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 女人倔强对自己更狠辣（三）

七

跑集依旧，不过收摊早些。其实太阳偏西再守着地摊也没多大意思。该买的买了，不想买的稀稀朗朗几个闲散客也甭想做成他们的生意。跑集仍不见起色，不死不活，生意好点只赚回个本钱。刘晓梅理解，丽姐的心思都放在医院里。一心挂两头是做不成事的。劝她先把医院那头安顿好，告一段落再一门心思做生意。许春丽心里**，刘晓梅言下之意魏文这样不死不活的悬着，许春丽是做不好生意的。许春丽不然，说咱是勉勉心意，等房钱用完仁至义尽，他腿一伸眼一闭走了，咱娘儿俩还要过活，跑集不能耽误生意不能中断。刘晓梅赞同。但许春丽要办房屋抵押贷款，刘晓梅坚决反对。你不顾死活也要为孩子想想。使出大把钞票如果能挽救一条生命，也值。可你在救一个行将死亡的人，花去这么多钞票只能延续几天生命。将来连个窝都没有，能对起孩子吗？许春丽鬼迷心窍，王小二开店一心门朝南。

利用几个下午，房屋抵押贷款办好。许春丽首先要还钟家亮的钱。打电话给钟家亮约他醉仙楼茶座见面。一来还钱二来感谢。钟家亮知道她的用意推脱有事。一连几次搪塞，许春丽登门。你是啥意思？孬娘的，请都请不动了。钟家亮说这段时间确实忙，增加教学课程，科题要提前完成。许春丽说再忙撒尿的功夫能挤出吧。她把信封装着的二万元钱扔进他怀里。谢谢你救了大济。钟家亮说你就见外了，这钱我压根儿就不准备要。算对你的一片心意。许春丽说打住，桥归桥路归路，咱跟魏文之间的事与你一点关系没有。钟家亮说不都看在你的面子吗。许春丽严肃认真说经过反复考虑，总觉得俺俩在一起不适合。有句俗话，鱼找鱼虾找虾，乌龟王八结亲家。你是大学教授，咱是下岗工人，天地之差不相配……不待说完，钟家亮打断话头，又来这一套了，从第一次约会就摆弄这个问题，我还是那句话我钟家亮娶得是老婆，不需要学历地位，不在乎平民草根，我看中的女人就成。许春丽说你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吧，你能委曲求全，也不问问俺是否愿意攀登高枝？今天给你明说了，咱不同意就此了断。钟家亮说做人咋能这样呢，两人好起来了你当是买青菜萝卜，成否就那么便当？许春丽果断说，孬娘的，俺的婚姻我当家。

这些话都是违心的，许春丽回到家里一头扑在床上哇哇大哭。她不能不这样狠下心肠，自己的命运上帝就是这样安排，她无法反抗只能顺从。但她不愿再优柔寡断，去伤害摧垮一个真诚善良的无辜。爱得越深思虑得越细，牺牲爱情只是一阵的疼痛，如果失去做人的道德准则将会遭到终生良心的谴责。一阵痛哭被襟潮湿一片，泪水似乎把心中的痛苦一起带走，憋闷的心胸舒服多了。看看天色不早，小囡快放晚学。她不准备做饭，要带小囡去肯德基。女儿懂事自嚷着要为爸爸治病，每天上学放学做作业，妈妈做什么她吃什么再不挑嘴。好像一下长大十岁，非常懂事。女儿越是这样，做妈妈的越是心疼。小囡放学很迟，抓紧空档许春丽来到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一张憔悴的脸，眼角爬出诸多细细的皱纹。这段时间事情太多杂乱无章，好一阵没去做护肤了。中年女人皮肤最容易老化，如果稍欠保护，大有上下十岁的悬殊。她化了淡妆，女人的仪表重要，心思沉重精神不倒。

肯德基的生意永远都是那么兴隆，排着长长的队不厌其烦。这样购买场面除此之外很难见到。小囡老猫上灶台熟路熟道，先找个空位让妈妈坐下。妈妈既能休息，又抢先占领座位，再去排队取餐。许春丽看着女儿的背影，小囡的个头又窜高了，不比自己矮多少。只是身材单薄，依然还是孩子样。半个时辰小囡的托盘端来一盒上校鸡翅一袋薯条和一杯饮料。许春丽说不是给你一百元吗，怎么就买这几样。小丽说没味口。许春丽心头一热，女儿到底长大，她哪是味口不好，而是知道节省钱了。

小囡吃着鸡块薯条，眼睛四周环顾，见到同学扬扬手或送去一个笑脸，女孩子就是这样虚荣。进肯德基是一种摆谱显示炫耀，至于吃多吃少无关紧要。突然她惊叫小梅阿姨！许春丽说她在哪里？小囡说橱窗前一晃而过。许春丽起身跑出门外，果然是刘晓梅正和一个男人并肩行走。又一个新接触的男朋友。她本不想打扰，但看到男人宽阔肉实的后背和稀疏头发的秃脑袋，能猜出是父辈的同龄人，便喊叫一声。

孬娘的，提升正排级了。许春丽把刘晓梅拉到一旁奚落。刘晓梅不承认，说遇到的同学哥哥正好同路。许春丽说苍蝇打眼前过能分出公母，少给俺玩猫腻。刘晓梅不得不承认熟人刚介绍的男朋友，头一次上街就被丽姐撞着。许春丽说那老男人有钱吧？刘晓梅点点头。许春丽说你是嫁人还是嫁钱？钱不能没有，关键是看人。和一个快能做父亲的老男人生活一起能幸福吗？刘晓梅生气堵上一句，萝卜青菜各人所爱。生活一起能带来幸福的男人，却被某个女人一脚蹬掉。许春丽笑了，孬娘的，钟家亮都告诉你了。刘晓梅说手机快打爆，耳朵磨成泡，两头落抱怨，不说一声好。我又不是媒人，钟家亮非缠着我向你讨个说法。许春丽说耳朵竖起听真，俺和钟家亮的关系一刀两断到此结束。孬他娘的。

八

有人说新闻记者猎狗鼻子兔子腿，许春丽头一次领教。当她跑集归来，就被记者逮个正着。你是许春丽吗？自称都市报的杨记者问。许春丽莫名其妙点点头，咱们不认识呀。杨记者说人不认识，但你的事迹耳熟能详，太感人了。城市创建精神文明，正需要你这样的典型。写好相信能打动千千万万颗市民的心。许春丽听说要写稿登报吓得腿肚子发抖。对不起俺还要去医院，没时间与你们瞎搀和。杨记者说宣传先进人物是报刊的职责。如果你这样的人物从我们鼻子底下漏掉，没有发现挖掘出来，从大道理说那是一种渎职行为，小道理讲愧对新闻记者光荣称号。许春丽说忙自个家的事，没啥好说的。杨记者说你越觉得平淡，就越显示你的精神可佳。刘晓梅说，丽姐这种举动非常人所能，不说胸怀海纳百川，起码宰相肚里撑船。许春丽敲敲她的脑门，你这张嘴说好把俺捧上天，糟鄙一脚踩地狱。孬娘的，姐在你眼里成孙**，一天七十二变。刘晓梅说登上广播电视报纸上的哪些先进人物，还没有你的事迹感人呢。杨记者下下功夫准能一跑打响，成为全市区的红人。杨记者说，孙医生魏文还有同病房里的病友说起你的事迹，一个个激动不已热泪盈眶，我听也很感动，决定非采访你不可。一来宣传你大仁大爱，树立社会主义精神文明之风，二来也动员社会伸出援助之手，爱心捐助。许春丽惊讶，你都踩点侦查了？先进事迹谈不上，社会捐助倒是实惠。杨记者举起相机要拍照。许春丽制止。照片要上报纸更要注意形象，咱要到美容店美容一番才能拍照。杨记者说大姐是上过台面的人呀！刘晓梅说门缝看人了吧。咱丽姐当年可是红遍全市区第一代女强人女企业家。杨记者想起了，那篇报道还是我写的，题目：“下岗女工摆地摊成万元户”是吧？一晃十年过去了。乾坤运转时代变迁，大姐的精神常青不倒又一次发光。许春丽感赞，杨记者你那篇文章起大作用，一夜间咱成了名人。名人有效应，生意火爆了。

许春丽拉着刘晓梅一同进美容会所。许春丽买的金卡年票老主户，对老板说咱带来一位小妹，给个优惠价先记咱账上。刘晓梅问需要多少钱？许春丽说问这些干啥？女人有两样最舍得，一是花在孩子身上，二是用在自己脸面。以后跟姐后面学着点。刘晓梅佩服。丽姐有眼光，当了一回名人，跌趴了。十年后一个鲤鱼打挺跃到万人之上，又当回名人。许春丽说名人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当钱花？依咱看都是哄人。刘晓梅愣怔。丽姐脑瓜进水了，咋说这话。好事是你做的，杨记者总结宣传。大家学习你，都能像你人人有爱心，咱祖国也能早进共产主义。再说你当名人，社会援助，也减少你的经济压力。许春丽说咱家的事用别人的钱心亏。刘晓梅生气。那你干嘛还热衷于忙着做美容，要杨记者给你拍美人照，不是别有用心广告征婚吧。许春丽笑骂，孬你娘的，死妞子小看姐了，姐松松口不当连长长也能当连副，还需要广告征婚？实话告诉你，商机到了……

刘晓梅一骨碌坐起，眼睁得像灯泡，把正在专心做面敷的小姐吓一跳，以为是精神病。刘晓梅欠过身问，姐，你说什么咱听不懂。许春丽骂她，孬你娘的，天生不是做生意的料，给她细说。这名气本是虚无飘渺抓不着看不见，空摆着狗屁不当。但它又好比是符号是颜料，涂在官帽上增加光环，官运亨通。贴在艺人身上二次方三次方的身价成倍儿滚翻。咱是做小生意的，拥有它也能拉虎皮当大旗，引发生意红火。刘晓梅一经点拨，七窍灵通。姐，你太英明伟大了，我要是个男的非你莫娶。许春丽说钟家亮追求俺神魂颠倒，咱已经对不起一个男人，再不能耽误第二个。本人郑重申明不搞同性恋。

刘晓梅想起什么情绪突然低落。许春丽看出问，小孩脸六月天，晴转多云咋变这么快？刘晓梅吞吞吐吐说，丽姐，你出名千万不能把咱落下。许春丽说姐拉你美容为啥，一块儿拍照上报，以后也一块儿好做生意。老鹰栓住蹩爪子孬好团一堆。不过你不能喧宾夺主，主角与配角分清。刘晓梅说小秃子跟着月亮走沾上光，怎会不知好歹像陈佩斯那样挡住你英雄形象。

媒体威力无比，电视报纸广播全方位立体化宣传，许春丽一夜之间成了小城明星人物，家喻户晓妇孺皆知。许春丽起先不以为然，买辆千里马三轮摩托车跑集，车厢上扯起一条横幅写着：“许春丽跑集地摊，挣钱为前夫治病。”这是报纸上用的标题。杨记者曾拟编过几个标题，许春丽都不满意，最后自己玩脱口秀。既通俗直白，又充当免费广告，一撕两勾当。横幅下还悬挂着许春丽和刘晓梅合影的照片，就是报纸上采用的那张。彩色放大非常亮丽醒目。

跑集第一站许春丽和刘晓梅仍选择赵集，起家的老根据地嘛，万事看开头。地摊刚摆好，高喇叭闪现出，老远喊叫起大妹子英雄啊，你的事迹咱在电视里看一遍流次眼泪，了不起太感人了。高喇叭一嚷，乡客们都围过来，对着照片再看看人，果然是那个卖房屋为前夫治病的明星人物许春丽，个个感赞不已。捐款不谈了，多买她的东西也算尽一分爱心。于是一哄而上。

许春丽预先谋划，借着名气仅卖服装不行。有钱不买半年闲。她增加生活日常用品，比如洗涤用品、美容用品等等，过日子每天都要使用。

生意出乎意料的火爆。满车出行，空车回归。刘晓梅说开门大吉，下趟跑集换汽车。

刘晓梅的话有道理，两人回到家毛算账大半天的时间赚了一巴掌的数。许春丽说五五分成。刘晓梅说配角与主角的关系要摆正，三七开咱都小秃子凑月亮沾上光。许春丽说宣传报道与做生意两码事，亲兄弟明算帐，咱姊妹俩哪对哪呢。刘晓梅说无论如何不能对半开，姐觉得亏待小妹，就改四六吧。许春丽说也好。红十字会转来一笔钱进了医院账户，孬他娘的，够那个孽障能维持三个月，咱能缓口气。生意照这样做下去，一年下来房子也能赎回来，到那时咱俩的章程再订。

刘晓梅走后，许春丽觉得一身的轻松。多日疲惫烦操苦闷痛感一扫而光，就像当年下岗跑集第一次赚钱那样喜悦兴奋快乐。好心有好报。她将这句老话又在心中反复咀嚼。从她记事起爷爷奶奶外婆外公用这句话演绎出许多故事说给她听，当然大多都是神鬼。天神是惩恶的，女鬼个个心地善良知恩图报。那时在她幼小心灵中励志做好人，好人终究有好报。这句话灵验了。她记恨魏文生吃他几口肉都不解恨。但是人一但混到生不如死的地步，再记恨前仇落井下石，岂不小人之见？她抗住世俗不怕流言用自己所能去挽救一条生命，从道义上讲是尽一个善良女人的心意，社会却加倍的赏还。她要珍惜这一次的机遇，借助灿烂的阳光，开出五彩缤纷的花朵。

这次良机杨记者功不可没。她洗浴后静静躺在床上，随手将刊登杨记者编写“许春丽跑集地摊，挣钱为前夫治病”长篇通讯的都市报拿在手里。报纸刚发行，她迫不及待从售报亭买回一份，看到醒目的标题和大幅彩照，她眩晕了。从一个商人的敏感，她能揣度出再一次商机到来。这不是天时地利而是人和。后者比前两者威力无限，因为这一片阳光只照射许春丽一人的身上。今天跑集就是疾风暴雨的前兆。长篇通讯的内容她没有认真看，难得的清闲应该认真拜读，不然对不起杨记者洒下的辛勤汗水。

刚看几行，手机响了，是天逸商厦老板余猫眼。当年跟她屁股后面混的小老板，同属第一代起家的土老帽。熟人毋须寒暄，开口直奔主题，愿意免费提供柜台，欢迎许春丽地摊入驻他的商厦。许春丽笑说，孬你娘的，吃错药了，瞎子见钱眼睁开的主儿，能有这样好事轮俺？余猫眼说不是想沾点大妹子身上的财气吗。不一会手机唱起歌。茂源商贸公司老板铁拐李说话，殷切希望能和许春丽合开一家商店。店名都想好了……许春丽打断话头，孬你娘的，甭说也知道，许春丽成了金字招牌。有钱不会自己赚咱是傻瓜？手机关了。

九

许春丽不愿跑集，改换跑报社，坚决要与杨记者打官司。

宣传咋能这样写呢，严重失真。许春丽火气旺盛义愤填膺冲进报社。杨记者把她拉到办公室沏杯茶，慢声细语说话。为救前夫你用完家里积蓄对吧？许春丽说这条真实。杨记者说为救前夫你用房屋抵押贷款不假吧？许春丽说这条也属实。杨记者说为救前夫，相处半年的男友与你分了手，这是你亲口说的。许春丽点点头又否定。你写倒了，不是因为收留前夫，用光家产男友离我而去，而是我怕拖累男友主动提出分手。杨记者说这就对了，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你与男友分手了。许春丽说一个是男友离我而去，一个是我主动提出分手，性质不一样。你的用意俺明白，表扬俺歌颂俺，但不能贬损男友来抬高我的形象。其后果想了没有，男友以后还要找对象组家庭，谁个女人敢找这样没心没肝不愿风雨同舟的男人？杨记者说报道在真实的前提下，语言允许适当技巧。不论是男友离走还是你提出分手，都属一码事，不必要争先落后。何况你的男友也没点名道姓，谈不上伤害。许春丽说好话不出门，坏话传千里。咱出名了理理线索自然会牵涉到男友。杨记者说男友找过你了。许春丽眼圈发红。

那天晚上她嫌烦关了手机，专心看起杨记者采写的长篇通讯。看了头遍觉得很满意。到底是专业记者水平高，自己平日做的事情不觉着，经杨记者剪裁拼凑渲染烘托，竟然变得那样生动感人。自己看了如果不是控制感情，眼泪准会流出来。外人阅读可想而知。忍不住再看一遍，这回看出问题。原文大意：许春丽不顾热恋中的男友阻拦，孤注一掷收留病危的前夫，花去所有积蓄，又用唯一栖身房产抵押贷款。男友忍受不了她这种有悖常理的过分举动，忿然离去。她的脑袋嗡鸣。杨记者怎能这样宣传，用贬损男友的道德人格来提升自己的形象？她打开手机准备向钟家亮道歉，手机荧屏出现多个未接信号，都是钟家亮的。她拨通刚想说话对方掐断。一连几次如此，她不得不登门赔礼。

许春丽吃闭门羹。家亮你听我解释不是俺的错，是杨记者写错。钟家亮闭耳不听。我不想听开头和经过，只着重结果。白纸黑字千真万确。领教，真正领教了商人都是唯利是图见利忘义。许春丽说孬俺娘的，俺是唯利是图，但不是见利忘义更不会损人利己。

许春丽不知怎样回到家，愧意一阵阵涌出，且逐渐汹涌。她决心一定要给钟家亮一个说法。

杨记者说文章已经登报你说咋办？许春丽说再登一篇澄清事实。杨记者为难说咱们报是党报，不能颠三倒四绰尔反而。许春丽说党报犯错误了就不能公开承认？杨记者说这是哪儿对哪儿？许春丽说大小都是错误，你们不公开承认，咱就去法院告你。

许春丽说到做到，她请厂里原来的宣传科长写份洋洋洒洒数千字的诉讼状子。刘晓梅闻讯跑来劝阻。正事不忙找邪门。闹出去了以后谁还敢给你揽事？许春丽，说孬娘的，你以当姐头脑进水，没事找事掺和玩？钱财事小名气为大。一个人活在世上名气顶重要。老话:人过留名雁过留声。咱不弄个泥水分清，钟家亮以后怎么做人。刘晓梅说就依报纸上说的，钟家亮离你而去也是人之常情。你花大把钱塞进无底洞，而且搭救是条白眼狼，哪个甩种男人愿意跟你一起遭罪。许春丽说正因为钟家亮愿意做那个甩种男人，一心爱恋咱，危及档口垫上两万元钱救下一条性命。你颠倒黑白，岂不冤枉好人。刘晓梅说即使这样钟家亮损失啥了？许春丽说名气。刘晓梅说钟家亮日后如果因这事儿找不到对象，咱愿意嫁给他。许春丽直愣愣望着她，半晌不言语。刘晓梅说这眼光蛮怕人的。明白了你为钟家亮挣名誉，还是因那份割不断舍不去的情愫。既然有这心了，我去与钟家亮说说他也不会责怪的。许春丽说他不责怪那是他的情愿，咱必须要为他恢复名誉。

许春丽走进法院，法院不受理，说这种鸡毛蒜皮小事你们双方协商解决。许春丽说牵涉到一个人的名誉怎说是小事？接待人员回答，你说不算数我说也不算数，法律就这么定的。许春丽只好又踅身去找报社。就这么车轴转了半个月下来，仍然没有一点头绪。

许春丽与杨记者相持不下。

刘晓梅铁青着脸，硬拉着许春丽跑趟集。地点仍是赵集。

许春丽流动地摊刚摆好，高喇叭来了，几天不见像遇着陌生人，把许春丽上下瞅视一番才说终于露面了。许春丽说婶不认识了？咱是许春丽。高喇叭说你扒去皮烧成灰咱也认识。这半月哪去了？许春丽说打官司。高喇叭说算你还诚实说真话。拘留审查不是好滋味吧！许春丽懵懂，婶说啥话呢，俺听不明白。高喇叭说这年头有人骗钱骗色，还有人骗名气。做人要诚实，弄虚作假只会落个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听说报社为你写假报道也进法院吃官司了？许春丽目瞪口呆。好话不出门，谣言传千里，而且歪传到爪哇国了。高喇叭大喊起，以前咱瞎了眼看错人，还到处宣传你是善良忠厚的女人，为救前夫治病，都来照顾你的生意。现在算看透了，你是弄虚作假欺骗顾客的大骗子……许春丽双手捂耳尖叫，不，俺不是你说的那样坏女人大骗子。高喇叭说这半个月哪去了？镇上人在法院看到你。你实话说花了多少钱买通那个记者，弄出这篇糊弄人的假新闻……

许春丽浑身是嘴辨别不清。

她的流动地摊摆到哪里都有人戳戳点点。生意从红火一下跌落萧条无人问津。

刘晓梅来告辞，说要到南方混事。许春丽说是嫁给那个老男人吧？刘晓梅点点头。都说女人要自尊自强，咱也想做一回女强人，可心强命不强。只能依靠女人青春这点资本了。刘晓梅说的很凄楚，许春丽内愧眼圈发红。刘晓梅反而安慰她，魏总走了，姐也落下一身轻。红十字会就汇来一笔款，以后再没进账。大病救助也不是无止尽，魏文犹如一盏油灯，油熬光灯自灭。全市评精神文明十佳人物，许春丽连候选人都没提名，问题出在那篇报道有争议。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许春丽不后悔，忙自个家的事干嘛要全社会赞扬。唯一懊恼丢掉一桩好婚事。许春丽问钟家亮还好吧？自那次不欢而散，两人再没有联系。刘晓梅说钟家亮成名人了。自那篇报道登出后，许多女孩子转弯抹角打听找上门。说现在像这样爱惜钱财，不被女色所迷惑的男人太少，嫁给钟家亮这样的男人不会走眼。许春丽喃喃自语，孬他娘的，时代真的变了。刘晓梅问，丽姐以后有什么打算？许春丽笑说，跑集，坚持走农村包围城市的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