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李代桃僵

1

奈木接替卸任的荒井刚上任不久，尚无兴趣细查前任失踪的特工，远在上海的木村幸斋，不知如何得知了织女星还活着的消息，他亲自致函给奈木请他务必核实一下，若情况属实则请全力救出自己的爱徒。奈木在木村的恳求下答应出手营救“织女星”韩雪（真名安藤佳代）。说实话他还真翻阅过“织女星”的档案，但只是走马观花匆匆一阅，未对“织女星”韩雪留下太深的印象。何况档案照片与真人毕竟有些差别，至少真人可以变得更胖或更消瘦些。

莫斯科请求尽快查清“科列夫将军”的真名。敌工部压力山大。秦部长惊喜地发现：平媛不仅长得挺像韩雪，还粗通日语（飞行员奈木教的），记忆力更是十分惊人。派平媛冒充“织女星”打入竹机关，并非异想天开！平媛当初为了学日语将飞行记录本带在了身边——也是为了对那段机舱里的生活留个纪念。敌工部秦部长偶然发现了平媛的记录本：“你怎么有日军飞行员的记录本？”平媛便告知首长她当时失忆了，困在山顶的坠机里，与受伤的飞行员奈木春平在一起。秦部长发现奈木的记录本里有大量与一位失忆的姑娘在一起的日记，其中有一句话是对亲哥哥的思念：“也不知哥哥森助在竹机关里可还好？”

组织上立刻派人查清楚了：新到任的竹机关机关长奈木森助，确实有一个当飞行员的弟弟奈木春平。秦部长派笔迹模仿专家，在记录本上加了一句：“救了我的姑娘终于想起来自己叫韩雪。”秦部长又问平媛身上有无胎记？平媛说腋下有一颗痣。笔迹专家便模仿奈木春平的字迹，在记录本上又加了一句：“韩雪腋下有一颗可爱的痣。”

“织女星”的上线木村调走了。荒井机关长也走了，改由奈木森助接任。由于送平媛去苏联整容不现实，只能除掉竹机关里认识“织女星”的人——冈田茂既认识平媛也见过韩雪，是必须重点清除的头号对象。其次，为防止安藤佳代提供的档案有鬼，要偷梁换柱盗走“织女星”的档案，由我方专家将“织女星”的照片，不留痕迹地偷换成平媛的照片。

平媛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告诉秦部长：“我在细菌岛搏杀军医山本时，被一名来岛上治病的日本人撞见，那人不帮冈田茂却出手帮我！他自称是日本**中西功小组的成员，在竹机关内任机要档案保管员。中国同志以后若有需要可以联络他！”——中西功小组曾协助佐尔格截获日军“南下情报”，这一当时的世界头号情报，失之东隅收之桑榆，最终还是被正义的一方所获取。

秦部长派人帮平媛强化日语，熟记安藤佳代的档案和竹机关内情，还帮平媛学习整套特工技术：拍照啦发报啦爆破射击等等。。。。。平媛笑着道：“射击我倒不用再学了，爆破在别动军也学会啦，我还是重点强化日语吧，虽说借口失忆可以帮我掩饰一些。”

2

竹机关早已派人混入军统别动军，此内鬼名叫南宫彦，取了个中文名叫艾炳青。此人在老别动军的数次惨败中“幸存”下来，随即又混入了重建的新别动军。他将祜山上发生的一切都密报给了奈木森助，甚至将残破的飞行员记录本也偷走了。那个记录本是奈木森助的弟弟奈木春平的。他将祜山庙寨布局图藏在衬衣内。艾教官趁着去后山的悬崖哨卡查哨，装作爬山爬热了脱下白衬衣，“失手”让山风将衬衣刮下了山崖。崖下一个带只缺嘴茶壶的卖油郎，捡起被风吹下来的衬衣溜走了。奈木将艾炳青标注的应避免轰炸处，电话通知了机场上的皇军飞行员：“女特工被关押在寨子的后部，请将炸弹扔向寨子前面的围墙和古庙。”因此，日军飞行员只轰炸寨子前部，隆隆的爆炸声激越如滚弦。

寨子里的人按照平时的训练，匆忙却有条不紊地撤入了暗道。因人多道窄有些人便跳进古墓中，与墓穴中放水养的鱼儿嬉戏起来。王睿见鬼子并不轰炸靠后山的地方，便爬上寨子后部的鼓楼，端起一挺九二式机枪对空射击。子弹呈扇面泼开的呼啸声，刺激飞行员朝寨子后部扔了颗炸弹。

艾炳青见炸弹差点炸中关押韩雪（平媛）的地方，便拉燃绿色烟雾弹提醒飞行员：让他们不要误炸了要营救的人！艾炳青将烟雾弹塞进一具尸体手里，自己跑到寨墙上端起轻机枪对空射击，并在飞机俯冲时从寨墙上跳入水潭——不知情的人以为他是为逃命才跳水，其实他是为了洗掉身上手上沾的绿色。那是烟雾弹中的硝酸钾颜料沾染的。在事后逐一排查谁身上沾染了绿色时，狡猾的艾炳青轻易便蒙混过关了。王睿等老手虽不是那么好骗的，却也只好认为手握烟雾弹的死鬼是内奸。

轰炸一停日伪军随即展开了进攻。因为山势十分陡峭，一把把刺刀向上方斜竖着。机枪架在被风吹干的野草中，仿佛立在草尖上一样向上竖着。这是一场龙与蛇的激烈缠斗。尖啸的蛇群想缠住山顶巨龙。血色的龙鳞纷披飘荡，龙身不免殷殷泛红，却东一口西一口，大把吞噬掉蛇群。别动军精良的美式装备占了上风：冲锋枪卡宾枪在炸塌的废墟间喷火，枪口闪烁出一道道灿白的微光。由于无法告诉大家这仗得假打，结果大家都在真打，日本飞机又不敢真炸，局面反而僵持住了……

祜山下的荒野在雨水的滋润下，正沸沸扬扬地酝酿着生机。在战斗中肱骨肌受伤的艾炳青，建议为避免日军再次逞凶，赶紧将女特工秘密押送去根据地。不知内情的王睿决定趁此机会率领别动军下山，借口向根据地进攻押送韩雪（平媛）去新四军总部。

3

王睿孙青山率别动军押送着平媛下山了。**地下党领导的这支新别动军，早已通过电台与新四军根据地约定：别动军假装进攻时会将帽檐朝后戴，新四军一旦发现帽檐朝后的部队，就会朝天开枪放别动军过去。

艾炳青将“织女星”要被送去根据地的情报，密报给了竹机关机关长奈木！奈木深知像“织女星”这样的女特工，知道太多竹机关的内部机密，绝不能被押送到新四军的总部去！奈木便下令若不能将‘织女星’活着救出，务必就地成全她为天皇玉碎！

鬼子用掷弹筒和重机枪封锁了各条隘口！大伙靠抛出抓钩绳索及搭人梯，从断崖绝壁间爬上了一座山顶，凭借山腰的杂树和乱石绕过了日军封锁。艾炳青眼看别动军押着人犯就要过去了，两边封山的皇军却丝毫也没有发觉。他决定启用事先准备好的应急预案：他口袋里藏着一只被药迷昏的田鼠，再过六七分钟就会苏醒过来了。艾教官借口去林中“方便”将田鼠掏了出来，将小手枪的扳机用绳子与田鼠系在一起。田鼠醒来一跑动就会扯动绳子，绳子拉动扳机就会鸣枪报警。艾教官在行进的队伍中竖起耳朵等待着，不一会从众人身后的山林里便传来枪声。

鬼子听见枪声拼命封锁山崖的两侧，炸祜山庙寨的飞机恰在此时飞临，看见地面日军发出的信号弹，便掉头朝山坡上的别动军投弹扫射。一枚炸弹炸塌了山坡上的一处石窝，石窝下面露出一个黑黢黢岩洞。孙青山跑过去查勘岩洞大致一估算：人挤人大致能站得下五六十人。洞子虽不够宽敞但高度足有两人多深，若大个子的队员站在下面，小个子的骑在大个子脖子上，这样洞里便能挤下全部别动军队员。

全体队员挤入岩洞躲避日机轰炸。平媛和艾炳青被挤在最里面。洞口本来就小里面更是漆黑一团。平媛怒斥负责看押她的艾教官“流氓”，平媛发出低微的咒骂声和反抗声。离艾炳青不远的孙青山看不清洞里面：“艾教官，请不要对女俘干那种勾当！”艾教官转身背对缩在地上的平媛：“她缩成一团我又能拿她怎样？”因洞内太黑大家看不清缩成团的人。

轰炸结束后队员们纷纷钻出洞口，艾炳青突然惊叫一声“女特务不见啦！”还没出洞的人都跑去洞底查看：那缩成团的黑影只是一块岩石，岩石下面还有一个小裂口，恰好可以容纳一个人钻进去。惊得目瞪口呆的孙青山拼命挤入裂口，发现裂口后面还有一个小山洞。他脱下衣服用打火机点燃，像隧道一样的钟**洞呈现在眼前！孙青山下令立即炸开狭小的裂口，让全体队员都赶紧钻过来追捕逃犯！孙青山不知道平媛早已逃走多时了——会腹语的艾炳青一会装成女声说话，一会又粗声“调戏”早已溜走的平媛。

4

日军封山部队兵分两路朝山洞包抄过来，留下打阻击的两名队员跑动跑西地射击。日军隔得较远加之硝烟弥漫，看不清向他们射击的有多少人？日军见山洞就一个出口便采取封锁战术。艾炳青知道“织女星”早已经跑远了，遂主动要求留下来阻击小鬼子：“是我没看好女特务让她钻洞跑了，让我将功赎罪与追来的鬼子拼了吧。”艾教官从背后将两名打阻击的队员击毙，脱下白衬衣向对面的日军挥动出旗语信号。日军读懂了旗语得知山洞不止这个出口，便在艾炳青（南宫彦）的带领下钻进山洞追赶别动军。

平媛气喘吁吁从另一出口钻出山洞，掏出艾炳青塞给她的一份情报——那是关于进攻的国军与准备反击的新四军，在古城畈一带的兵力部署及进攻路线。艾炳青以为“织女星”会将情报带给竹机关，以便皇军在国共双方开打时鱼翁得利。平媛展开手里的情报见是一份标注详细的地图。地图上有一个直指卢家畈的粗大进攻箭头，其标注由戴焕章部换成了石毓敏部。而新四军只派了一个独立团抢占卢家畈——新四军本以为有**关系的戴焕章部，在卢家畈一带不会有什么大动作。不料戴焕章将部队交给了弟弟戴焕民，一周前突然出家当和尚去了。石毓敏手大筋粗将戴部抓在了自己手里。石专员带着整肃后的戴支队及自己的部队，像条飘忽不定的带子爬过灌木稀疏的荒岭，朝新四军独立团的侧后方悄悄摸过来。

平媛在段府当丫鬟时见过来谈事的石毓敏。石毓敏当时特意多看了平媛几眼：“我的老天啊，段府里的丫鬟都长得跟仙女似的？俺老石这辈子算是白活了！”平媛的记忆自从被段奕被爱情唤醒后，她已经能记起过去的许多事情了：她记起石毓敏是个有名的**专家，对付我独立团绝不会像戴焕章那么客气！

平媛的脚上满是从山洞里粘上的稀泥，抄近路朝卢家畈赶又粘上了腐叶，她干脆脱下鞋赤着脚往山上爬，快到山顶时发现水坑里漂着一层油脂。平媛停下观察了一会后纳闷地想：“这水坑里掉的弹壳会是哪支部队的？弹壳上粘了润滑枪械的防护油！新四军没那么奢侈且不会掉了弹壳不捡。从这儿经过的一定是石毓敏的部队！”平媛爬上山一眼望见山下有支部队，轻重机枪的弹匣上闪着黯蓝的油光……

闹腹泻的石毓敏躺在军大衣做的担架上，大衣袖管里插着撑起担架的树棍。平媛一边挥手叫着“石先生，石先生”，一边从穹窿般枝干嶙峋的大树后闪出。石毓敏端详了平媛好一会方道：“我想起来了，你是段经曲府上的丫鬟对吗？”平媛上前鞠躬甜甜地一笑道：“石先生那年来段府做客的时候，还曾夸赞过俺美若天仙呢！您还私下跟段老爷说想娶我过门哩！”石毓敏哈哈大笑道：“有这事有这事！若不是段家那位大少爷好生不乐意，石某当真是想八抬大轿娶了姑娘的！你比当年出落得更漂亮更水灵啦！姑娘独自一人这是要上哪里去呀？”

平媛替石先生掖好担架上耷拉的毛毯，眼圈一红差点掉下眼泪来：“我那未婚夫原本答应今天就娶我过门，可他突然又变卦说是队伍上要打仗了，他得跟着队伍上狼牙岭去打埋伏！我一气之下就打算自己跑回舅舅家去。”石毓敏一听警觉起来拉住平媛道：“狼牙岭？打埋伏？！你未婚夫是在哪个部队上当兵呀？”平媛装出憨憨傻傻的样子道：“从衣服上看好像跟你们这队伍差不离。对啦，听我男人说他们是独立的，却又有四个老板当家呢！”石毓敏立刻就反应过来了：“四老板？那不就是新四军吗？一定是新四军独立团！你能肯定他们是去狼牙岭打埋伏？”石毓敏望了望右前方山高林密的狼牙岭，又看了看左前方地势低洼的卢家畈，不禁倒吸一口凉气暗自嘀咕：“好险啦！我若冒冒失失地冲进卢家畈，岂不正好进入了新四军的埋伏圈？”

平媛好奇地道：“石先生病成这样了，坐着担架这是要去哪呢？”石毓敏从担架上一骨碌跳下来，他一把抓住平媛的手使劲晃了晃：“不管我去哪都要谢谢你，太谢谢姑娘你啦！你是不晓得你无意中救了我们啊！”平媛像是没听明白愣愣地冲石先生道：“哎呀，您老爷咋握手握得人生疼呢？我手脚被荆棘划破了正疼得要命哩。”石毓敏也不在乎平媛听没听懂，他低头看了一眼姑娘沾满泥巴的赤脚：“手脚被荆棘划破了没关系，我送你一匹马你先回家呆着，等打完仗若你还稀罕你那位未婚夫。。。。。。”石毓敏话未说完突然仰天呵呵一笑，似乎已预见到平媛的未婚夫将被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