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畸形婚姻带来恶果

山里红专案组第一次会议在市局小会议召开，除了沙桐和我，还有刑侦大队长高峰，和几名经验丰富的中青年警官。潘副局长挂帅。分析会上沙桐把现场勘察情况细致说了一遍，我做了补充。

法医小葛把解剖情况说了。

“无异常发现，既没有外伤，也没有食物中毒迹象。排除他杀可能，有可能心肌梗塞。”葛法医凭着多年的经验，主观下了结论。

沙桐说：“从医学角度上分析可能存在，但是检查现场，死者像安然熟睡，没有强烈挣扎状态。死者家属一口咬定他杀。亲属一致认为，聘任的总经理鲁丽雅是谋杀陶天明的凶手。

“心肌梗塞是冠状动脉闭塞，血流中断，使部分心肌因严重的持久性缺血而发生局部坏死。医学解说，心肌梗塞前有剧烈而较持久的胸骨后疼痛，发热、白细胞增多、红细胞沉降率加快，血清心肌酶活力增高及进行性心电图变化，心律失常、休克或心力衰竭。死者没有这些症状。”我和沙桐提出异议，接着又说。“根据调查了解，陶天明相信鲁丽雅，给她不少特权。至于谋杀的动机，还没有找到确凿的证据。”

潘局说：“这是一起典型的疑案，必须彻查到底。至于他杀还是突发性死亡，暂且不要下结论。等调查清楚了，让事实说话，给死者一个公正。”

高大队明确表态：“老赵和沙桐做前期工作。人手不够，可以调兵遣将，加强力量。这是一起非同寻常的疑案，弄清水落石出，我们的教材又多个案例。”

沙桐把侦破方案和盘托出，并写出书面报告。我经行补充。陈局原则上同意。

散会后，沙桐和我怏怏走出小会议室。

“下面工作怎样进行？”沙桐征求我意见。

“还是按照以前笨方法，彻底细致的调查。”我说。

我们驱车又去山里红度假村，曹总监见到非常热情迎到办公室。

“那天陶天明带来一位客商，还有别人吗？”沙桐开门见山问道。

“就一位跨国公司的中国区总代理，那人很能喝酒，性情也豪爽。陶总为结识斯密特先生很高兴，他愿做斯密特江淮地区的总代理。斯密特对山里红也感兴趣，两人分手时，斯密特还说下次再来。”

“案件前后，山庄来过别的人吗？”我问。

“山里红是集旅游休闲疗养为一体的娱乐场所，客人每天自然少不了，只是有多有少。那几天相应少些，但也有三五十人。不过都是旅游部接待，陶总的私宅没有人来过。”

“陶天明经常住这儿吗，说明白些，他的夫人或女朋友常来吗？”沙桐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建造初期，他的夫人王总来参观几次，对这里开发旅游大加赞赏。正式营业后来的很少。鲁总经常来，关心这里的业绩。还为山庄工作人员上过几次业务课，强调人性化管理。”曹总监对我们到来又敬又畏，情况反映尽量细致。

“鲁丽雅来时和陶天明一起，在私宅过夜吗？”沙桐追问。

“有时陶总和鲁总一块来，有时陶总鲁总单独来，吃过晚饭都回去，两人没在私宅住宿过。”说这话时，曹总监有点打顿。

细微的变化没逃脱我的眼睛，一个忠诚的下级，对上级的隐私会本能的保守秘密。王大凤是个醋罐子母老虎，曹总监需要左右逢源。

沙桐调看案发当天的视频，陶天明和米斯特相谈甚欢，从视频里看出，陶天明对这位客商兴趣浓厚，言谈举止，热情高昂。两人单独房间，谈话内容不得而知。沙桐注重斯密特的容貌。

斯密特是中国人，四十多岁蓄着小胡子，却起个外国名。冒牌货假洋鬼子。沙桐反复观看，突然提出一个新的问题。

“从监控的画面看，他两好像不太熟悉，陶天明言谈举止热情洋溢，却有几分好客迎合的成分。只有初次见面或是不太熟悉的人，才有这种做作虚假。”

我认同，也佩服沙桐入微细致的观察力，他越来越成熟。

“你判断有道理，知根知绊的人，相对大方自如，随意流畅。”我说。“陶天明对斯密特并不熟悉，或者初次相识，更不可能深交。 ”

山里红的自然风光，十分迷人，树木葱绿翠竹欲滴，我很敬佩那位老艺术家独具慧眼，一眼看中这块还带有原始风貌的山林，在丛林中将那些其丑无比，没有价值的树根用他的双手变成艺术品。而这些根雕艺术与原始山林，相得益彰混为一体。现在陶天明投下巨资，因地制宜开发出旅游胜地，日进斗金。鲁丽雅不能不说有功之臣。山林开发只是冰山一角，按照鲁丽雅的规划，纵深处将来还要打造华东第一狩猎场，一定深受狩猎者爱好。

我们无目的的顺着甬道，在旅游区转了转。青山绿水，水声潺潺，鸟语花香，确实给人带来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

走着走着，在繁花似锦的丛林中，出现一片枯枝败叶的灌木丛，好比一个胃觉强健贪欲着美食，突然吃到只苍蝇，顿时倒胃口的感觉。

“那里怎么回事，你们不觉得败笔吗？”不等我开口，沙桐抢先指责。

“几乎所有来这里休闲旅游的客人都会指责，我也想改造，但陶总不同意。他别出心裁实验培植黑松茸菌子。”曹总监无奈的笑笑。

我突然想起，参观那天宴请客人，上的那道每人只能尝到几片，人间美味的炒菌子。

曹总监点点头。

“黑松茸的种子，是鲁丽雅从海外带回来的，听说前男友艾迪赠送，新培育品种，人间美味。黑松茸生长期短稀少，初夏梅雨季节，山区湿度浓厚，正是黑松茸生长的季节。陶总想人工培植，大量采割，创建山里红一道品牌菜肴。”

“黑松茸试验成功了吗？”我问。

“开始小批量培植，重要客人才上这道招牌菜。”曹总监回答。

闲聊一会，曹总监很热情说：

“既来了一趟，体验一下这里的生活。”

沙桐望望我。公安八条，像一道紧箍咒牢牢的束缚住我们。

“你们这里的消费价格？”我不好意思问。

“明人不说假话，山庄为富人量身打造，平民百姓消费不起。”曹总监说。

“那么单项呢？比如泡温泉。”沙桐问。年轻人想体验高档消费的滋味。

“给你们贵宾优惠，打五折。”

温泉在山侧，门厅高大气派，走进大厅，服务员迎上来，曹总监掏出两张金卡。后来从服务员那里得知，中上层干部每人每月有十张贵宾卡招待朋友。

进入雅座，换上短裤，披上浴巾，服务员引我们进温泉。朝阳的山坡上大小不等圆筒菱形的浴池几十个，我们在就近处下池。池里男男女女五六人，他们待长时间了，见新的客人到来，纷纷离开。最后只剩下一位老者，看年龄进入耄耋。

“这大年龄还来泡温泉，你不怕山险路滑？”我惊奇问。

“就住在旁边，一天一次澡习惯了。”他朝我笑笑，表示谢意。

“你住在旁边。”我惊奇。“陶天明开发的旅游胜地，怎么会有外人居住，你是休闲养老的吧？”

我怀疑他是巨富，不然怎么会来这里别墅疗养。

“有钱也不会往无底洞里撒，陶总照顾我颐养天年养老送终。”老人健谈。

“你是康老康乾吧，老艺术家？”我突然想起山里红的创始人。

“这位同志面生，你怎么认识我的？”他好奇。

“陶天明死了。”我说。

“哦，明白了，你们是公安局的。”老人眼圈红了，涌出泪花。“他是好人怎么会突然死了？”

康老把我们邀请到家中，这是一幢单门独户的小别墅，依山背湖走进院门，便见一股浓烈的艺术氛围。小院不大一百多平米，院中一棵广玉兰花青枝绿叶，树冠茂密，下面一张古香古色的大理石圆桌四只腰鼓墩，朝阳的一面梯形花架摆放着奇形精致名贵的盆景，和一些期待打磨的根雕作品。我走过去欣赏。

“老了，搞不了创作，以前的半成品倒腾出来精加工。”他解释。

这时一位中年妇女走出房屋。

“陶总给我安排一位保姆，照顾生活。”他介绍。

两层别墅，造型别致，参照艺术馆样式，只是缩小了许多。采光充分，窗明几亮。

嚷进客厅，他叫保姆沏上两杯茶。

“转让了山里红，陶总说我年纪大了，不要回老家浙江，就在这儿颐养天年。”康老似乎明白我们的心意，不等问话打开话匣子。“老伴去世，儿女也成家立业，老家没有什么牵挂，于是就答应了。陶总是个好人，好人无长寿，怎么突然死了。”说着老人流泪。

“这片山林倾注你老的心血，怎么愿意轻易转让别人？”我问。

“鲁总是个精明的女人，自从那次结识后慷慨解囊，我以为说说而已。没想到一个星期后，她的资金就打到了账户，而且没有任何协议文件。市场经济，法治社会。这样信得过一个老头子，我很感动。山里红纪念馆开工建造，陶总和鲁总给于不少帮助，动用一些社会关系，连政府人都来过几次。来的最多，帮忙最大是市里一位女干部。”

“周艳茹吗？”沙桐追问。

“是的，看得出他们的关系很熟，说话就像老朋友很随便。周领导诚心实意帮忙，要求地方政府积极支持。领导发话，施工方便了许多。”

他们的关系，我道听途说知道些。

陶天明跌了跟头，服刑两年，丢失工作。周艳茹内心有愧。虽然结了婚为人妻，貌合神离。以前在一起办公司的会计宋姐，常去陶天明的公司去玩，蹭双不花钱的鞋，同时也带来一些周艳茹的最新消息。

“小茹子神通广大，依靠离休老爸的余威在机关大院里，八面玲珑游刃有余。”宋会计消息灵通，出名的包打听。“你结交她，他对你也好感愧疚，时常向我打听你的消息。有她这颗大树，是你的福气。”

陶天明自卑感，听到周会计述说周艳茹的近况，也想见见她。得到人家的关照，总得道谢一声。他对周艳茹还是有感情的，抽空去拜访。

他到国土资源局，敲敲副局长的办公室，没人。一个年轻女孩路过，说周副局长开会了，留个联系电话吧。

下班后一辆轿车停在店门口，周艳茹按按喇叭，陶天明从店堂出来。

周艳茹摇下车窗说：“上车吧。”

他坐上副驾驶的座位，望望周艳茹，她还是那样年轻漂亮，减少一份女孩青涩羞晕，增添几分少妇风韵老成。

一个多小时，周艳茹开进一家高级私人会所，车停下服务生马上过来做向导，把他们引进雅座。老板是中年妇女，徐娘半老。迎上前拉住周艳茹的手。

“周老板最近很忙吧，一个多月没光顾小店了。”

她是这里的常客，隐瞒自己身份。

落座后服务员打来洗脸水，洗漱已毕。

老板娘问：“新进的野味来几样？”

周艳茹说：“今天带来一位老友叙旧，珍贵的野味不要，招牌菜来几样。”

老板娘应声抽身出去，把房门带上。

偌大的房间，两人坐在里面显得空荡荡的，雅座装潢十分豪华，灯饰墙布地毯金碧辉煌，加上实木旋转的大圆桌，和小巧玲珑的棋牌桌，一看上档次的。

出狱后他和周艳茹第一次接触，而且近距离交谈。

陶天明问：“你常来这里吗？”

周艳茹点点头。

“烦闷的时候一人来这里清净清净。”

为了打消他的顾虑，她一再表白，远离闹市区，能减少许多不必要麻烦。她毕竟不是普通百姓，堂堂县级**，也是有夫之妻。一旦被人传出和一个男人幽会，浑身是嘴能说的清吗！他理解。

“这些年生活还幸福吗？”

陶天明搜肠刮肚怎么也找不出恰当的开场语，只能庸俗问道。接下她应该回答还可以。因为人生幸事一二，苦闷烦脑八九。没想到她直截了当说想自杀。

他惊呆了，事业顺畅，前途光明。家庭和睦，女儿天真活泼，即使什么不满足的，那是自找烦恼。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不知哪位名人说的。情窦初开没有体味真正的内涵，结婚了成立家庭，才深知爱情的高贵圣洁，容不得半点瑕疵亵渎。”周艳茹好像又回到当年的广播室，和陶天明卿卿我我。

陶天明内心发笑，高贵家的小姐，没经过生活的艰辛，还停留在文学中那些骗人的鬼话。爱情能值多少钱？陶天明满脑子都是钱，钱才是至高无上。

无需深问，她的话匣子自动打开。

表面的鲜亮，掩饰不了内心痛苦。周艳茹端起啤酒满满饮上一口，长叹一口气，开始不紧不慢说起她的故事。

男朋友对她不是真情灼恋，而是看重他父亲手中的权力，一语道破天机。男朋友是大山窝里的孩子，那里非常贫穷，至今还没有通公路，进城上镇还得靠两条腿地走，交通不便。从小立志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进大城市做人上人。他靠非凡毅力废寝忘食终于考上大学。以优异成绩分配到地级市行署机关，直接做周副专员的大秘。男友眼头活络，十分珍惜来之不易的工作，他不光按质按量完成周副专员交给的各项工作，下班后还到周副专员家抢干家务。包括买米买油买煤球，只要是体力活他都大包大揽抢先做下，博得老俩口十分喜欢。

周副专员还有一件终生遗憾的事，因为生是女儿，自己苦心经营一生好不容易得来的权利，无法传承提升。周艳茹毕竟是女孩，女人升官的几率相对男人要降低好几倍，再说下放农村耽误学业，更缺乏学历这道硬指标，尽管自己铺设的官道再宽敞平坦，女儿受到种种限制起点低，仕途这条道她不可能延续走下去。小秘书出现在眼前，湮灭的死灰又蹦闪出光耀的火星，如果小秘书成为自己的乘龙快婿，周家的仕途不照样官运亨通。

周副专员灵犀贯通，对小秘书另眼相看，有事无事时常邀请来家坐坐，并且怂恿小伙子大胆追求自己的女儿。小秘书说，周艳茹气盛高傲，有几次主动与她说话，她爱理不搭好像看不起。周副专员说，从小娇生惯养宠坏了，表面看她傲慢，实际心地善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燥性子吃不了热稀饭，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工作我们两头做。

老俩口不择手段提供机会，周艳茹就像铁板一块软硬不吃。一天，周副专员无意间听到女儿在工厂里和一个文艺青年打得火热。老俩口慌了手脚，急的束手无策。周副专员急中生智，唯**法把女儿调离工厂。他和女儿说了，周艳茹同意，但她有个附加条件，要她离开工厂可以，那个文艺青年也必须一同调走，否则她那儿也不去。地委行署正在“搭台唱戏”，提倡机关办公司。他和老部下工业局张局长打声招呼，于是搭顺风车把文艺青年塞进三产劳动服务公司。以致引发陶天明栽了大跟头。为此，周艳茹和父亲大吵一架，差点反目为仇。

周艳茹断了情思，加上家庭施压，男友强攻，周艳茹招架不住，勉强同意和男友结婚成亲。

故事说这里可以打上句号，下面为人妻为人母，官太太的生活，应该雍容华贵锦衣玉食。他既不会羡慕也不会记恨，周艳茹作为一个有情有义的女孩子，能做到这样感激涕零。也许酒兴冲动或者没尽一吐为快，她端着酒杯仰起脖子咕噜灌进一口，瞥视一眼，看陶天明正在全神贯注饶有兴趣倾听她的诉说，于是增添继续唠叨的兴致。

“婚后的生活你一定以为幸福美满，其实不然。”

话匣子一旦打开就像蓄洪的闸门难以关闭。

结婚那天晚上，男友变成丈夫，穿着崭新的西服，白色的衬衫配着大红的领带，容光焕发。他似乎看重形式，隆重喜庆轰轰烈烈的场面，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内容能否能给双方带来幸福。她的丈夫若无其事无关紧要。他端着酒杯挽着新娘穿梭在宾朋好友间，特别是周副专员的老同事老战友老上级之间，显得更加热情，甚至扶着老丈人一同陪酒，顺便要求老丈人为他介绍一番。他的大脑如同电脑一般，顿时把对方的有关信息收录进去，这些资料以后大有用途。

婚礼结束后，周艳茹拖着疲倦的身体，走进新布置的洞房。脱去新娘服进卫生间冲了一把澡，她当着丈夫的面，脱得赤身**直挺挺地躺在婚床上。

“上来吧，你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不就是想得到我吗？今天给了你。”同时也直率地告诉他。“得到我的身体，却得不到我的心。”

丈夫拖过被子盖上。嬉笑说：“何必呢，我没强迫你，从追求到结婚。”

她愤怒。

“你卑鄙无聊下流可耻。”她使用最恶毒的词语诅咒谩骂。

他依然笑容可掬。

“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我只是用一个男人赤诚的心，去执着追求一个女孩。爱一个人或被爱一个人都不是错，各自都有权利。”

她说：“你明知我有男朋友，却不择手段拆散，再死皮赖脸的纠缠。你不是爱我，而是爱我出生的干部家庭，爱我那个手握重权的老爷子。”

丈夫长长叹口气，低头无语。

她得寸进尺怒不可遏。

“你知道吗，女人不同于男人，一个重情重义的女人和一个她不爱的男人结婚，是多么的痛苦和悲哀。她将被毁灭一生，如同行尸走肉。”

丈夫说：“对不起，不要把我想象得那么坏。之所以这样做，因为我的信念和追求……”他的眼圈发红了。

结婚那天晚上他敞开心扉，对她讲述自己的往事。不，准确的用词应该是自言自语。她不关心他家的那些破事，更不想听那些陈芝麻烂谷子，躺在床上似睡非睡朦朦胧胧。直到窗外窗帘透进一丝亮光，他还坐在床边无休无止絮絮叨叨。

他说：“我知道你鄙视厌恶我，此刻正在百般思念你那位白马王子。但我不能不告知你，埋藏在心底我的人生追求和抱负。我要为实现这个抱负终生不懈的努力。”

她听了好笑，嗤之以鼻。

“包括以邻为壑损人利己不择手段吗！为实现自己的抱负，就可以不顾别人的痛苦和牺牲？真是无耻的权力欲小人。”

他甜甜一笑说：“你是干部家庭出生的子女，从小娇生惯养，在呵护和虚荣中长大，没有尝试过被欺负**打骂，甚至生不如死的痛苦。根本不会知道生活在最底层，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家庭是何等的境况。一个村长就是我们那里的土皇帝。他的话金口玉言掷地有声，说出口谁也不可更改。他家的狗咬了我，反而诬陷我，伤到他家的狗，非要我每天背着狗去兽医韩老六家治疗。狗死了，村长要我家出钱安葬，还要我披麻戴孝跪在狗坟前三拜九叩。我不止一次地对天发问，作为一个生命，苍天无眼为什么要降临这样贫穷苦难的家庭。父亲流着泪水说，孩子，官是人当的，权是人掌的。爹没本事，没能混出人模人样，只能在泥巴蛋蛋里求生活。孩子你要长本事将来做个不被人欺负的人。从那一刻起我的幼小心灵萌生权力欲，要好好读书走出大山，走进城市。要做人上人，人管人的人。”

她愤懑说：“无缘无故和我说这些干嘛？”

他说：“这些与你有关，我和你爸。哦，对了，现在是我的老丈人，心有灵犀不谋而合，就有了共同的语言，共同的理想和追求。”

她说：“我明白了，老爸在我面前经常夸你有志气，有理想有追求的好青年，原来一丘之貉野心勃勃。于是用我这粘合剂把你和他牢牢粘合一起，出笼了家庭计划。”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

“老爷子说你外表清秀，心灵才华出众，可惜生出女儿身。不然也是当大干部的好苗子。特别申明：老爷子丝毫没有贬低的含意。现实就是如此，男女有别。”

她坐起身，使劲点点头嬉笑说：“老爸曾经也是有志青年一路打拼，到了夕日黄昏，知道没有发展前途，便想起培养接班人，借助他打拼下的一亩三分地，栽培属于自己的果苗，期盼日后有丰硕的收获。三代培养一个贵族，这话颇有道理。”

他赞赏：“脑袋瓜果然不笨。”

他需要只是婚姻的躯壳。有了一纸结婚证书法律保障，再有隆重婚礼张扬宣传，行署大院没有人不知他是周副专员的女婿。老爷子也可名正言顺的为乘龙快婿跑帮。每天从他喜形于色的脸面看出好心情。

她不明白一个年轻力壮，精力旺盛的小伙子，竟有那么大的忍耐克制。也许他转移注意力埋头忙于工作，近似于工作狂。行署办秘书本身工作不多，他愿意揽事，揽哪些出力不讨好的苦差事。行署年终报告他要写，行署一年总结材料他要报，专员们的讲话稿他要起草。常常通宵达旦。他对婚姻的内容毫不在乎甚至冷漠。一个宅门进出，两个房间安歇。在家里洗衣做饭擦地家务事，他甘愿承包，一应忙清了，仍不会忘记为她冲一杯热牛奶带上两枚鸡蛋，足够一天营养的需求。

平心而论他是个称职的好丈夫。

不冷不热形同路人耗去半年。他若无其事麻木不仁，而她却在郁闷焦灼中一天一天数着度日。她希望他暴躁狂怒，为达不到男人生理需要痛打她一顿，那样她或许会好受些。她是人，是个有血有肉七情六欲的女人。有时她想既然如此，何必强硬逆反。人生苦短几十年的光阴，为人妻为人母胡乱也打发了。有几次她有意挑逗，在他快到家的时候去卫生间洗澡。再穿着三点式在他面前招摇过市扭动几趟。他无动于衷旁若无人。她怀疑他是否男人？相持对峙最终还是她败下阵来。她无缘无故的发火动怒，莫名其妙地煽他的耳光，泼妇似地大骂。

“你还是个男人吗，想用这种性冷淡性虐待来惩罚我吗！你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黯然无声，双手抱住头蹲在地上，像个受到莫大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那哭声像一根根针扎进她的心间，千疮百孔疼痛难忍。

她也忍不住哭了。

他说：“我不仅是个男人，而且强壮彪悍活力四射。爱情是神圣的，我不想让它有丝毫瑕疵的玷污。我有耐心和韧力用我赤诚的心，去感动**两人间爱情的火花。原想直到你对我产生真情实感，再走进婚姻的殿堂，可是家庭计划不允许，早一天设施早一天奏效。”

他说得都是实话。

“只要能达到目的，为此我什么都可忍耐，什么都可以做。他从枕头下抽出一条洗的发白的毛巾。知道它做什么用的？它是用来**。在**的洪流快要冲破大堤时，用它来堵塞……”

哭声凄戾使精明强干，外表朴实的男人现出萎缩卑屈的难堪。那一刻她动心了，从心底涌出一股爱意。攀登仕途他没有错，想当官因为它有巨大的诱惑。他利己没有损人，靠着睿智实力尽力的打拼。那一刻她不再是生理上的需要，而是情感集聚的井喷。她醒悟为什么排斥容纳不进眼前这个男人，她的心里已经被另个男人占领。现在她和他有了了断，心灵清洗净化空空荡荡的心房，眼前这个男人可以冠冕堂皇趾高气昂地走进，占领属于他自己的领地。

她扑进他的怀抱里，在他脸颊上亲吻，喃喃自语：“不要闹了，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他像一只下山饿虎，坚硬有力的巨爪捕住贪婪已久的猎物，他把她压在床上。

那一晚才是他们真正婚姻的开始。

打破的瓷碗再高明的焗匠也难以完好如初，破镜重圆仍会留下裂痕，瞬间和好的愿望，短暂及失，就像一杯温乎水不冷不热耗着。

那晚周艳茹是主角，她主讲，陶天明听众。一吐为快，她轻松许多。

天亮她洗了脸，梳洗打扮一番，像换个人似的精神焕发。

“谢谢你陪我一夜，发泄干净，心里痛快。”她致谢。

“如果我能使你排忧解难的话，愿意犬马之劳。”他表态。

两人彬彬有礼。

眼前的康老听完陶天明的故事感赞说：

“陶总手眼通天，结交这样有情有义的女朋友，没有办不成的事。”他羡慕。

我笑笑，清楚他们之间那层拐弯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