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经一年多的战火洗礼，王云五全军都是老兵了。战士们没有一个人担心惊慌，全都静悄悄地喝水，小声议论着即将到手的军火。跟随前来的四十几个英雄狗，四处巡逻后，跑回来卧在主人身边等着咬人。

“呜－————”北面出现了长长的火车汽笛声。不一会儿，火车独有的咔嚓声，均匀地传了过来。接着，铁甲车、火车的灯光，剑一样穿透夜幕，直刺而来。火车的咔嚓声越来越清晰，“咔嚓咔嚓－————”突然，正在咔嚓的第一辆铁甲车，蹿出铁道，呼啸着翻到铁路外的马路上。紧随其后的第二辆铁甲车，车轮和铁路发着刺耳的尖叫，冒着火花，跟着就蹿出了铁轨，轰地一声，翻在第一个铁甲车边上，接着发出不断的惨叫。后面满载军火的火车，车轮带着火花，“吱吱－———”走了不远，头一歪就不动了。

“呼！”地一下，王云五的上千人跑得都有了声音。周百娃带人冲那两个翻了的铁甲车，大部队冲军火火车。大部队冲的军火专列非常好冲，上面的往下搬，下面的接。周百娃冲的那两个铁甲车就不好冲了，因为两个铁甲车紧紧地靠在一起。第一个里面没有声音，第二个里面惨叫连连。但是，好助手英雄狗立功了，都往第二列铁甲车里钻，一进去就抱住日本兵喉咙撕咬。正在人狗大战时，周百娃到了，战士们举起鬼头刀，很快就砍得没有日本兵再叫了。这个铁甲车翻得轻，日本兵大部分没摔死，就是被摔得瘸胳膊断腿，行走不便，周百娃和战士们砍得飞快，很快就砍得没有活的了。他们刚砍完日本兵，钻进边上铁甲车里的周占才、李满仓已经带战士往外面搬贰式炮和轻重机枪了。

“伙计们！快！”但是，他们再快也赶不上别人。正在搬里面装备和军火时，增援的人到了。不一会儿，战士们就把这个铁甲车清理空了，连日本兵的手表、打火机、钢盔、报话机、烟全都搬了干净。

“吱儿！”刘常德打开口哨了。

战士们赶快离开，推上洋车、三轮车走不远，就骑上快速蹬几下，沿着小路往南走。往南一路下坡。上了三轮车的英雄狗，尽管是趴在三轮车上，但是，紧盯前方，百倍警惕。洋车、三轮车遇到下坡就快，但是还得再快，战士们使劲蹬，速度更快了。这里到上月村是五十里，一路全是下坡，一个多钟头后，就到了上月村村口。早就等候的杨常山，带家属队、随营学校，赶快帮忙推洋车和三轮车。上坡相当费劲，走桥沟比走上月村省力，就是长，有五里多地。两个人推一个洋车，三个人推一个三轮车，来回得两次。半夜后不久，所有的军火都上来了。

太刺激了，是高兴的刺激。这次所得全是掷弹筒炸弹、轻重机枪子弹、手榴弹、步兵炮炮弹和贰式炮炮弹，另外还有三十挺歪把子、十五挺重机枪、七十把掷弹筒、二十箱毒气弹和六门步兵炮！二张的一门步兵炮都叫关怀珠自卑，现在是六门！

及时雨

上月村山后全是悬崖峭壁，沿山顶往西走六里多，就是能走人的一面陡坡，快到山底二十多米时是悬崖。午饭后，杨常山、刘常德带三十几个战士，推了五辆洋车，满载军火给养，一边朝西走一边说话。到尽头就没有路了，全是荆棘、大树和杂树，非常陡峭。前面的拿斧头、十字镐开路。快下到半山腰时，都被吓了一跳，许多猫头鹰站在大树上乱看。这得快，还不能干扰猫头鹰。战士们手脚并用，全速前进，很快就下到山底的一个突起部位了，野草、杂树、臭椿长得密不透风，地下腐土深厚，宽有五、六米，长在一百多米，离地三十米。不远处有一个泉水，顺着山坡往下流。战士们立即挖单人掩体，修工事。

“参谋长！你两个不行！给我们准备好晚饭就行了！这活，我们来！”一个小战士喊了一声，其他战士都这样说。于是，两个老江湖就去准备晚饭。这里从没有人来过，阳春三月长满了各种野菜。他两个给大家挖野菜，战士们快速挖工事。太阳偏西时，工事好了，晚饭也好了，野小蒜、香椿、白菜炒粉条、热馒头、小米稀饭。战士们谁也不说话，赶快吃饭。

“师父！”排长指着阵地，“今晚，最好有机枪副手，专门给弹夹装子弹！”

“好！”杨常山刘常德收拾饭摊，战士们进入阵地。

两个分队带了四停机枪、四把掷弹筒，杨常山和刘常德也带了机枪。现在就六挺机枪、四把掷弹筒。太阳快落山了，战士们看一会儿西面的山口，看一会儿面前的山沟。这里到对面的大山有三百多米，到西面的山口有五里多，右面就是上月村后山了。战士们都是十八、九年龄，都不抽烟，就两个老江湖不时抽烟。

天黑了，右面上月村后山底下闪了三下手电光，排长站起来对着自己人闪了三下。“师父！好了！就等雷明高这个狗东西来了！”

“非剁了他不可！”刘常德看着西面山口。

“拿开水烫，烫死他！”杨常山咬牙切齿。

不一会儿，西面五里山口处出现了人影，大家马上安静。接着，十几个人就走了过来。天太黑，看不清这些家伙的模样。没多久，又来了几十个人，还是看不清。但是，人影能看得差不多。这近百人走到大家的眼皮底下，先是撑洋车的响动，接着就四处放警戒。春风时有时无，大地一片宁静，下面的近百人警戒、沉着、不开枪，上面的三十几个人等待、不开枪。就像啥事都没有一样，井水不犯河水。一个钟头后，月亮上来了。杨常山、刘常德和战士们清楚地看到，这近百个汉奸散开了，只有三十几个人，一律侦缉队服装，紧密地站在一起，洋车和三轮车都放子他们身边。就在这时，西面六里地山口，也就是安邑方向，传来洪水一样的响声。不一会人，上千人推着洋车、三轮车来了。

“团副！情况怎么样？”雷明高的声音。

“一起按计划，没有任何差错！”郭振荣声音，这个狗东西现在是团副了。

“弟兄们！列队！”还是雷明高声音。赶来的一千多个侦缉队员，把洋车、三轮车集中放在战士们的眼皮底下，接着就在前面排开了队，速度很快。战士们这才看清，汉奸带了四门迫击炮！汉奸能带迫击炮，那可是受到日本兵绝对好感了。月光下，身材高大的雷明高，站在汉奸前面开训了。“弟兄们！王云五这伙刁民，专门和皇军作对，据咱们眼线报告，皇军的军火专列，就是他们抢的，后来都给了八路军！八路军一个叫**的旅长，带了一个团，用五十辆骡马车把军火都拉走了！前些天，水头运盐火车，还是他们抢的！王云五手下，叫杨常山、刘常德的两个外地人，三年前就抢过阎司令的军火！这纯粹是害群之马，从不干好事！今天中午，咱们的眼线报告，这一伙刁民又上平陆了，又想伏击皇军的军火！咱们今天晚上就抄了他们的老窝！弟兄们，有种没有？”

“有！”山沟里都有了回音。

“大哥！”刘常德对着杨常山的耳朵，“这家伙在咱们身边有眼线！”

“嗷！”杨常山也惊讶。

“弟兄们！”雷明高正在亢奋，“皇军赏罚分明！我和郭团副，现在有烟馆、种大烟，大家都看见了！排长以上的弟兄，都有烟馆，和**人平起平坐！这是因为我们给皇军立功了！今天晚上，是决定大家能不能和**人平起平坐的时候！富贵险中求！听清了吗？”

“听清了！”山沟里又是一阵回音。

“郭团副！开始！”雷明高站到一边。

月光下，汉奸散开，以连为单位，分三路向上月村后面开进。二十几个汉奸抬起迫击炮，在前面不远处调试炮距。两个老江湖非常关心的雷明高，竟然在关键时候不见了。

“你看见了吗？”

“莫有！”

“这个杂种！”

“只要堵住后路，他就跑不了！”两个老江湖互相安稳，倒也在情理之中。两年前，雷明高毒打他们，现在，机会来了。

就在这时，一颗红色信号弹呼啸着飞向夜空，接着，王云五的炮弹就到了。炮弹一落地就是蓝光和汉奸的惨叫，轻重机枪子弹贴着地皮红云一样迎头打到。这条沟不大，顷刻间到处都是炮弹、炸弹和手榴弹的回音。

汉奸反应快，不等前面传回命令，这二十几个调试炮距的汉奸，掉头就跑，冲到放洋车、三轮车的地方，推自己的洋车。

“不许动！”刘常德大喝一声，“退回去！谁动打死谁！”

“不许对！”战士们一起大喝。

汉奸们看着没有人只有声音的山头，机械地往回退到四门迫击炮不远的地方后，突然发作，“有埋伏！快跑！”边喊边朝火海中跑。这完全是找死，前面中了埋伏的汉奸，正在哭喊着往这里跑。不一会儿，逃命的汉奸人群就跑过来了。六挺机枪、四把掷弹筒同时发作，正在逃命的汉奸掉头再往后面跑。后面的要往这里跑，这里的却跑了回去，逃命大军顿时撞到了一起。汉奸都是兵痞，马上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因为拦截他们的，只有六挺机枪和四把掷弹筒。一时间，汉奸就迎着子弹、炸弹跑，竟在弹雨中跑到了大家的跟前。步枪手们抓起手榴弹就扔了过去。日本人手榴弹杀伤力大，一颗能炸十几平方米，已跑到跟前的汉奸，马上堆开了尸体，一层摞一层。前面明明已经倒了，后面的踩着尸体就往上面爬。眼看就要堵不住了，王云五的大部队到了。上百挺轻重机枪狂风一样扫射着汉奸，炮弹一颗接一颗飞到，山口顿时成了地狱。已经不多的汉奸，吓得全跪在地上，一个也不敢跑了。这时，英雄狗倒了，呼叫着见汉奸就咬，老江湖赶快叫大家停止射击。接着，带战士们返回上月村后山，然后再下山，要找雷明高。但是，老江湖又一次失望了，雷明高这个东西不知道去了哪里，连郭振荣都不见踪影。战争年代奇迹多，这个雷明高一再创奇迹，大概是真的和**人平起平坐了。

民间有春雨贵如油之说，但是，四0年春天比较反常，王云五带全支队赶到张店的第二天，老天爷就开始下雨了，一连下了三天。阵地就是全支队第一次伏击日军的地方，战壕保留原样，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下雨了。好在有帐篷，战士们边躲雨边等待日本兵。可是，两个老江湖儿童一样闷闷不乐，成天抽烟，抽旱烟。

“老江湖，这个好，纸烟！”王云五拆开一盒红锡包。

“吧嗒！吧嗒！”老江湖还是抽他的旱烟。

“嘿嘿－———”王云五实在忍不住了。

“大哥，抽纸烟，纸烟好！”刘常德拿过一根纸烟，利索地点上。

“实际上都一样，都是烟。”杨常山抽了几口又不抽了。

“哈哈－———”王云五趴在报话机上笑得直不起腰。

“嘿嘿－———”老江湖终于不好意思了。

“老江湖！雷明高绝对跑不了！还有张秉政！”

“那，他要是得病死了呢？”

“他要是被**军杀了呢？”

“哈哈－———”王云五笑坏了。

杨常山抓了几下头皮，“这几天，太不高兴了。这不对！我得去看一下。”杨常山穿起雨衣，走出战壕，去检查战士们的隐蔽情况。这场春雨不大也不小，实实在在下了三天，就云破天晴，艳阳高照。但是，日军的飞机来了，全部是十五架，在天上排成三批，呼啸着飞向中条山方向。两年前，苏联飞机痛打日军飞机的一幕没有了。

“云五，日本人快来了！”杨常山看着天空。

“大哥！你的意思？”刘常德不愧为老江湖。

“到时候，咱们得手了，日本飞机就来了，得有个章程！”

“就是！”王云五得到了提醒，马上就去组织机枪，准备应付不测。

谁都没有想到，这次伏击竟然等了半个月，猫头鹰才来。于是，立即杀猪。早上天一亮，战士们就收起帐篷，放到三轮车上。早饭刚吃完，守在平陆山口的李火燕，就在报话机上传来消息：日本人来了！全部是六十辆汽车，前面押运的二十辆大汽车，每个上面有差不多一百个步兵！

太阳正当头时，日军汽车到了，前面的插着日军军旗，后面的依次跟进，扬着尘土和汽油味，快速地驶来了。就在这个时候，日军飞机来了。两架日军飞机在汽车上方一步不离！

就在日军汽车队快要驶离伏击圈时，对面关怀珠的六门步兵炮、二十挺重机枪同时开火。步兵炮一炮就打炸一辆汽车，汽车上的日本兵土豆一样，先飞起来再往下掉。重机枪密集扫射没有挨打的日军汽车。步兵炮是速射，重机枪更是密集扫射。天上两架日军飞机屁股一崛，就朝关怀珠阵地扑来了过去。

“嚓嚓－——”王云五阵地马上就是密集的扫射，大部分打阵地前面的日本兵，十二挺打那两架把屁股崛给大家的飞机。日军飞机还没有来得及朝关怀珠开火，就先冒开了黑烟，赶快拉起。一架升得快，爬到半空后，一掉头拖着黑烟，朝西面飞去。另一架飞机升的慢，带着火光，先原地打转，接着就斜飞；不一会儿直线下掉，带着黑烟和大火，旋转着一头栽到了沟里。战士们都来不及欢呼，赶快调转枪口打汽车。正在抵抗的日本兵，已经没有阵型了，在弹片和弹雨中无谓反抗。就在这时，异常出现了，有日本兵举起了双手！

“抓活的！”王云五都站了起来。但是，没死的日本兵竟然朝自己人开火，许多举起手要投降的日本兵，纷纷栽倒。“打！很很打！”战士们瞄准射击。关怀珠看不清这里发生了什么，步兵炮、重机枪打的一阵比一阵激烈。拉日本兵的汽车，都被他打得散了架，熊熊燃烧。王云五立即叫通讯员发射信号弹。信号弹一起，对面的关怀珠就停止射击，战士们呼叫着刚跳出战壕，英雄狗就已经扑了上去。九百多日本兵都死了，路上到处是日本兵的人血，连一人多深的炮弹坑里都是人血。非常顺利，也太激烈、顺利了。在中日两国都兵力极限的情况下，入侵到河东的日本兵，没有在这条路上设立一个据点，王云五随时都可以通吃，每出发一次都收获无比，越来越有力量。

盐池的雨季如约而至，四0年的盐池雨季，异常丰沛，隔三差五就来一次，部队都无法正常训练。王云五坐在观察室里，摆弄一台收音机。四十年代，收音机是绝对奢侈品，随营学校有两台，家属队有一台，食堂有一台，就指挥部没有。前几天打张秉政得了一台，非常及时，王云五很高兴，没事就摆弄。王云五一拧，那台收音机就吱吱叫。不一会儿，收到一个台：“新华广播电台！新华广播电台！现在，全文播送八路军百团大战胜利成果！现在，全文播送八路军百团大战胜利成果！”

“哎呀！”江湖客们都站了起来。太不可思议了，**有了自己的广播电台了！大家只怕听错了一个字，但是，**延安的新华广播电台刚开始，只广播了半个钟头就停了。收音机都没有声音了，大家还坐在那里，但是，都不说话，不喝水，不抽烟，仿佛空气都凝固了。

“咚！”刘常德拍了一下桌子。

“嗷！”大家都站了起来。

“我雪（说）！咱们得拿出真家伙！再截他一次军火，全送到太岳！狠狠教训小一（日）本！”

“中！常德说得非常中！”杨常山拍了一下桌子。

“就是！”窑洞里嗡的一下。

王云五全部只有一千多人，是整个河东地区的一支编外军队，最拿手的就是截路。现在，八路军展开百团大战，最需要的就是军火。可笑的是，日军要反击八路军，都从河东地区抽调军队，前往太行山。但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日军必须得运输军火给养。其中，闻喜到侯马就是一个进入太行山地区的主要路段。

闻喜的东部是大平原，水利发达，旱涝两利，其中最突出的是靠近侯马地区的赵固村。以同蒲铁路为界，一个是东赵固村，一个是西赵固村。白露时节，正是玉米即将成熟的时候。比人都高的玉米，顶着巨大的玉米棒，把田野遮挡得密密实实。从地下走过的同蒲铁路，贴着地皮，仰视着高大的玉米。玉米没有收获，小麦还没有开种，寂静的田野里，除过偶然查看庄稼的农民，只有狐狸、野兔出没其间。但是，猫头鹰来了，有的站在树上，有的站在玉米上，从早上开始，猫头鹰既不怕人也不怕远处的日军炮楼。秋风吹过时，玉米动静不大，猫头鹰乱飞。

天快黑了，秋天的热燥减轻了。东西赵固村之间开始有人活动了。不一会儿，越来越多，有的从玉米地的堤堰上走，有的从柿树下面走。天完全黑时，人们集中到与铁路上。王云五来了。热了一天，非常不舒服，赶快起火烧开水。火光中还有女人的身影，家属队和随营学校也来了。大家把洋车三轮车集中放到一起，兴奋地议论着。不一会儿，水开了，一人一大茶缸，一边喝水一边吃馒头，其中，主要是喝水。英雄狗也喝水，把水倒进脸盆，英雄狗喝得头都不抬。老江湖派人往玉米地里放开了鹅粪，正在四处乱飞乱走的蚊虫、蚂蟥、蚯蚓、蛇、蝎子，马上就消失了。大家的重点是喝水，没有人注意它们。

“嘟嘟－———”各中队的哨子响了起来，所有人都离开铁路，走进后面的玉米地里。有的站着，有的蹲着，跟进来的英雄狗不叫不跑，全都站在那里，它们也被热坏了。紧接着，北面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呼！”地一下，所以人都趴在了地上，英雄狗也爬下了，尾巴卷成一个圈，眼睛眼盯着北面。火车声越来越清脆，“咔嚓咔嚓－———”紧接着，刺亮的灯光也过来了。

“王新安真了不起！”几乎所有人都赞叹王新安了不起。王新安是真的了不起，他的情报太准确了。

在所有人赞叹王新安了不起中，铁甲车、火车压过铁轨的震动声越来越明显，连脚下的地皮都跟着抖动：“咔嚓咔嚓－———”接着，火车汽笛响起来了“呜－————”突然，火车不叫了，“轰！”地一下，前面的铁甲车蹿出铁轨，哗啦呼哧就翻在了铁轨边上。后面的铁甲车赶快刹车，车轮在铁轨上闪着刺眼的火化。却半天没刹住，“咣！”地一声，和前面的铁甲车紧紧地靠在一起。后面满载军火的火车，一路闪着花火，发着刺耳的怪叫，“吱吱－——”终于刹住了，刚好叫王云五动手。

“呼！”的声音响起，都压住了玉米被踩倒的声音。上千人就冲上了火车和铁甲车。最先冲到的是英雄狗，它们不约而同钻进了第二辆翻得不严重的铁甲车，周百娃跟着就钻了进去。战士们经验极其丰富，火车上的搬，下面的接过就装上洋车和三轮车。跟周百娃钻铁甲车的人比以前多了，里面的快，外面的更快。二十分钟后，哨子声接连吹响，所有人都赶快离开。英雄狗站在原地断后，这是它们的习惯，喜欢看谁不服气。

从这里往东南，先是五里平地，洋车、三轮车走得慢。刚走出平地，前面的稍微等一会儿，因为中间是女眷。这时，英雄狗回来了，一个个摇着尾巴，在主人裤子上乱舔乱蹭，那意思是，前面有下坡，我们得坐三轮车。没有人笑，大家在它们的屁股上拍一下，英雄狗就跳上了三轮车。就在这时，翻了火车、铁甲车的地方，传来了枪炮声。

“嘟嘟－———”哨子声纷纷响起，所有人都骑上了洋车、三轮车。脚下就是下坡，战士和家属队、随营学校不需要蹬，抓住手把车就走了。这时，路面清晰了，月亮上来了，但是，蚊虫也起来了，它们竟然能在这种情况下咬人，这只能快走。从这里到太岳，一路不是上坡就是下坡，没有任何平地。上坡时，可爱的英雄狗给家属队和随营学校拉洋车，下坡时自然叫英雄狗坐三轮车。到曲沃时有一道四十里的长坡，英雄狗给家属队整整拉了四十里，人推得筋疲力尽，英雄狗拉得斜腰拉胯。但是，一步都不能停，因为前面的枪炮声十分激烈。前锋到了坡顶，立即放下洋车、三轮车，赶快返回来帮助家属队和英雄狗。天快亮了，中间的家属队随营学校，最叫人感动，一个人在前面推，英雄狗脖子上套一根绳子拉得腰都弯了，后面帮助推的头都不抬。

“天呐！”有人在坡顶惊呼，“快！帮助盐池支队！”接着，大批八路军战士跑下来帮助战士们推。盐池支队除过王云五带一百多战士看家，其他的都来了，全部超过两千人，大坡上全是洋车、三轮车。晨光中，战士们费尽最后的力气，把洋车和三轮车推到山顶后，就再也没力气了。

八路军是自己人，安排得特别自然，先叫大家休息，好好睡觉。

人的特征是，不管夜里怎么劳累，到早上九点多，就都要醒来了。两个老江湖腿发麻发热，但是也醒来了。眼睛都没有睁开，就闻到了一股香味，钻出帐篷一看，山西新军政委郑庄正带一批战士给大家做早饭：馒头、小米稀饭。

“政委？”

“醒啦？”郑庄手不停，还在烧火，“同志们累了，再休息休息。”

“你歇一会儿！”老江湖马上就返回去快速洗漱，接着就过来，“政委！”

郑庄把柴火给了其他战士，把老江湖叫到一边，“咱们坐会儿！”

“你一夜就没睡觉？”老江湖十分惊讶。

“政委！你就没睡觉？”关怀珠周百娃张慈来都围了过来。

“你们！”郑庄眼睛里全是血丝，但现在高兴得眼睛放光，“你们清点军火了没有？”

“没有！拿上就走！政委，你怎么就这么馊？听他们说，你就不馊！你现在馊得都不**形啦！”

“来，都坐下！”郑庄还是高兴，“王云五怎么没来？”

“他见过你，看家！”

“嘿嘿－———”郑庄笑了一会儿，“咱们开饭！看了一下你们的英雄狗，真叫人感动！哎呀，它们真的和战士一样待遇！它们是狗战士！”

“嗷！”

这时，饭菜好了。大家端起碗，围着郑庄问百团大战情况。周百娃十分奇怪，郑庄怎么就这么馊。

“咱们组织百团大战，日囚吃亏了，他们就把主力精锐都调到华北，其中主要是山西。”郑庄不认为他很馊，“咱们当然得辛苦了！何况咱们的装备火力就不如人家！这次，你们给送来的，不是军火，是生命，是难得的生命！”郑庄感叹了一阵，“你们的环境比较独特。川军李家钰和你们关系好，但是，他这就得罪蒋介石了，所以，他马上就要离开河东到河南了。到河东接替他的叫李世奇，湖北人，黄埔军校毕业，带了一个独立师，也是红枪会的！政治态度不明！这是你们重点关注的。能不对立绝对不要对立，要积极争取他。还有，日军今年的主要对手是**八路军，我们的力量自然要受损失。到日囚认为他把我们打下去了，他们的损失捞回来了，大概就要算计中条山了。你们对日囚的打击是要害，日囚通过奸细，已经了解你们了。你们要做好最坏的准备！我的看法，你们最好就在河东坚持，盐太重要了。”这时，大家吃完了，“我听说，王云五叫你两个老江湖？”郑庄说着笑了。

“嘿嘿－———”大家都笑了。

“咱们都是走江湖的，目的就是推翻国民党，打败日囚！我看王云五汇报说，你两个叫王云五随时准备坐江山？”

“嘿嘿－———”

“哈哈－——”郑庄也笑，“你两个政治觉悟高！”

“哈呀！”两个老江湖都不好意思。

“我们打的主要是**人，日本人不多。”杨常山补充道。

“这就好，是难得的机会，你们能得到锻炼！你们的伏击截路，比一次消灭五千日囚都有杀伤力！以后，日囚会设法伏击你们！小心，千万不能大意！还有，整个中条山要换人了，所有的地方军队都要离开了，**军要全部接管中条山了。你们的环境十分险恶！公开打出八路军盐池支队旗帜，他们会忌惮三分！现在，还是国共合作时期－———”

“报告！紧急情况！”一个通讯员来了。

“————”郑庄看得严肃了起来，把电报交给通讯员，“我马上就到！”

“是！”

“同志们，情况紧急！我得走了！你们休息好，再见！”

“政委再见！”

“自古以来，得天下的都是这样！咱们这么大的军官，就坐在石头上和咱说天下！”刘常德看着远去的郑庄。

“主力打得辛苦，咱们现在就回，马上截路！”杨常山也看得感慨。

“就是！”

“晚上回！”

盐池支队全部人马，就一千多，加上家属队和随营学校，才两千人。在太行山几十万**军队里，他们少之又少，但是，要说作用，比一个师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因为他们会截路、能截路。中条山上也有几十万国民党军队，但是，装备差，给养严重不足，在日军面前，他们数不敌一。日军装备好，但是，兵力严重不足，都不能在险要处构筑碉堡。于是，盐池支队有的是机会，日军每次发动中条山战役，他们都能选择地里伏击日本兵军火给养。历史给了盐池支队绝佳机会。

平陆地形非常独特，山连山，沟连沟，站在洪健山顶只觉得冬天要来了。二张、杨常山裹着雨衣，坐在战壕里，和战士们说着这次去太岳的见闻。大家说到实质要害，只有一个，得好好截路，因为八路军太需要军火了。正说得激烈时，猫头鹰来了。日本兵要来了，战士们马上检查武器伪装，炊事班到村里买猪。

“你两个！”杨常山把二张叫来，“这些年，咱们截路太顺利了，这不正常。看来，这次没白去太岳。”

“大哥，日本人要伏击咱们的话，真得分成前后两批！”张王斌把雨衣裹了裹，“他们的飞机？”

“都去了太行山和太岳！”张王喜替杨常山回答。

“你说得有道理！”杨常山抽着旱烟。

“给，纸烟，这个好！”张王斌替过来一个红锡包烟。

“你不抽？”

“我不！”

“他正在发情！”

“你个狗东西！”张王斌马上就不高兴，张王喜骂了人就高兴。

“你怎么能说人是发情！”杨常山说了一句，三个人都笑了一气。“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王斌，这个姑娘，人怎么样？”

“还行，也是逃婚出来的。”

“王斌，你要合好好待人家。兵荒马乱，能走到一起，太不容易了。你给人家姑娘好好说说，今年过年就成个家。”

“大哥放心，这个狗东西非常会来事。”张王喜有挖苦张王斌的意思。

“大哥，”张王斌拍打着张王喜，“这家伙就和咱们的英雄狗一样，只咬人不出声！已经有了一个！”

“嘿嘿－———”

“哈哈－———”

不久，夜晚来了，洪间山和树底下的大沟沉入了黑夜。天上的星星推着秋风，在山间和深沟里放肆地呼啸着。能看清一切的猫头鹰，提前选择好地里，等待着明天的美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