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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与雪,混世中的成长

小说:一切过往,皆为序章 作者:半杯馊茶 更新时间:2022/5/30 11:45:53

她的习惯性扭伤,寒石后来一直知道。那是‘七七事变’后不久,罗培缨刚刚成为**地下外围组织‘青年救国团’中的一员,寒石说要为她庆祝一下,然后他却看到了扭伤脚踝的她。寒石无法想象她是怎么从那么远的学校来到教堂前的。他想要责备她,却又不忍心,只是心底泛起隐隐的作痛。她笑着说,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任何一件事都会习惯。包括疼痛。那一刻,寒石想把她狠狠的拥入怀里,他伸出手去,却又最终无奈的放下。她永远不会知道她在他心里那是怎样的一种痛。他最终只是说,罗培缨,如果不是工作的需要,下次扭伤脚踝的时候不必赴约。她还是微微的笑,轻轻摇头,却始终没有应诺。

四年的时间,在忙碌、亢奋和守望中一晃而过。在寒石看来是那么的迅速来不及挽留。这一次,他感到时间的快速流逝。

有时候,寒石在想自己对这个女孩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虽然,很多时候他会用工作纪律来强行束缚自己,可是审视内心的时候,他还是发现已经无法计量。八岁的差距,经常会让寒石恐慌。所以他只能是那么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她,保护着她。即使她已经成长为中国**一名优秀的地下党员,作为她的上级,每一次的分派任务,他仍会仔细掂量危险的系数,安排好一切尽可能想到的对策,再细细的叮嘱与她。就是这样,在残酷的斗争环境中,远远的看着她,却从不言及爱。如果这样会好一点的话,寒石想,他一辈子可以把这些爱隐在心底,也许一生,也许在哪次行动暴露之后,可以随自己而去。

二十岁的时候,罗培缨的文字已经陆续在文学青年,爱国青年中流传开来。人们谈论她,猜测她。那些讨论她的文字很多时候会传到她的耳中。她知道,她观看,却始终不言一语。性格使然,纪律使然。

一些编辑开始给她写信,约稿。大多数的来信,就跟她初期的作品一样,她只是一笑便扯碎了扔进了字纸篓。偶而有相当恳切的,她回信,也只有两个字:谢谢。她并不想多作解释。罗培缨想,自己并不是不会接受约稿。她只是想写自己想要写的文字。让自己的灵魂飘荡其中而已。更何况,组织上曾对她有所特殊的要求,为民族而写,也要为自己的低调而写。这二者其实很难统一,罗培缨的性格却能天然的将这二者**起来。

不用上课或者没有任务的时候,她有着大段的时间在写字。关上房门,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绝起来,长时间的不言一语。继父母亲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这种自我孤独。她写过白云,写蓝天,写隔壁的女孩,写想去的地方。那是一个女孩都有的向往和幻想的天地。但自从有了信仰,她更多的视野投向了这个社会的最底层,笔下便不再淡泊,孤独、敏感、犀利,一直写出心底的烈火。合上稿纸的时候,眼睛胀痛却毫无睡意。她看见的是寒石在工友们中的演讲,国府在外辱面前的卑屈,世界是黑暗的压抑。

罗培缨知道她也许无法如父母所愿。母亲一直想使她成长为明亮淑娴的女子。恬静的外表,稳定的工作,深爱自己的人。平淡生活。可是罗培缨想,她已经无法拥有这样的生活。不是没有争执。一次又一次。母亲始终无法理解这个女儿。她的思想已经陌生的几乎使她绝望。每次看到继父母亲迅速的苍老,罗培缨都会被深深的刺痛,可是她无法改变。她对母亲说,原谅我,妈妈,要知道,我只想活得更有意义一些。

那时候,罗培缨经常不再回家,躲在外地同学好友的宿舍里,或者在图书馆待到最后一个工作人员都无可奈何请她离开。一次继父特意请她吃饭,静安寺路上的德大西菜社。无论怎样,她始终是他的女儿,不管是名义上的,还是从内心的真切以为,从他把她带出北平的那个时候开始就是。继父并没有像母亲那般唠叨,只是漫无边际与她聊文学,天,也难为这个买办在闲暇之余去看了那么多女儿的文字。也聊明星,聊那些民华、大风,中华影视公司之间轶闻趣事。偶尔也会长吁短叹一下,日本人已经打进了上海,他们虽然生活在租界,有着西洋人的保护,但这样的日子又能有多久呢?眉宇间的惶惶然,跟街上所有的中国人的表情毫无二致。罗培缨并不愿意听这些,她只是小辈对长辈应有的礼貌,而应付着这个已过知命之年的男子。共同生活的十几年,她当然清楚,这个男人对家的负责,对她的爱从不比任何家庭都少。同样,他也是弱懦的,跟千万个亡国奴一样。她清楚的记得,继父在深夜喝醉回家,哭着诉说白天在外白渡桥对日本人脱帽鞠躬,接受搜身时的屈辱。却又舍不得放弃自己现在的薪水,而不愿听从母亲的劝解,投奔重庆。她还记得,在那样的夜晚,她的眼神是鄙夷的。餐后咖啡的时候,继父突然静静的看着他,嘴唇**了好几下,才艰难的说出:“培缨,要回家,外面不安全。我和你妈在家里等你。”然后,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钱放在桌上,默默的朝她推了过来。继父离开,有些拘偻的背影背着一缕残阳,消失在餐厅外,她就这么呆呆的看着,终于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冲进了洗手间,咬住了自己的手,泪流满面。十岁以来,这是她的第一次哭泣,如潮如涌。

有时候的见面,罗培缨有时候会提起跟家里的争执,可是寒石从来只有淡淡的、泛泛的安慰,却从不给她以她所要的慰藉,甚至只是默默陪她坐着或者站着。他很难把握怎样为她减轻一些内心的痛苦,上下级的关系、同志间的朴素、还是男女之间的**,寒石当然清楚,这个女孩对自己的依赖,也许,只要他轻轻的一点头、一个明确地表示、或是一伸手,爱恋之间本可是浑然天成的。可作为一个职业革命者,寒石的另一种更苛刻的内心无时不在提醒着自己,原则就是原则,个人必须服从组织,服从于自己的使命。那些痛苦或许是她必经的。如果她是一个普通的女孩,或许会幸福一些。可是她已经是个战士,更何况她本身就是那样特别,独一无二。

那一年,罗培缨已经在震旦女子文理学院第三年了。很多同学早已经情窦初开,可是她始终不曾拥有爱情。文坛的小有名气和她现状为她赢得了一个冷美人的尊号。谁也不知道,她心里的那间房早已经为寒石留下。除了生父之外,这个长兄般的男人,就是她的第二精神导师,事业的引路人,就是她的精神支柱。一直。他对她所有的好她都记得。而且会永远记得,只是她无法得到一个回应,所以除了偷偷看着这位呕心沥血,只为抗日而四处奔走的上级外,只能选择沉默。

当然,那个少女不怀春,罗培缨也曾经并不是只有寒石一个选择。她有过一个喜欢过男生。他的名字叫张炜,是一个有着明亮笑容,浑身似乎有永远使不完的劲的男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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