与组织失去了联系。陈奕将偷拍的张华简历转交给了上级核实，得到的回复是确实有张华其人简历属实！——组织上也不知道真正的张华已经牺牲了！

佐佐木不仅冒充张华还冒充段奕，只是陈奕未能偷拍到这部分内容。陈奕曾与孙青山王睿等人商量：拿这位变节招供的张华同志怎么办？孙青山鄙夷此种难过美人关的“英雄”。王睿则沉默良久发表了不同看法：“若张华死不招供让暗杀计划烂在肚里，那我们至今也不会得知有这么一个计划！若他招供的目的是想让这一计划走漏风声，那我认为这倒不失为一种聪明的做法：因为军统内部甚至国府内都有我党的人，他招供比不招供更能让计划外泄！甚至国民党自己出于盟国的义务，也有可能将暗杀计划通报苏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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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奕内心是赞同王睿的看法的：若张华招供是有目的的那就不算是变节！张华招供后成了邢上校的大红人，邢国柱给了他一个特训处中校处长的职衔，负责将苏联克格勃的那一套传授给军统人员。陈奕便产生了将张华也拉来祜山的想法：若军统的特训处无线电培训处都搬来了，且两位处长都是或曾经是中**员，则将祜山建成我党控制的情报基地就有眉目了！即便张华同志真的是因为贪恋美色忘了本，也可以通过做工作让他重回党的怀抱！正因为有这种种的想法和打算，陈奕决定先试探一下张华的态度！

这天，张华在其特训处的新办公桌上，发现了一张用钢笔写的纸条：“敬告人缘不好的张同志，请于明晚七点零四分，打开山顶平台上的探照灯四秒钟，对准半山腰有一棵银杏树的那段台阶！你完成此任务同志们才会接纳你！”陈奕在这张纸条上之所以使用“同志”一词，是因为这是**内部惯用的称呼，若张华能理解成党组织对他的召唤，那么他应该会去山顶打开探照灯。当然，万一张华是真的变节投敌了，他也可能拿着这张纸条去告密！那么，陈奕就得放出风声说这是一个玩笑！有人想用探照灯开邢国柱的玩笑！至于“同志”这一比较敏感的称呼，在军统内部偶尔也有人使用的，只不过大家更习惯互称“弟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