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篇 女人倔强对自己更狠辣（一）

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在事业上才华尽现，懂得如何在社交中显示自己的智慧、发挥自己的才干。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在男人面前谈吐风雅 、不卑不亢、将女人的美与睿智，机敏与体贴表现的淋漓尽致。真正有魅力的女人在生活中会主宰自己的命运。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君子如此，女人亦如此。巾帼不让须眉，红颜更胜儿郎，古代巾帼英雄枚不胜举，花木兰替父参军的故事就是家喻户晓典型一例。现代生活各行各业，女性杰出代表遍地开花。九十年代，小县城的下岗职工许春丽，虽属小人物不值一提，但她具备着男儿一般倔强顽强的性格。

从县城到赵集一个多小时的里程。许春丽和刘晓梅摆地摊，本不该下乡跑集，四门就够转的了。这几年城市建设到处拆迁，街道不成街道，修修补补。老宅不成老宅，瓦砾一片。整座县城乱哄哄灰冒冒。城管好像没别的事做，专门与他们这些地摊贩作对，呵斥这儿阻碍交通，指责哪儿影响市容，划块鬼不生蛋的地方做小市场，撂棍打不到人，摊位费一分不少收。嘴皮子磨破了推销几条裤衩，挣的钱还不够给小黄帽的。一家人吃喝拉撒全靠这个地摊，狗急跳墙，人急了也会想办法。许春丽以前走农村包围城市，现在倒过来再从城市转移农村，到城郊四乡跑集。大户主买私家车，四轮小卡或三轮摩托，不顶笼的数电驴子。许春丽准备买四轮小卡，驾照都拿到了，计划赶不上变化，一句废话泡汤了。刘晓梅说你这张蜚嘴该打。好事做了，你也变成二百五。事后，许春丽真的煽自己的嘴巴子，直到满嘴是血泡还不解恨。

许春丽好像命中注定这生来到世上是吃苦的。

许春丽父母是工人，初中毕业顶职。到了婚配年龄，毫不犹豫的嫁给本车间的师兄魏文。人如草木，许春丽本想就这样平庸清淡安度一生。哪知在女儿出世那年，企业破产，夫妻两双双下岗。生活本不富裕，一下断了收入，要说家无隔夜粮一点也不夸张。男人是家庭的顶梁柱。魏文顶不起，他是普工没有技术，只会卧尾巴待家里喝闷酒。许春丽不得不出外找生活。她打过工，做过家政。时间都没干长，多者半年少者三月，原因火爆脾气不容她受一点窝囊气。宁做鸡头不做牛尾，她从亲戚处借了一千元钱做本钱，去蚌埠二马路进些小商品，在县城摆起地摊。那时市场还没完全开放，城市管得紧她就去农村开辟根据地。她将厂服务公司丢弃的营业执照带着，乡下人好糊弄，对人介绍自称经理。哪些商品统称上海货。要商标就从挎包里掏一把自己回家订去。那时候才叫生意，钱来的鲜活。中国人简直疯狂了，钱不当钱看，是草纸，不论什么商品新上市，一哄而上拼命抢购。冰箱彩电收录机这些新玩意儿有情可原，服装鞋帽换个牌子也成畅销货。许春丽一人忙不了叫魏文帮衬，女儿交给父母带。三年下来她成了小老板。魏文说，钱要挣身子更要爱惜，照这样早出晚归跑集，身子累趴窝了钱再多有啥用？许春丽说孬娘的，谁还嫌钱戳手。细掂量觉得也在理，决定农村包围城市进入战略转移。她在县城最繁华的商业街租下三间门面，开起全城最大的服装店，且雇了四个店员。其中一个就是刘晓梅。

许春丽做起名副其实的老板。

女儿囡囡上小学了。许春丽觉得有愧女儿，这几年没好生照顾她，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职责，决定把生意交给魏文里外由他打理，自己做起全职太太。下面的故事不用细说，千篇一律，男人有钱就变坏。魏文自然也逃脱不了这个俗套。一天魏文去常熟进货，许春丽来店堂照应，吃午饭时，只剩刘晓梅一人，许春丽习惯地塞给她二百元钱。孬娘的，这是姐额外另加的工钱。亲为亲邻为邻，包黑子为着合肥城。一个车间里的小姐妹自然另眼相待。刘晓梅很感动，脸憋得彤红，语无伦次说，姐，俺有句话闷在心里始终不敢张口。许春丽说孬娘的，咱姐妹们啥话不能说。刘晓梅说丽姐你是火爆性子，说出了怕你受不了。许春丽说孬他娘的，魏文与那小狐狸精有一腿了。刘晓梅吃惊，丽姐你咋知道的？许春丽说，别的事能瞒下，唯独两口子事做老婆哪能不知。以前都是急猴猴的，歇两天不让他上身，脸侉得能整出水。这两三月了，他碰都不碰俺一下。孬他娘的，呆实心的女人也知道自己的男人有外遇。刘晓梅问咋办？许春丽说捉贼拿脏捉奸拿双。咱就为这事找你的。

不等许春丽获取证据，魏文卷现金和那小狐狸精私逃了，一年后提出离婚。许春丽大骂，孬你娘的，老子还不稀罕呢。话是这样说，许春丽毕竟是混世面的人，争强好胜半生，结果被男人甩了，许春丽痛哭一场。

生意不想做了。黄汗淌黑汗流挣钱有什么意思？结果鸡飞蛋打。再说这几年生意也不好做，房租涨价，老百姓口袋瘪了，许春丽把服装店盘了，做了几年单亲宅妈。她需要休整治愈重创的心灵。

二次出山纯属刘晓梅三顾茅庐。

二

刘晓梅侧身坐着，阴沉着脸两眼望着窗外，她懒得理睬许春丽。人活在世上要敢爱敢恨，爱似一团火，恨如一块冰。宁作玉碎不为瓦全。她一惯崇拜信仰的师姐，结果看走了眼，是堆烂泥巴，烂泥糊不上墙。前不久，魏文回来了。几十万元钱被小狐狸精骗走，落下一身病，人不**鬼不似鬼登门来求许春丽。这个没有记恨心的女人，竟然上牙壳与下牙壳一碰收留了。刘晓梅恨不得咬她几口。

许春丽装蒜，若无其事地从挎包里拿出两块烧饼和一袋榨菜递给刘晓梅。吃吧，到地头就没时间了。刘晓梅生硬回答吃过了。许春丽挪挪屁股坐到她身边低声说，姐一眼能看到你的腚根子。吃吧，心情不好会带来一天晦气。刘晓梅白她一眼叹息一声，五味瓶子打翻真说不出你是哪种味。许春丽拍拍她的肩笑笑，女人不成家不知家务事的繁杂，到时你嫁人了就体会到姐的难处。刘晓梅说，人到什么时候都要爱憎分明，是非澄清。当初他狠心把你甩了，现在孤单一人，需要花大钱的时候又来求你，要是我非一脚把他踢到门外不可。许春丽瞥视四周，顾客都瞪眼望着她们，便低声说外弯不知内弯事，有话回家姐与你慢慢叙谈。刘晓梅说你和咱表哥的事咋打算？许春丽收敛起笑容，顿时苦瓜着脸。混乱的思绪飞旋着往回倒转。那是数月前的事了。

刘晓梅又一次登门，屁股刚沾到板凳，许春丽就说姐想开了，决定重操旧业，重返井冈山开辟农村根据地。刘晓梅高兴地扑上前抱住许春丽朝她脸上亲吻两口。许春丽说，孬娘的，咱把话说明白了，摆地摊不是看你面子，也不是为你帮忙。是咱自个儿事。坐吃山空，手头那几个闲钱也用的差不多了。孩子大了处处要用钱，生活逼着咱不得不再干。刘晓梅嫌烦，咱想听的就一句话，别的少讲。跟着丽姐后面干壮胆。

刘晓梅说的是真心话。自从许春丽把服装店盘了，刘晓梅再次失业。她试图学着丽姐摆地摊，人吃了不少辛苦，钱没赚着。她心里纳闷，许春丽农村包围城市，咋顺风顺水取得成功做起老板，要不是败家子不成器的老公，她现在也是谯城数一数二的大老板，千儿八百万不在话下。生意经不是人人都会念。这里面有学问，深不可测。她有心攀着许春丽跟在后面好好学生意。一次两次登门，许春丽紧锁牙关，好吃好喝好招待，就是不愿说出刘晓梅想听的那句话。逼急了，许春丽说，孬他娘的，钱是命，命是狗卵子。我现在憎恨钱，钱是万恶之源。刘晓梅心知肚明，老公背叛，丽姐伤害太深，万念俱灰。钱不是万能，但也万万不能没钱。丽姐还年轻，日后的路还长。还有孩子，不能消沉下去。刘晓梅不论怎么劝说，许春丽总解不开心中那个结。

同事的喜宴上，刘晓梅巧遇到许春丽，这是她离婚后第一次在众多朋友场合露面，她显得拘谨呆板，她怕见熟人，这种礼情事她又推脱不掉。中国人讲究礼尚往来，有来无往非礼也，不能不来。尽管做了化妆修饰，仍然一脸的憔悴。刘晓梅邀请坐在同桌。开席了，觥筹交错，风卷残云。许春丽呆坐着雕塑一般。一位中年男人举杯向她敬酒，请问女士怎么称呼？刘晓梅歉意说，失误，忘记介绍了。指着男士，表哥钟家亮，本市技术学院的年轻教授。又指着许春丽，这是我最要好的师姐……许春丽站起接过话茬，许春丽下岗女工，家庭妇女。刘晓梅嗔怪，怎么说话，谦虚过分了。春丽服装公司董事长。许春丽说曾今做过，五年前破产。

钟家亮笑说，爽人爽语。认识了聊家常。钟家亮是教经济学，正在申请科研专题，“非公经济发展的曲直历程”。许春丽的经历引起他的兴趣。典型，家族管理模式发展中不可避免的一道瓶颈。钟家亮连声言道。你的经历具有普遍共性的典范。许春丽听不懂，要钟家亮说细致些。钟家亮说，中国第一代企业家都是从家庭模式发展起来的，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在转型的过程中，有的分巢，一分为二或为三。群分群聚强强组合。大多自生自灭。有远见的企业家，积极吸纳外部的资金，实行公司化改造，顺利过度到股份制，使企业做大做强，成为第二代第三代的企业家。许春丽更糊涂。钟家亮说拿你做例吧，当初在你的企业发展顶峰时期，及时吸纳外部的资金，成立股份制企业，就有了懂事会、监理会。大股东当董事长，总经理聘用。财务一套规范的管理，资金就不会流失，更不会发生魏文携款逃走的事件。

许春丽懵懵懂懂似有明白。当初春丽服装公司顶峰时期，一月的营业额上百万，可谓日进斗金。令哪些小老板看着眼红，纷纷要求加盟。或入股或挂名开分店。余猫眼和铁拐李叫得最凶，恨不得给她下跪。那时许春丽野心勃勃。有钱不会自己搂腰包，干嘛要带你们分。她想把春丽服装公司开成国营百货公司那样的大店。心大烂肝肺。那时如果认识钟教授听他的话，强强联合，把春丽服装公司办成股份制企业，也不至于落下这种败局。

有兴趣话题有共同语言，实践上升理论，理论再到实践检验。越聊越投机，两人相见恨晚。当许春丽得知钟家亮是个单身男人，三年前被出国留学的妻子蹬了，心里不知怎的砰砰乱跳，跳得莫名其妙。说心里话和魏文结婚那天晚上都没有这种心慌的感觉。离别时两人互换了手机号码。

怎么样有感觉了？路上刘晓梅问她。许春丽装糊涂反问，什么有感觉？刘晓梅笑说，脸色绯红眼睛发亮，放电了。许春丽板着脸说，别胡扯，人家是大教授有学问，咱是土老帽，不是一档次的人。刘晓梅说学问再大也是人，人家早看中你了。许春丽恍然大悟，孬娘的，看不出你这小蹄子会玩心机，打绳圈引咱上套。她在她胳膊上使劲扭一把，痛的刘晓梅嗷嗷叫。冤屈我了，哪庙都有屈死鬼。咱有这心也没那胆。钟家亮央求几次，咱没答应怕丽姐骂。今天纯属巧合。许春丽说，闹他娘的，他怎么知道俺的？而且知根知绊。刘晓梅说第一代女企业家，除了你没有第二个主。高山吹喇叭，响声在外。钟家亮做科研，你的名字早进入他的视野，对你五体投地，羡慕敬仰。今天见面丽姐气度不凡，魅力无限，钟家亮被你彻底征服。许春丽说孬娘的，俺酒没喝多，这会儿被你旋晕了。你给钟教授稍个准信，做朋友可以，别想歪门邪道。刘晓梅说别把话说绝，有感觉放电，接着会一发而不可收拾。许春丽说姐是那号人吗。刘晓梅说结过婚的女人尝过滋味活寡难熬。许春丽骂，孬你娘的，小蹄子表面文静，骨子眼里闷骚。姐明儿给你介绍个强悍男人，叫你受不了。刘晓梅说对象介绍不少，快当排长了，没一个使我心动，更不会引发放电。

当晚许春丽失眠了。

三十多年还是第一个让她心动的男人，是不是读书人所说的一见钟情？怎么会呢，她立马又否定。情窦初开痴情痴迷那是年轻人的事，为自己心爱的人不管对方爱不爱自己，可以殉情可以轻生，可以忘**得死去活来。她早过了那个年龄段，风风雨雨生活的磨砺，已经没有什么**可谈。即使倒退十年在青春活力四射的时代，她也没有这种感觉。她是个对情感木讷的人，平淡低调不爱激动。一切顺其自然，就像一条山涧沟壑，一溪清泉静静地流淌。遇到弯处折头，碰着礁石绕道。没有涟漪，更没有波涛。魏文第一次约她出去看电影，她说电视好看的节目多着呢，也有电影频道，何必浪费冤枉钱。魏文说十多年没进影院了，那里清静。她去了。国产片老掉牙的故事，难怪一大半座位空闲。既花钱了就不能糟践，用心看。魏文不专注，一双贼亮的眼睛不望影幕却盯住她的脸。她说一个车间天天见面，有什么好看的。魏文发笑，手伸过来摸她的手，她不动。那只有力的大手开始游动，游动到她的大腿上。她依然不动。有力大手放肆地往里游动，她说话了，你是来看电影还是挠人的？魏文笑说嫁给我吧。她说你选个日子。就这么平淡无味，两人滚进一个被窝。

魏文曾说她是个没有活力没有激情，呆如木鸡的活死人，一段朽枯的老树桩。是的，她承认在**方面她没有一点欲望，即使勉强做了也是尽到做妻子的义务。离婚后她反思，丈夫背叛自己有责任。没有比较就没有鉴别，狐狸精主动出击强烈攻势，魏文岌岌可危的防线不堪一击。

进入中年，都说女人的更年期，可见了钟家亮自己却犹如注入一管兴奋剂，催生老树桩枯木逢春，活死人萌发强烈爱感。奇迹在自己身上出现。但想到对方是知识分子，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理性的思维又压住狂躁的激动。

她也成了千疮百孔摇摇欲坠的破碉堡，钟家亮稍加出击，冲锋号还没吹响她主动受降当俘虏。钟家亮久旱逢甘霖，急不可耐地提出要结婚。许春丽说她想重操旧业，继续农村包围城市，要等到胜利会师再喝庆功酒。钟家亮支持，他需要这样的案例，窥一斑而见全豹,观滴水可知沧海。在实践中探索非公经济风声水起。

就在这时，魏文一条癞皮狗似地乞求上门。

许春丽没文化头脑单纯把问题看到太简单。以她的想法，甭说魏文是她的前夫，就是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陷入这样生不如死的困境也应该伸手拉一把。何况女儿发话，那个苟延残喘的男人毕竟是她的亲生父亲。

许春丽收留了，送进医院检查，尿毒症晚期。

钟家亮知道非常生气，歇了一个星期没给许春丽打电话。许春丽才不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玩情调那是有文化年轻人的专利，花呀朵的情呀爱的，卿卿我我如胶似漆。许春丽不来这一套，她也不会，情感粗纳且又滞后。做姑娘的时候情窦初开想找男人，便不加选择地嫁给魏文。车间一片唏嘘，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百十号人的金工车间，大学生技术员漂亮潇洒的男孩子成把抓，瞎子摸一个都比魏文强。用师傅们的话说，人没人家没家，秃头烂蛋一头没一头。许春丽不然。女人嫁汉子生儿育女过日子就成。钟家亮玩情感，在许春丽面前对牛弹琴。见面后第二天晚上，钟家亮约她到月亮湾茶座。她说去哪里做啥，渴了家里有大碗茶。约会见面他送她一束花，她说这玩意不能吃也不能喝花钱浪费。钟家亮哭笑不得。

持久战最终钟家亮坚持不住。他找许春丽兴师问罪，说这大事儿应该和他商量商量。许春丽说，孬娘的，为什么要和你商量，你是咱什么人？一句话把钟家亮堵塞半天喘不过气。刘晓梅抱怨她，再直爽也不能说出这种没轻没重的话。许春丽知错痛悔，呜呜哭泣。孬他娘的，妹子你替俺想想，姐夹在两个男人之间该咋办？刘晓梅置换位置掂量掂量，还真不好办。魏文是快死的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总不能让自己的前夫死在自己的家门外。孰轻孰重？刘晓梅真心实意替丽姐着想。劝说，姐这么多年也不容易，小四十的人了，要抓住剩下不多的青春尾巴。钟家亮是你这生唯一心动的男人，这年头好男人不多，上乘的男人更是金贵，不能舍弃，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许春丽破天荒头一次静心听人劝说。刘晓梅说钟家亮找我评理，眼含泪水情绪激动，四十岁的大男人会这样，说明人家是真心爱你，而且投入丰富情感。许春丽朝刘晓梅死死盯看。孬你娘的，看不出妹子对男女间的情事这么精通，称上爱情专家了。刘晓梅说，银样镴枪头用不上排场，一玩真的败下阵。许春丽说等孬娘俺跑完这趟集再说。

三

车到赵集。街面上人不多，客车慢速行驶。许春丽喊，师傅到街中心巷口处方便下。胖女人答话，道口停车罚款你认。许春丽瞪她一眼，孬娘的，俺和师傅说话。继续央求，咱是重包裹行行方便。司机停车。许春丽迅速将两大蛇皮袋肩一个抱一个，走到车门有意朝胖女人一拐，胖女人被搡倒车头厢，大骂野女人真横，欺负老娘了。许春丽阴坏笑笑，孬你娘的，啥货啥待。

赵集她太熟悉，下岗经商这儿是她的第一站。那时脸皮薄怕见人，尤其怕见到熟人。把马桶帽压的低低，鼻梁上还卡着一副墨镜，坐立不是更谈不上吆喝。有顾客挑拣商品，她不知所措。需要拿出进货的账单才能报出价格。顾客买了两三样，她口算不出掏出计算器笨拙按着，好一会才能结账。乡下集市只闹泛半天，过了晌午赶集的人便三三两两地散去，懒腿的也都钻进酒店茶馆或澡堂子里消遣。她收摊。第一趟跑集下来，货物销售不少，算算账有三分之一的服装不翼而飞。别人经营赚钱，她做蚀本买卖，气得捶胸蹬足直骂自己孬娘的。鱼行秤杆子高二婶好心肠走过来。姑娘第一次做生意吧？她嗓门高，镇上都称她高喇叭。许春丽没应声，眼泪唰唰流下了。高喇叭心肠软见不得人哭，好心劝说，头一次跑集就有这样场势，蚀钱买吆喝，落个熟面孔也不错。下次跑集咱给你照应摊。她真感激，婶，谢谢你了。几趟集跑下来，渐渐上路子，生意经越念越精。她有眼光，进的服装既有年轻人的时尚前卫，也有中老年人的中规中矩。适销对路生意红火。她成了集市上一个响头一道亮光。如果哪天没来，上集的客户会感到遗憾沮丧，下一次跑集见面准会垂询质问。

数年后再次到来，物换星移。农村搞起小城镇建设，乡镇变化巨大。街道两旁原来低矮的草房推倒，盖起清一色的两三层小楼，住户面孔也都陌生。庄户人进镇了，镇上人入城了，芝麻开花节节高。她惦念着高喇叭期盼见到，她应该六十多岁了。不管怎么变化，这里毕竟是她起家的地方。许春丽轻车熟路，在街中心的要道口十字街头，摆好地摊。小黄帽来了。刘晓梅说还没开张就收费，没钱。一场口角战即将爆发。许春丽阻拦，孬娘的，生意人讲究吉利，不就十来块钱吗。主动掏钱交了两份。

心有灵犀，高喇叭真来了。腰板硬朗挺胸昂首，老远就嚷叫起。难怪大清早喜鹊喳喳叫，原来是贵客来到。大妹子这几年不照面，听说发大财当老板，咱在家还常念叨你呢。来了就好，有啥难处婶给你撑着。

市面慢慢上人了，虽然这是老根据地，也是好多年没照面。年轻的陌生人居多。几个老户人能认出，朝她点点头笑笑，算是打了招呼。亲近的寒暄几句，许老板发大财了。许春丽笑笑。孬他娘的，要发大财，还会来摆地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许春丽掏出镜子将头发梳理的整洁光溜。太阳出来了，阳光之下她显得白皙红润，十分的鲜亮。刘晓梅准备戴帽子卡墨镜。许春丽不允。孬你娘的，脸是生意人的招牌，捂得严丝合缝，谁认识你是老几。掏出防晒霜。抹厚些，不会损伤你的尊容。

集市上开始推拥不动，驻足地摊前的顾客，看的多买的少，直到中午没开张。刘晓梅沉不住气嘟囔着，还说乡下生意好做呢，大半天没人问一声。许春丽买来两份快餐。刘晓梅说不饿。许春丽三口两口吃了。孬你娘的，做生意要沉住气，天天红火，**没人当了都来摆地摊。刘晓梅说太阳晒热气烘，懒狗瞅死孩子似地熬到偏晌，两人只卖了几条裤衩，连本带利还不够来回车费呢。问当初摆地摊也是这个熊样？许春丽说孬他娘的，一个在天一个在地，天壤之别。那时货物摆不下地，不叫买货被疯抢，数钱都数不及。书呆子还要研究咱是怎么成长为第一带女企业家的。实话告诉你，半愚子做生意都能发财。刘晓梅说，大好机会咋就轮不到咱头上。许春丽说，新时期新市场要研究新问题出新招。刘晓梅刮目相看。说跟着丽姐长见识，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和钟家亮才混几天就满嘴新名词，一肚子好学问。许春丽说孬他娘的，恰恰相反，他从俺嘴里套走不少新东西。说心里话咱还真看不起那个书呆子，说得夸夸其谈，没有一样硬头货。云笼雾罩空洞虚渺，是俺给它充实鲜活的血肉。市场经济这个词全中国人都会说，要他解释，兜了一大圈说得俺一头雾水，结果连他自己都弄糊涂了。其实很简单，你我干的这行就是市场经济的活。

刘晓梅没心思与她扯闲，往正题上套。丽姐，照这样跑集裤子贴了就落两个腿根。许春丽说，孬你娘的，你和那个书呆子犯一样毛病，一口想吃个胖子。搞市场经济嘛，一要思想二等机遇三赶运气，缺一不可。刘晓梅想发笑不敢出声，这样的新鲜词许春丽肚里装不了，变成二道贩子转手倒卖。便不耻下问，丽姐给小妹传授几招绝活。许春丽找到感觉也想露一小手。孬他娘的，这思想就是超前意识，出棋看三步。要像猎狗一样，紧紧盯住市场，嗅觉哪儿有发财的气味。别人没想到的你看到了，属于高人。打个比喻，当年企业破产，别人起哄闹事。孬娘的，大形势大气候，咱平民百姓阻挡不了，咱背着蛇皮袋遛乡，自个走自个的路准成。当然喽，也要有机遇，国家没有政策，浑身都是本事也是老牛掉进枯井里。运气最重要赶上抢购风，是商品没有卖不掉。遍地是黄金，你说咱能不发财吗！刘晓梅咂咂嘴，跑题了，虚心讨教变成自我吹嘘。英雄不提当年勇，丽姐来点现实的，下趟跑集咋办？

许春丽闷声憋气，看看天色不早，孬他娘的，收摊。

客车还是那辆客车，售票的还是那个胖女人。不过，胖脸没绷成皮蛋，而是绽出笑花。收了两人的票钱，还说声谢谢。许春丽就势数啰几句，孬娘的，这回屁股坐正了。乘客是上帝，咱们不跑集你们喝西北风。

刘晓梅两眼不再望着窗外，低垂着头唉声叹气。许春丽说，初试牛刀就夹不住尿，孬你娘的，不是做生意的料。这趟跑集算作市场调研实地考察。做毛贼还要踩点呢。刘晓梅说吃了辛苦没有报酬，这叫啥生意？许春丽说姐比你还急，恨不得一锹挖个金娃娃。那死鬼躺在医院，一天好几百元，耍钱淌水似地，省下的家底子全掏空了。刘晓梅解释，咱不是那个意思。许春丽说，孬娘的，咱琢磨着抢购风咋形成的，客户心态买高不买低。传统的地摊要改头换面了。刘晓梅来了精神，丽姐一定想出了高招。许春丽说大气候形成不了，可以制造小氛围。孬娘的，下趟跑集邀几个媒子做托，乡下人好糊弄。刘晓梅赞同。许春丽说，俺就不信一个大活人会让尿憋死。孬他娘的。

手机震动一下，钟家亮的短信：“晚上有要事商谈。”刘晓梅说四国三方会议，愿意会谈就有希望。晚上我陪你。许春丽一口回绝，孬你娘的，咱俩谈私情不需要你做电灯泡。刘晓梅嘴撅起，好心当驴肝肺，咱是怕你火爆脾气，三句话不投机，蹬蛋。得到的不觉着，失去了会痛悔。许春丽说属于你的跑不了，不是你的也抢不到。孬娘的，俺一切顺其自然。刘晓梅笑说丽姐好心态，难怪长得这么水灵，小四十岁的人看起来比我还年轻。许春丽说真的，这话俺爱听。不过，中国有句老话，打死人判刑，哄死人不偿命。孬娘的，俺心里舒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