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勇大鹏狼窝夺枪（上）

战大鹏讲完和三姐战三妮学唱《国际歌》，因羡慕三姐手中的两支独撅子，决心自己也搞两支真家伙的故事。曾昭琳有心想进一步了解战大鹏，准备日后量才使用。她笑了笑，拿起战大鹏的一支七星盒子，掂了掂说道：“大鹏，你真是人小志气大！这么好的枪就是咱们三军的部队上我也没见过有一支，你是从哪儿搞来的？呵呵……我听说杜梓林同志，你搞这两把枪的时候，遇到了极大的危险，若不是有高人暗中相助，还差一点丧命。有这回事吗？”

战大鹏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脑袋，说道：“这事儿是挺寒碜的，可姐又不是外人。也不怕姐笑话俺，抢这两颗盒子炮确实挺冒失的，想想都后怕。要不是有高人相助，俺就把命扔在贾柞砦了。呵呵……这两颗盒子炮是贾柞砦‘贾大善人’的两个保镖张会堂和胡久翔的。”

曾昭琳大感兴趣，笑了笑说道：“哦？大鹏真勇敢！能把你抢枪的故事说给姐听听吗？”

说是“寒碜”，可这件事怎么说也是战大鹏孤身一人深入狼穴，抢来两支赞新盒子炮，实实在在发生的事呀。对此，战大鹏人前人后要说不得意那是骗人的。何况曾昭琳是比亲姐还亲的姐姐，还是留过洋的大能人。有机会和“大能人”显摆自己，何其幸也？于是乎，战大鹏眉飞色舞、口沫横飞的讲了起来他孤身一人勇闯贾柞砦，狼穴夺枪的感人故事。

雪下了一天一夜，停了。胶东大地的山山水水披上了洁白的素装，天连着地，地连着天，白雪茫茫，无边无际。那绵绵的白雪装饰着世界，琼枝玉叶，粉装玉砌，整个大地都变成玉琢银雕的世界，雪花染白了大地。隐了青葱，眉间雪，鬓间发，似暮雪白头。

白雪皑皑的山坡上，一个身穿藏青色夹袄步履矫健的大小伙子正疾步行走着。山路虽然崎岖，又覆盖着没有一尺半，也有一尺的积雪，可大小伙子仗着人高腿长，踏着积雪赶路仍然步履矫健。这个大小伙子看上去也就十五六岁，却身背一柄古色古香的宝刀。他国字脸，脸色黑里透红，个儿挺高，长得虎背狼腰，浑身透着精气神。任谁见到这个大小伙子，都会暗暗点头称赞：再过两三年，这大小伙子一定会长成一个典型的胶东大汉。要不是小鬼子都打下济南府了，闹得人心惶惶的，保媒拉纤儿的还不得把这个大小伙子家的门给挤破了呀。

这是丁丑年壬子月的一个冬夜，走夜路的这个大小伙子正是掖县战家夼战家兴的三儿子战大鹏。战大鹏半夜三更的不惧山路又滑又险连夜赶路，这是图希啥呀？小鬼子就要打来了，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返迹荒径，息影柴门”？战大鹏要学荆轲拔剑，纵然殒身碎首，也要身死名存。人小胆大的战大鹏是要去自己家东北，五六里地之外的贾柞砦，去抢十里八乡的首富贾殿臣“贾大善人”的两个保镖张会堂和胡久翔手中的盒子炮。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要想杀更多的小鬼子，就得拜“双枪无敌赛彦平”杜梓林为师。要想拜杜梓林为师，手里没有趁手的家吧什儿，拜师的心未免不诚，也让三姐看不起。

战大鹏此举的确是过于冒险。这要是在村头站疃头窃窃私语的大老太婆、小媳妇知道了，一定会连连摇头，纷纷埋怨战大鹏的胆子也太大了，人家胆大包着身，大鹏却胆大包着天。

“贾大善人”两个总背着嘎嘎新盒子炮的保镖，额头有一块大疤的叫张会堂。那个眼睛就像睁不开，总眯缝着的汉子叫胡久翔。这张会堂和胡久翔可不是混饭吃的一般保镖，他们是省**军阀韩向方手枪旅的两个班长，枪法如神，经验丰富，是正儿八经的老兵油子。

张会堂和胡久翔是同乡，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有过命的交情。张会堂和胡久翔自然不是什么有正义感的军人，韩向方不战而逃之后，他们断定跟着韩向方南逃不会有什么好下场。二人心灰意冷，厌倦了把脑袋别在裤腰带里卖命的日子，私下里一嘀咕，就携枪脱离部队，准备返回威海卫煎茶铺的老家。每人再娶一房媳妇，去过温馨的小日子。张会堂和胡久翔本想卖了枪回家娶媳妇，却不料被土匪打了劫，不仅枪被土匪抢走，还差点丢了性命。

张会堂和胡久翔逃得性命，更加心如死灰。二人身无分文、穷困潦倒，只好一路乞讨着返乡。这天来到贾柞砦，“贾大善人”慧眼识珠，一眼就看出来这两个叫花子绝非等闲之辈，实乃落魄的高人。经过一番试探，“贾大善人”重金聘请了张会堂和胡久翔来给自己当保镖。

不过少有人知，“贾大善人”之所以花这么多钱聘请保镖，绝非冤大头。那是因为他做下伤天害理的恶事，做贼心虚！原因是“贾大善人”几个月之前在烟台，经不住金条的诱惑，将偶尔得知的力行社特务处，也就是眼下的军统二处上尉邵延禄的身份以一根金条的价格卖给了小鬼子先期潜入烟台的间谍井下平十四大尉。其结果。直接导致了邵延禄被小鬼子的间谍暗杀，夺走了小鬼子秘密绘制的侵略烟台地图。力行社特务处十分愤怒，誓言报仇雪恨！

“贾大善人”出卖了军统特工邵延禄之后，心里边一个劲儿的打鼓，总感觉后脖颈子一个劲儿冒凉风。尤其是每当走到贾柞砦的东头城隍庙，更是疑神疑鬼的生怕邵延禄的冤魂来索命，更怕城隍庙中的城隍爷派小鬼来捉拿他。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城隍爷既是“县官”更是“现管”。城隍爷在阳间司惩凶罚恶导正社会风气之职，在阴间则专司人间善恶之记录、通报、审判、移送之职。城隍爷是一城的守护神，护佑这方一片土地和黎民百姓平安。有点类似人间的警察、检查官及法官的综合体。遇有善事则通报天庭，遇有恶事则通报地府。

城隍爷下辖有文武判官、各司大神、范谢将军、牛马将军、甘柳将军、韩卢将军、日夜游神、枷锁将军等，手下的一众衙役等鬼差，负责缉拿鬼魂，赏善惩恶，勾魂行刑等事。城隍庙那就是老百姓心目中的阎王殿。除此之外，山神土地等神明也归城隍爷辖制，由此形成城隍爷主管人间善恶奖罚的最后一个闭环。城隍庙虽然不大，辖下机构配置可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分工详细，各司其职，责任到鬼。正所谓：为人莫做亏心事，头上三尺有神明；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可惜，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当人们过于追求利益至上时，“敬畏”就成了国人的缺失。缺失敬畏所带来的违法乱纪横行，黎民百姓受难，这个世界就会蒙上一层阴影。心存敬畏、言有所戒、行有所止才能有所成，有所成才能行之高远。就像当年明太祖朱元璋诏令天下兴建城隍庙时所说：“朕立城隍神，使人知畏，人有所畏，则不敢妄为”。

人一旦做了恶事总会胆战心惊，“贾大善人”寝食不安，不得已只得放下脸面去找贾柞砦闻名四里八乡、能掐会算的贾安林“贾大仙”问事儿。都说无论一个人如何精通周易八卦，算卦多准，都不能自称“大仙”。否则，就有亵渎天神之嫌，会招来天谴。好在贾安林虽称“大仙”，但是他姓得好，姓“贾”。老天爷怪罪起来，他就可以辩解称自己是“假大仙”。

“贾大仙”不屑“贾大善人”道貌岸然，一副伪君子的德行，他一捋颌下稀疏的几根花白的胡须，半眯着眼睛说“贾大善人”冲撞了邪神。枪能避邪！可贾府现有的土枪土炮是不管用的。若想化解，必须购置两颗洋枪，邪神方不能近身。而且购得洋枪，自有神人来助。

张会堂和胡久翔身上的这两颗盒子炮是“贾大善人”为了保命，花了二百二十块袁大头从井下平十四这个小鬼子手里买来的。盒子炮一买到手，“贾大善人”就遇到了在贾柞砦沿街乞讨的张会堂和胡久翔。张会堂和胡久翔虽然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是目中偶**光。“贾大善人”认定，这二人一定就是“贾大仙”所说盒子炮所召来的神人，助他驱邪避灾。

都说，国人自古以来都不乏出色的商人，狡猾精明。这“贾大善人”精明了一辈子，是从来不花冤枉钱的。可惜，从来没有倒腾过枪的“贾大善人”这次却让小鬼子井下平十四给坑得不浅。“贾大善人”所买的这两颗盒子炮并非井下平十四所说的普鲁士进口的原装货毛瑟C96。那毛瑟C96外观威武霸气，精密细致，各零部件间全是严丝合缝的精密咬合，没有使用一颗销钉，堪称精美的工艺品。C96虽然实用性不如同时代的其它手枪，却深为当时国人尤其是军人所喜爱。就连啸聚山林的土匪，以及喜欢枪的富商巨贾也都对盒子炮情有独钟。

盒子炮是普鲁士毛瑟C96手枪及其系列衍生品在神州民间的一种独特的称呼。国人还称它为驳壳枪、自来得、大肚匣子、匣子枪、二十响等等。盒子炮从清末进入神州直到五十年代初的半岛战争，其地位才由老毛子的手枪代替，整个浪儿辉煌了半个世纪。盒子炮是丑得可爱的标准典型，几乎是罗曼蒂克的。盒子炮在神州大地，却是一款神枪，和华夏现代史紧密的缠绕在一起。伴随着国人渡过了艰难的岁月。盒子炮之情，绵绵无尽，难以忘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