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都是打工人

万春为什么会有老年创业的想法，并非是因为他病退后太清闲了，而是他害怕待在家里的日子会觉得孤独，虽然老太太和慧禧都在，但万春的内心还是有些自己的想法，或者说，这种想法是他最初的一个梦。“我怕我闲不住，这些年家里的活都是慧禧操劳的，我要是帮着做家务，弄不好又得帮倒忙，到头来还落一阵埋怨。”

“自己创业，可比在咱院里上班要苦多了。”

“试试吧，人这辈子总有一些事儿得试试。”万春笃定了这个想法，更坚定了自己的信心。

“得，到我这儿来本打算劝你一下，没想到您这信心满满，那您这接下来打算做什么呢？具体的有计划了吗？”

“具体的计划我最近还在看，接下来我估计就会跑一跑各大创业市场，但大方向还是有的，还是想专注文化这块。”

“您这算是响应号召了，北京中轴线文化现在可是咱的重中之重。”

万春如有所思的点点头，作为一位教授，如今想要创业，他想的可能比较简单，但不知道的是，后面会遇到更多的问题。

星星点点的灯光，伴随着国贸的车流也变得忙碌起来，初春的北京夜色早早降临，偌大的办公室又剩下汐汐一个人，她据理力争的跟领导争论着，“王总，这工作本来就是我手底下的人没完成，现在我还要帮他们完成，他们6点就下班了，我现在还在公司，这样对工作不负责的员工，为什么不开除呢？”

“那是你管理的问题。”电话那头的王总说着，“你刚升职，你要知道，手底下的人是用你的行动来说服的，这好几个实习生跟着你，你要学会适合的安排工作，而不是跟我在这儿抱怨，你应该想想你的管理问题。”

“我管理没问题，但手底下的人谁能听我的，现在这些实习生谁能管得住？”

“工作的事儿你们自己沟通吧，我还有事先挂了。”汐汐一个人愣在那里不知所措，她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升职之后她也不知道是动了谁的蛋糕，让手底下的人这么不服管，她也在深思是不是自己真的不适合当领导，工作越做越没劲，公司的老板又是这样的态度，汐汐不知道还有没有坚持下去的必要，她深吸一口气，还是决定在工作群里说一声。

“大家好，今晚谁有空完成白天未完成的工作？你们在白天的工作没有做完，我现在还在加班……”

“我已经休息了。”

“王总没说明儿就要啊。”

“明天的工作明天做。”

看着眼前这些信息，还有几个员工压根儿就没回复，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让她喘不过气，她起身快步来到了卫生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她强忍着泪水，做了几次深呼吸，双手有些颤抖的扶着洗手台，缓缓的闭上眼睛，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安静下来，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指着鼻子说道，“管不住你们了是吧，故意气我是吧，自己的工作完成不了，每次都让我收拾烂摊子，还有那个王总，您算什么牛马，对员工一点都不体恤，您这样能留得住人吗？要是有辞职的那天，我第一个辞职！真是气死我了！”汐汐气的直跺脚，但镜子中慢慢走来一位保洁阿姨，拿着拖把站在汐汐身后，微笑着看着她，汐汐顿时社死，但着实也被吓得不轻。

“小姑娘，这么晚还没回去？”

“阿……阿姨……”看着眼前的镜子，汐汐恨不得钻进去，原本沮丧的心情一下尴尬起来，“我以为……没人……”

“这层楼啊，就属你们公司下班最晚，你们公司之前的很多员工，现在都是生脸，我都不认识，他们都辞职了。”

“这您都知道？”

“我们保洁大妈，那消息可灵通着呢。”

汐汐不知道如何解释刚才自己的抱怨，“我……”

“没事，姑娘，年轻人发发牢骚是正常的，现在你们压力这么大，适当的发泄一下还是有好处的。”

“是，阿姨。”话虽然这样说着，汐汐还是会不好意思，她急忙收拾完正要出去，保洁阿姨在身后喊住了她，“姑娘。”

“怎么了，阿姨？”

“年轻人啊，压力大要学会自己排解，工作是自己的，但身体也是自己的，年纪轻轻的，少加班。”

“谢谢阿姨。”汐汐礼貌的鞠了一躬，“阿姨，您也辛苦了。”

走出卫生间的那一刻，汐汐感到前所未有的温暖，都说年轻人的崩溃在一瞬间，不过她们想要的也仅仅是一句鼓励，也就是这句鼓励，很多身为老板的人未必能够做到。汐汐决定将剩下的工作做完，而工作认真与处理员工关系并不能兼得，年轻人的付出未必会被认可。

保洁阿姨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她坐在公交站台的椅子上，微闭着双眼，一脸劳累的样子，手里捏着的帆布包不小心滑落，旁边一个小伙儿急忙提醒，“阿姨，您的包掉了。”她睁开眼，冲着小伙儿笑着点点头，在北京这座城市的每个人，都在为自己的生计而奔波着，车窗外的这条街她不知道看了多少遍，劳累一天的她，却很少坐公交，平时不太累的时候，总能够自己遛回去，除非像今儿一样，累的走不动了，这才想起坐公交。

“阿姨，您等车呢，要不我送您回去啊。”声音好熟悉，阿姨一抬眼，正是刚才在卫生间发泄的小姑娘，这时正开着车停在了路边。

“忙完了，姑娘。”

“刚忙完，阿姨这么晚了，要不我送您回去。”

“没事没事，您走吧，这还有最后几趟车呢，我这不远，就两站地，我儿子在那面开店，一会就到了，不麻烦你了。”

“那我先走了，阿姨，一会公交来了，我这还占道儿了。”

“赶紧走，姑娘，路上悠着点啊。”

“好，阿姨，再见。”

可能汐汐认为和阿姨也就是这几面之缘，但谁都没想到的是，戏剧化的遇见总能在看似熟悉的陌生人中出现，这位保洁阿姨叫谢兰芳，早年就离异了，一气之下兰芳带着六岁的儿子来到北京，一拼就是二十年。省吃俭用的给儿子开了一个店，日子过得还算可以，只是儿子多次反对母亲出去当保洁，娘儿俩也没少因为这件事争执。

色泽红润的北京烤鸭、糖衣素裹的冰糖葫芦、还有蘸着粉面的艾窝窝、精美包装的老北京八大件……这些东西在老板谢鹏的店里算是应有尽有，每天晚上的时候，他总会重新擦拭一遍货，甭管一天的销量如何，但让顾客第一眼看上去鲜亮干净，这就足够了，店的面积不算很大，货架上堆得满满当当，黄子红底的“老北京特产”五个字，倒也是符合北京大多数特产店的风格，货架上边是获得市级卫生优秀店铺的奖牌。进门的位置放着免费的北京旅游地图，谢鹏自己知道，虽然这儿离国贸也就两站地，但这个地方，不像其他景区那么热闹，来这儿购物的基本都是一些企业订购礼品又或者个人走亲访友，不过就这方圆三里地，就这么一家，谢鹏已经满足了。

“今儿卖的咋样啊，又擦呢儿子，这些东西你不用每天都擦，说了好几遍了，比我都干净。”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谢兰芳，那个保洁阿姨。

“回来了，妈。”谢鹏停下手里的活，“还没吃吧，我给您热饭去。”

“好。”

谢鹏走进里屋，兰芳拿起抹布，继续擦了起来，里屋的谢鹏听到塑料的响声，扯着嗓子喊，“妈，您坐着休息吧，我一会再擦，您这累一天了，就甭在我这儿忙活了。”

“没事，顺手了。”

“要我说妈，您还是辞了这保洁的工作吧，您说说您现在这工作，每个季度都分配到不同的写字楼，这还好离国贸就两三站地儿，您要分到石景山大兴，您这来回不折腾啊。”

“真那么远，我就住那里了。”

“您还真是为了保洁事业舍弃儿子。”谢鹏走出来倚着门，顺带瞧着里屋，“妈，您看现在咱们店开的也不错，您这还不如回来给我帮忙，店里再怎么忙也没您在写字楼打扫卫生的强，您操劳半辈子了，也应该放松一下了。”

兰芳知道儿子的好心，也知道儿子的用心良苦，明知道拗不过她，但只要有机会都是叨叨两句。

“您可不知道，我干这保洁工，收获很多的，除了每天看到那些……”

“除了每天看到那些上班的人之外，还能感受北京城的温度对吧。”谢鹏有些“不耐烦”，“妈，您这好歹换句词，来来回回的都这几句，我都能背下来了。”

“不说了，不说了。”兰芳也打住，“我看现在很多年轻人都爱刷视频，我看他们都在网上买东西，儿子，咱这店你也想想。”

“我早就想了，妈，现在是短视频带货的好时机，但北京特产店现在能做起来的不是很多，很多特产店到最后就做成了吃播，我想要的不是这种东西，不过妈您这可以啊，都知道短视频了。”

“你妈我现在可潮了，别看一天干着保洁，现在年轻人想要什么，妈太了解了。”

“这阵子我好好想想，您先吃饭吧，您这保洁工啊，想辞职就随时走，妈，我这店里也需要人。”

“你需要啥，难不成让我给你带货？”

“也不是不可以。”

“得了吧。”兰芳笑着，跟着谢鹏走进里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