蜕变 父亲的信

战乱的学习生活是纷乱的，课桌不再平静。罗培缨接受了寒石的建议，终于决定请几天假，提着硕大的行李，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城市。走前，母亲一边唠叨，抓住一切机会劝说女儿不要出远门，一边还是为她收拾着行装；而继父只是在一旁，嘱咐了她要注意安全，深夜不可以外出。。。以后便一直陪着母女俩，默默的站着。临出门，罗培缨回首一瞬间，看见挥手的继父母亲，晶莹的泪花在老两口脸上熠熠闪亮。那么一刹，喉咙哽咽的说不出话来，连忙回过头不敢再回看，任黄包车颠簸在石格路上。直到火车上，她还在想，如果自己某一天有一个女儿的话，会不会也是这么的操劳，不断的付出，却不可以期待回报。自己是那么不懂事的孩子。

古老的城墙，海藻一样潮湿的墨绿苔藓，城头却飘扬着极其刺眼，不协调的太阳旗。城中的人们却还是自得其乐，灰尘漫天的空气，充塞着**的笑容，这座城市，罗培缨熟悉，而又陌生。

继父和母亲是在她到达的当天晚上给她打的长途电话，他们一直守候在邮局，算着她到达的时间。当时她在父亲的办公室，身边是在为她烧开水的爸爸。父亲自从离婚后，便把房子卖了，一直住在这间办公室。屋内凌乱不堪。她大声的对母亲说：“我到了，我很好。”

母亲听到线路里面声音嘈杂，但是她可以感觉到女儿的快乐。从未有过的快乐。

于是微笑着说：“那就好。”然后沉默的挂掉了电话，回头看了看一旁只是陪着的的继父，竟也有着一种莫名的愉悦，继父也是讪讪地笑着。

父亲给罗培缨看很多刊物杂志。那么多，许多都是油印的小册子。都放在一个大大的布袋子里，抱起来的感觉很沉。父亲说，这是你从来未知的世界，你要好好学习。它们或许将是你生命中的航标灯。罗培缨把它们翻开，阅读起来。延安的、重庆的、**的、蒋介石的，甚至还有苏联的。各种各样只有在电台新闻纸上出现的大人物的，罗培缨一下子彻底诧异了，这个她始终认为最亲近的人，却是如此陌生。这些读物，只要有一本被人检举，在北平，就是杀头的罪过。而她的父亲，不仅都有，仍然是一种气定神闲的态度，不慌不忙为女儿的到来忙碌着。放佛这些东西本就应该存在，也应该心安理得的放在他这里一样。罗培缨的惊异开始变为一种敬仰，父亲的高大已经填不满罗培缨的心。她如饥似渴的阅读着，从来没有被那样的充实过。

父亲白天很忙，她就读书，晚上两个人一起的时候，父女开始逐渐有了一种成年人之间的对话。他们的观点越来越相近，罗培缨也越来越感到，父亲就像一个取之不尽的源泉，不断在给她营养和力量。这又让她不得不时常又想念起寒石。那个男人也正具有父亲这样的功能。而他们的思想更为相似，对问题，对人生，对社会的看法简直是如出一辙。如果，她开始这样想，如果，这两个男人坐在一起，风雨之夜，半杯残酒，快意畅聊，那是一种何等的惬意人生。好几次，她都差点对父亲说出有这样的一个人，有这样一个想法。终究，她还是没有说出口。但她知道，这两个男人，注定影响、改变了她的一生。

一个月后，罗培缨离开。走前父亲在站台处，从火车车窗里递给她一封信。她看到上面的字，给女儿。是爸爸的字体。

当火车哐啷当。。。哐啷当的行驶在回去的铁轨上时，罗培缨拿出那封信，打开。

培培：我亲爱的女儿。

其实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一直。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关注着你。不要惊讶，因为我认识寒石。

我明白你未说出的而去不停想象的事，我和寒石抽同样的烟。不错，他是我的学生。他是一个非常坚定的人，是我数名学生中，最有成就的一个。自从他到上海工作，我就将你托付给了他。当然，那不是一种儿女之情的托付，做为父亲，我是一个不合格的。在这里，我一直很想向你现在的继父说一声，谢谢。是他替我在完成这份职责。

起初，我只是想知道我女儿的成长。后来，是寒石告诉我，你将会是一个斗士。我很好奇，我瘦弱的女儿如何能在这风雨飘摇的时代，成为一名斗士。

你的文字我和寒石一样，全部看过，由好奇到折服。不错，我的孩子，我感到很自豪，你是个充满才气的女子。只是，也许是我们上一辈的错误，让你幼小的心灵一直有种挥之不去的阴影。孩子，你应该能猜出爸爸的理想是什么了，也因此，很爱你和你母亲的我，不得已离开了你和你母亲。不要去苛求你的妈妈，她是一个好女人，同样，你的继父也是一个善良本分的小资产者。他们都应该得到该得的尊重。

和你长聊的时间里，你长大了。这点爸爸真的很高心。也希望你能重新审视自我，将来的路在哪里？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都将是自己的选择。我相信，我的女儿，一定会有一个正确的选择。它也许崎岖，但充满着光明。

另外，见着寒石，请转达我对他的问候和感谢。

。。。。。。

父亲字

罗培缨把信重新一点一点的细心折好，放进信封里，小心的藏进自己贴身的内衣口袋。闭上眼睛，寒石、父亲，原来。。。她的脸上开始带着一种幸福的微笑。

到达的深夜，罗培缨立刻给父亲打了电话，她说：“爸爸，您的女儿不会让您失望。”

父亲咳嗽了一下，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便挂了电话。

时间转眼就到了秋天，罗培缨觉得过去了的就像一场蜕变，再一次的。

现在的生活让罗培缨沉浸在一种亢奋中，她开始更加不停的写作，为了一个目标。也愈来愈多担任起交通员的任务，她从不知道自己送的是什么，取的是什么。不闻不问，做好每件来往的事，这是寒石对她没有丝毫让步的要求。她从没有表示过不满，而每次，都是在刺激的心跳和万分小心中，顺利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