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鼠猫游戏悄然开场

什么师傅带什么徒弟，沙桐侦查的路子基本沿用我传授的土笨方法，调查走访，按部就班循序渐进。但他接受过高等教育，科班出身，有思想有开拓，不甘落后时代。当他使用起云计算，三维动漫，案情推演，我难以置信。

“手头掌握的案情，你推演给我看看。人命关天，冷冰冰的数字也能破案？”

“时代发展，与日俱进。嫌疑人罪犯都使用起高科技，我们警察哪能原地踏步踏。”

沙桐的想法，得到陈局的支持。大胆闯大胆试，警察办案，不能落后时代。

我和沙桐侦破程序，先将涉及山里红疑案的嫌疑人排列出，鲁丽雅、丁晓慧、王大凤、陶二毛、陶敏……一个不落统统排上，然后筛选，重点深入。

“先易后难，陶二毛实例，推演我看看。”我点戏。

沙桐先将山里红疑案几个字输入电脑，再将陶二毛和陶天明输入，接着是关键词：兄弟、参股、矛盾、争吵、白日化。不一会电脑的荧屏上，出现陶天明和陶二毛坐在沙发上。

“凯丰改天换日了，鲁丽雅的天下。”陶二毛阴阳怪气说。

“胡说八道什么，你把我董事长撤职了。”陶天明反唇相讥。

“老弟鞍前马后，为大哥卖命，神山煤矿挪用几个零花钱，狐狸精送我进局子。你这董事长屁都没放。”陶二毛点出要害。“事到如今，你不仁我不义，当初你是怎么表态的？”

“大哥说话算数，什么时候都不会变卦。”

“人世炎凉，去一趟局子什么都看开了。莫怪老弟对你不信任，现在就给我兑现。”

弟兄俩在办公室大吵起来。

旁边办公室，每一个人敢出来劝架。

荧屏下面跳出一行小字：陶二毛穷凶极恶萌生杀兄之心。陶天明缓兵之计不得不写出一百万欠条。一百万不是小数目，陶天明这么爽快写出欠条，其中一定隐藏什么猫腻。

沙桐从电脑前跳起。

“我总觉得那儿不对劲，陶天明一再惧怕迁就，宁愿得罪鲁丽雅，阻止她的改革，原来他拿捏住陶天明的七寸。这张白纸条来龙去脉，需要调查清楚。”

蹊跷的事发生，我和沙桐研究案情直到深夜，和衣在沙发上囫囵一觉，天色微亮起床。突然发现警务室门前，号称：平安镇的筒子街，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把一具骷髅用蛇皮袋包裹，神不知鬼不觉地抛弃，显然这是有人在向警方挑衅。我在清流镇当片儿警数十年还是头一次，自沙桐来了，接二连三事情发生。预测有两种可能：一是有人给警方戳蹩脚，挑衅警方。说白了也可能是针对沙桐，你不是公安大学刑侦系的高材生吗，市局视为珍宝名气在外。现在领导安排到基层锻炼，给你出一道难题，是骡子是马拉出来遛遛，测试你的真才实学的时候到了；二是纯属巧合，运济不佳，节骨眼上摊上这档事，不排除捣蛋鬼的恶作剧。老鼠挑衅猫的游戏成本太高。

沙桐心高气盛反而认为这是好事，正是大显身手的好时机。以前遇到案件分管局长督办，队长挂帅，老同志扎堆，破案后，领功受赏论资排辈，轮到他末梢儿，还算照顾点情面。

虱多不痒，多件案子交叉办。沙桐不愿上交，增派人手。摊上事迎刃而上，这是沙桐的风格。

沙桐不动声色，用相机把骷髅不同角度拍下照片，再挂电话向市局领导汇报。潘局火速派出有经验的刑警查勘第二现场，同时把骷髅拉回市局进一步检查。三天后化验报告单出来：“男性四十五岁左右壮年人，脑骨无明显伤痕，无毒药残留，属于非正常死亡。”寥寥数语，问题出来了，留下许多疑点，既然属于非正常死亡，不是病死，也不是老死，那么剩下两种可能：不是自杀就是他杀，死亡又是采取何种方法？检验报告单明确写着，根据骷髅腐朽的程度判断，死亡至少有十年以上。这么长远的时间，第一现场难发现。找不到第一现场，无法判断死者死亡的原因。市局为了不扩大影响，决定成立“8·13”骷髅案侦察组。

陈局宣布决定后，看看我和沙桐。

“案发在清流镇辖区，作为直辖区片警，当之无愧责任人，郑重要求和山里红疑案一并破获。”沙桐主动请战。

“山里红疑案牵涉面广，工作量大，再加骷髅案，你们能胜任吗。”陈局担心。

“以我的推测，两案不可能孤立，有可能关联。人手不够，高大队支援。”沙桐信心满满。

陈局思忖，觉得有道理。前期侦查，人多插不上手。再说侦察员每个人都有两个以上案子，一时难以抽调。

案发时间8月13日。

沙桐说自己有这个能力，两案一起办，并立下军令状，限期破获。潘局猜出他的心事，他想单独破案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潘局不愿打击年轻人的积极性，来个折中，明确表态清流镇派出所为主，实际就是沙桐和我两外勤，刑警大队配合，随时支援。整体作战突出重点。多个人多份力量。他不好再推辞。

沙桐作为两案主侦。

清流镇安装探头不久，只在筒子街的两头和中间安装三只。探头视频记录：凌晨三点多钟，一个穿着肥大的工作服戴着粉尘帽身材瘦弱矮小的男人，骑一辆电瓶车来到警务室门前不慌不忙把蛇皮袋卸下，扔到门前匆匆离去，五分钟后街东头的探头出现嫌疑人，他对着探头做个鬼脸，用手指指东南方向，才从偏道扬长而去，明显在告诉自己的去向。光线暗淡，加上探头非警用型，图像模糊。把脸面放大，粗略判断作案人年龄不会超过二十五岁。抛弃骷髅的人与死者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把骷髅抛弃到警务室门前，作案人这样做真正的目的？这些问题都需要一个个解决。

我根据实践经验提出自己的看法，认为：“8·13”骷髅案有两个显著特征：一是作案人穿着神山煤矿的工作服，他在隐示告知警方，这桩案件与神矿有关联。二是作案人没有回避探头监控，他完全在探头的监控下轻松自如的完成抛弃骷髅全过程。然后骑上电瓶车离开，在离开前还正面对着探头留下一张全身特写，他在有意暴露自己身份，告知是神山煤矿的职工在抛弃神山煤矿的一具遗留的骷髅。我认为，作案人有意抛弃到警务室，表面是在向警方挑衅，不排除有意向新来的沙桐警官挑衅。你不是神探吗，弄出一点事端挑逗你，试探你的侦破能力和水平。

“我与作案人素不相识，他没有必要来挑衅我。”沙桐双手插在衣袋里，靠着门框反驳我的分析。“不排除出于嫉妒，有意导演一场恶作剧。”

“当然，应该考虑到其中一个因素，但是这种恶作剧玩大了，成本太高。”我是这样认为，也有意刺激他的潜意识。“不认识不代表不能挑衅，或许间接或无意间得罪一个仇敌呢，先来一个下马威。”

“这只是一种主观猜想，建议首先把目标锁定那个年轻人，只有找到他一切问题才能迎刃而解。”沙桐在办公室内来回走动，谈出自己的步骤设想。

我同意沙桐的意见，工作第一步重点去神山煤矿寻找那个嫌疑人。

六十年代神山煤炭口发现煤矿，开始零星开采，八十年代，大力提倡发展乡镇企业，清流镇成立神山矿业公司，进行勘探挖掘，发展成一定规模，成为清流镇支柱产业，主要税收大户。九十年代一度低迷濒临倒闭，陶天明旺盛时期，经济扩张，兼并神山煤矿，收为旗下二级实体子公司，交给陶二毛管理。神山煤矿职工大多是农民工或从外地招工来的，计件制多劳多得。

沙桐电话联系矿部总机，周转一大圈才找到矿山负责安全的副矿长兼安保科长陈黑牛，费了很多口舌说了许多好话，，他同意明天上午九点接待我们。头天晚上我们把资料和视频准备好，第二天一早沙桐和我各骑一辆自行车身穿便服，沿着土公路往坐落在深山峻岭里煤矿总部前行。

春天的山区景色非常优美，草木绿葱林荫笼盖，各种鸟虫鸣声不断，真是鸟语花香，然而我们肩负任务，谁也没有心思欣赏大自然赋予的美好景色。天气有些炎热，骑自行车走山路也算力气活，翻过一道坎气喘吁吁，来到山泉旁歇歇脚喝口水。

我看着沙桐大汗淋漓红扑扑的脸庞，有意问：

“走山路累吧？”

“没有坐汽车舒服。”他实话实说。“城里长大的孩子，这些年读书工作都在城里，身子娇惯多了。”

“人是贱皮，像我这样长期在基层工作的片儿警，爬山路是家常便饭，潘局几次要调我去市局工作，基层呆惯了，进县城反倒不习惯。在刑警大队待几个月，又回到基层当片儿警。”我有感而发，随口问沙桐，“你上公安大学有野外生存课吗？”

“不但有，而且时间长，每学期都有一个月野外训练课，只配备军用匕首一把和少量常用药品，只身一人要在深山峻岭中生活十多天。”说着，他拔出随身系带的军用匕首给我看。

“你是乡下生城里长大的孩子，应该多锻炼吃苦具备生存的本能。”

“是的，生活在城里的同学，勉为其难，而我属于强项，为了生存及时补充体内热能，我吃过活蛇活青蛙，还有各种无毒野植物。”

“警校磨砺一个人的意志，百炼成钢。”我对沙桐看好，优良的素质为他打好扎实的基础。

行走大约十几里路，大山里拉起一道高高的铁丝网，进入道口，一处岗亭，走出一个瘸腿中年人问：“你们干什么的？”

沙桐说：“公事，已经与陈副矿长联系好。”

瘸子说：“是今天吗？”

沙桐没好气回答：“那还用问不然不会来的。”

瘸子接通电话找到陈副矿长。过一会儿瘸子要我们在岗亭等待，半小时后一辆吉普车开来，把我们接到矿部。

矿部大楼气势雄伟，六层楼，矿长室在三楼，陈副矿长在小会议室接待我们。

咋一看陈副矿长哪像领导，分明一个打手，身材魁梧，粗头野脑，双腿跷在办公桌上。

“你们公安到咱矿上干啥？”陈副矿长凶声恶气质问。

沙桐把事情说了，陈副矿长恼火：

“8·13骷髅案，怎么会联想到神山煤矿？”陈副矿长对我们的到来不欢迎，甚至反感。

沙桐把视频播放一遍，不紧不慢说：“抛弃骷髅的青年穿着神山煤矿的工作服，明目张丝毫不畏惧，在探头前留下特写，手指神山煤矿的方向，公开挑衅警方，这一切都在暗示这里是重点查访的地方。”

“按照你的逻辑，那个身穿神山煤矿工作服的青年就是神山煤矿的职工喽。”陈副矿长恼怒。“三六九逢集，你们到集市看看赶集的山民，有一大半都穿着神山煤矿的工作服，难道说他们都是神山煤矿的职工？”

“工作需要，履行公务吗？”我解释。“我们没有说那个抛弃骷髅的青年就是神山煤矿的职工，只是怀疑，调查而已。”

陈副矿长怨气似乎平息了些，他指指半边墙上几乎挂满的各种奖状。

“这些充分说明神山煤矿近些年成绩，不是老王卖瓜自卖自夸，我们的工作一直走全国同行业的前列，毋庸置疑那个抛弃骷髅的青年绝对不是神山煤矿的职工。”

“是否与神山煤矿有牵连，现在下结论为时过早，需要认真细致的调查。”沙桐直截了当说。

“这样吧我们印了些通缉令，请你们配合宣传张贴，如果不是神山煤矿的职工更好，你们洗刷清白。”我劝说。

陈副矿长老鼻子一脸不高兴，申辩：“咱们神山煤矿五年没有发生重大事故，凯丰集团董事长陶天明在全市工业会议上立下军令状，三年进入市先进行列，四年做省排头兵，五年成为全国煤炭工业的一面红旗。陶董事长做到了，今年“五一”国际劳动节他光荣出席北京庆祝大会，回来时胸前佩戴着一枚金光灿烂的“五一”劳动模范勋章。他荣获全国“五一”劳动模范，为谯城挣得一份荣誉。”

陈副矿长送行时补充一句：“穿着神山煤矿的工作服做违法事，这种事例在清流镇不乏其人，这是在向我们神矿脸上抹黑。”

通缉令印发一万多张，清流镇周边及每个自然村显著的地方都张贴，一个多月杳无音信。沙桐有些急躁，找不到那个抛骷髅的青年一切工作都无法往下进行。我又准备行使笨办法，动员乡镇治保骨干对各个行政村拉网式排查。

沙桐说：“劳民伤财，如果是流窜人员呢？岂不白忙活一场。”

我认为：“流窜人员不可能，既不可能嫁祸于人，更不可能欲盖弥彰，之所以这样做一定包藏祸心，怀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沙桐自言自语：“抛弃一具骷髅会有什么样险恶用心呢？”

我接上一句：“天知道，只有找到那个青年，让他亲口说出。”转了一圈又回到原来起点。“抛弃骷髅的青年就是钻进十八层地下都要把它找出，否则8·13骷髅案就是一个谜团。”

就在排查陷入僵局，沙桐和我一筹莫展，潘局电话，说锦山庄园又闹起毛贼。这是物业公司第三次报案，前两次都是我去了解情况调查取证，结果不了了之。小区里业主矢口否认，谁家都没有丢失东西。这次物业又去报案，值班的保安从监视器上发现一个可疑的青年潜入，保安跟踪追击，结果毛贼钻进一栋别墅无影无踪。潘局说我上次接手情况熟悉，暂且放下山里红疑案，助手无关紧要，继续接手处理。

我赶到锦山庄园，物业经理老杨把值班的四个保安叫来，物业报案的依据，小区内半夜三更视频监控器出现一位陌生青年人，神出鬼没行踪诡谲，四个保安都说小区内没见过此人，画面里那个青年好像对小区并不熟悉，手里拿着一张草图，不时对照。好像在寻找踩点人提供的行窃目标。值班组长当即决定留下一人继续查看监视器，其余三人捉拿可疑人。结果折腾一夜，不了了知。

保安没法捉拿，要求公安出警。我查看探头视频，当那个瘦弱矮小的男青年出现在画面，我的眼睛一亮，突然想起和那个抛弃骷髅嫌疑人有些相似。

锦山庄园被称作富人区，探头密集，且质量好，属于**门监制。

负责人打开视频，边看便说，这个毛贼还是前两次那个瘦弱矮小的青年。他的胆子似乎比以前更大些，他翻越围墙进入小区内，没有直奔主题，而是装作闲暇无事，沿着假山湖畔闲暇遛哒。保安发现后，跟后追拿。他把时间拿捏准确，保安还没赶到他已经转移到别的地方。负责监控的保安对讲机调度，追赶的保安始终慢半拍。就这样周旋几个晚上，每次这个不速之客最后同样在八号别墅楼消失。但是八号别墅楼的业主没有报案被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