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抗倭自有后来人（下）

可想而知，李稼轩力主调曾昭琳任在延安城南的七里铺举办的“侦察干部训练班”的教员，足见李稼轩对曾昭琳的信任和重视程度。可惜，李稼轩的这个愿望最终没有实现。经组织批准，曾昭琳回国后，先回烟台探亲，然后在地下组织的沿途护送下，赶往延安城南的七里铺“侦察干部训练班”报到。当时，“卢沟桥事变”爆发，小鬼子侵略华夏大地的野心昭然若揭。曾昭琳刚到济南，就传来倭寇已经到达黄河北岸，济南危在旦夕的消息。

形势万分危急，发动全民抗战，在山东创建抗倭根据地已成必然，组织武装起义已经箭在弦上。为适应新形势，担负起领导各地人民抗倭斗争的责任，就需要大批富有斗争经验的党员干部，而当时急需的恰恰就是大批富有斗争经验的党员干部。为了尽快恢复发展党的组织，加强党的领导，北方局的目光投向了济南高等法院看守所里关押的“政治犯”。其中，尤以祁礼为重点。祁礼是曾昭琳走上革命道路的引路人，二人也是情侣。曾昭琳被送往莫斯科东方大学学习后，祁礼因**的出卖而在威海卫被捕，押解济南，关押到高等法院看守所。

此时，抗倭民族统一战线已经正式形成。北方局命令山东**正式派出代表，与当局交涉。山东**确定了张正军为谈判代表，组织营救关押在济南高等法院看守所里的这些党的宝贵财富。可是，张正军身边可以调用的合适人手没有几个，尤其缺乏优秀的情报干部。

北方局得知情况后，综合考虑各方面的因素，指示曾昭琳暂缓赴延安，留在济南，协助张正军营救祁礼同志等被捕的同志。曾昭琳归国后短短的几个月，就充分展示了她在情报分析领域过人的才华。在正确判断当局韩向方曾经断然拒绝小鬼子的《华北五省自治》计划，良心未眠，是可以争取的**对象基础之上，给张正军和韩向方的谈判提供了可以信赖的情报研判结论。张正军多次与韩向方交涉，迫使韩向方以“停止羁押”的名义，保释了以祁礼为首的多名我党重要同志出狱。为日后打开山东抗战的局面，奠定了坚实的领导基础。

转眼之间，曾昭琳和战大鹏在冯毅亭家养伤已经三天了，多亏了冯毅亭的媳妇冯宋氏照顾得好，曾昭琳腿上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曾昭琳虽然不是第一天才认识战大鹏，但毕竟每天都忙于辅佐祁礼**谋划武装起义和制定作战计划，鲜有时间和身边一个刚满十六岁的警卫员唠家常。养伤的这几天，曾昭琳有了时间，可以和冯宋氏唠一些家长里短的闲嗑儿。

曾昭琳对战大鹏确实喜爱，反正有的是时间，她又把在莫斯科东方大学所学毫无保留的传授给战大鹏。战大鹏似乎天生就是一个干特工的材料，悟性丝毫不比曾昭琳差。

这天，曾昭琳和战大鹏坐在石洞外面晒太阳，曾昭琳一个劲儿夸战大鹏身材魁梧。战大鹏憨憨的笑了笑说道：“那是俺打小练武练的！俺爹教俺练武的时候说过，练武人的筋比一般人都粗，为啥粗呢？就是习武的人内功在起作用。筋越粗，劲儿就越大，所有的拳都离不开练劲儿，劲儿带动筋，而筋相扶劲儿，不可分离。练武不能只练气，没有筋力是练不动气合的，筋骨不圆满也不能配合练好气。气和筋骨相辅相成，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嘛。”

曾昭琳是大家闺秀，如不参加革命，就会成为娇小姐、阔太太。她在莫斯科东方大学学的防身术是“桑搏格斗术”。“桑搏”一词源于俄语“самозащита без оружий”，直译就是“不带武器的防身术”，也就是“徒手防身术”。桑博格斗术的腿法攻击与防守简单有效，天生好斗之人配上凶悍的打法，使之成为老毛子的国术。也是GRU训练必修的科目。

女孩儿的力量比起男孩儿来，本身就是弱项。曾昭琳体态婀娜多姿，甚至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哪里是练习桑博这种力量型格斗术的材料。教授曾昭琳桑搏的老师普罗科耶维奇虽然绞尽脑汁，想尽办法，曾昭琳也是发奋苦练桑博，可不知为什么，就是练不好桑搏。桑博在曾昭琳手中练来练去，还很平庸，就连普罗科耶维奇也直摇头。

曾昭琳对武学这种博大精深的国粹根本就一窍不通。她笑了笑，对战大鹏说道：“‘外练筋骨皮’好理解，‘内练一口气’就很深奥了。是你每天练的吗？大鹏，给姐讲一讲呗。”

练武之人都好为人师。战大鹏学着他爹战家兴传他拳理的样子，仰望着天空徐徐说道：“精、气、神这三种东西是人身上的三宝。也就是说，‘气’是一种非常重要的东西，对人体血液有调和推动作用。咱们中医学讲究‘气为血之帅，气行血自行’，要是人的身体没有血液循环滋养，那人还能活吗？所以说，气就是人生命的基础。《易筋经》中说‘精气神乃无形之物也，筋骨肉乃有形之身也’。因此‘练有形者为无形之佐，培无形者为有形之辅’。气是无形之物，看不见摸不着，但谁敢说‘气’不存在，不是人活着的依赖？精、神和人的肉体都通过‘气’才能得到调养。‘精’与‘神’同属无形之物，练武之人只能靠意念去调整。而‘气’却可以通过形体的锻炼来加强运养，所以说习武提倡练内气是有其实际意义的。”

曾昭琳似懂非懂，问道：“就是说练武之人在武功方面要内外兼修，武艺才能突飞猛进？”

说起家传武功，战大鹏还真有点不好意思。战家兴传给他的武功其实谈不上什么门派，说的难听一点就是很杂，也是被许多武林门派所不能接受的。就像被战大鹏引以为傲的《梁氏刀法》，据说是宋朝的民族大英雄韩世忠在夫人梁红玉殉国后，为了纪念夫人，整理了夫人所使用的刀法，并以夫人的姓氏命名传给战家先祖。战大鹏经常使用的杨氏太极拳、游身八卦掌、小擒拿手和沾衣十八跌分属不同的武术门派。而战大鹏常常仗以致胜的“无影神仙腿”却脱胎于少林寺《七十二绝技》之一的《千斤神腿功》。

幸亏曾昭琳不懂武功，没有提起这一茬儿，才没让战大鹏尴尬。战大鹏一激动，差点把他爹常夸他的话说出来。每当他爹战家兴传授战大鹏拳理，战大鹏有所领悟时，战家兴总会含笑说道：“呵呵……小子的悟性不错，要是能下苦功夫练武，将来的成就爹是比不了的！”

战大鹏顿了顿，摇头晃脑的说道：“姐说的是！练内气和外形，在内重养生功能，在外则重技击功能。首先，内气足则内脏功能强，内力实则心肺功能高，人体耐力好，也就具备了一定的抗击打能力。其次，在外形上筋粗、骨硬、皮厚、肌肉弹性好，可具备一定的打击力度，速度反应快，因此在实战中不怕对方捏、拿、抓、打，可以说‘内练一口气，外练筋骨皮’这句话就是习武整个过程的精髓。唉……三姐不仅功夫在俺之上，枪法也在俺之上。要是三姐也在师傅身边，和俺爹一起保护祁礼**，祁礼**和俺师傅兴许不能牺牲……”

战大鹏讲到这里，想起了祁礼**和他爹战家兴、他师傅杜梓林的壮烈牺牲，不由的神色黯然。战大鹏咬紧牙关，腮边的肌肉不住滚动，片刻后轻声唱起了悲壮的《国际歌》：“起来，饥寒交迫的奴隶！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要为真理而斗争！”

曾昭琳没想到战大鹏又提到了祁礼**和杜梓林、战家兴三位烈士，她心中一痛。她忽然发现战大鹏不大的眼睛中不只有哀痛，还迸射着对国仇家恨的火焰。战大鹏低唱的《国际歌》虽然缺五音少六律，却悲壮和高亢，让人听了无不热血沸腾。

祁礼和杜梓林、战家兴三位烈士虽然倒下了，可是他们的身后却站起了战大鹏这样更多的年轻一代中国人！三位烈士可以瞑目了！他们以生命为代价向祖国和民族履行了郑重的承诺，将生命定格在最美好的年华，永远长眠在胶东这片热土上。前仆后继人应在，如君不愧轩辕孙！烈士们未竟的抗倭事业，他们的子孙会舍生忘死的继续下去。正像民族英雄杨靖宇将军临终震撼三山五岳的豪言：“区区日本四岛，断无亡我中华之力，我虽华夏一匹夫，然堂堂七尺须眉，抗日救国之信仰，坚如磐石，今日得以血溅山河，我足矣！”

曾昭琳似乎看到巴黎公社的战士们踏着战友的尸体，前赴后继冲向敌人的壮烈场景，渐渐幻化成浑身浴血的祁礼指挥三军的勇士们，奋不顾身的冲向小鬼子。曾昭琳的眼睛湿润了，她难以自制，挥着右手和战大鹏一起铿锵有力的唱起了《国际歌》这首全世界受压迫和侵略的劳苦大众捍卫和平的战歌：“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奴隶们起来起来！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这是最后的斗争，团结起来到明天，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

《国际歌》在“英特纳雄耐尔就一定要实现”誓言中结束，曾昭琳的心情难以平静。半晌，她这才说道：“大鹏，我听说你和你三姐战三妮都是梓林同志的徒弟。有徒如此，可见师父也一定是个了不起的英雄好汉了！大鹏，你的《国际歌》唱得真好，是和梓林同志学的？”

战大鹏憨厚的笑了笑。说道：“不是！俺是和俺三姐学的。”

“哦……”曾昭琳点了点头，她已经认定战大鹏是一个从事情报工作的好材料。她准备把战大鹏带到延安，让战大鹏接受系统的培训。她认定，战大鹏将来一定是一个优秀的特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