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OO四章：阶下囚变座上宾

第OO九章：从来小鬼最难搪

耿队长一声令下，那俩工作队员不敢怠慢，忙找农民协会**派车，拉起我姥爷直奔县政府所在地。

当年，**联军在东北站稳脚跟大搞土改的时候，驻扎在我姥爷家乡县的那支部队，旅部就驻在当时县政府所在地近郊的一个村子里。

我姥爷来的时候，原以为自己这个已经定了死案的人又被旅长抓了典型，那肯定比村上挨枪子儿死得更惨。可是等到了旅部，接待他的竟是个面目和善的参谋，不但没有冲他横眉瞪眼而且还很客气，当场就让人给我姥爷去了绑绳。还说那俩工作队员：“你们怎么搞的，旅长说是请老杨来，你们怎么给绑着送来啦？这不是找骂嘛！”

从村临上车要走的时候，有关给不给我姥爷上绑绳的事，两个工作队员和耿队长，还为这事呛呛了好半天。依着耿队长的意见，旅长要的人，又没下命令说让绑着送到，但是你绑着给他送去了，那不是自己个找骂吗？

但是两个工作队员说，旅长没说明绑不绑，可能是因为他，不熟悉下边的情敌我情况，这个老杨呢，可是给区政府判处了死刑的人，到旅部那儿怎么处置，旅长那边儿，也没有说个明确的方向，更没有明确地处理意见。万一他老杨为了逃脱活命，半道上突然跑了怎么办？听说老杨这人，那枪法又是非常地好，而且还创办过红枪会，说不定，没准儿也还会点儿什么别的功夫，他真的突然发难闹起来，我们俩也未必能有百分之百的胜算，万一给他跑了怎么办？如果队长非要不绑也行，但是人跑了，你可不能追究我们的责任。

耿队长一想，这老杨人要真跑了，旅长还不得拿枪毙了我！就算是不毙我，继续朝我要人怎么办？是追究你俩小子责任的小事吗？

耿队长想了又想，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给我姥爷绑上了。

现在因为我姥爷被绑着，那个不高兴了，工作队员只好把过错都推到耿队长身上。又婉转地说明了一下情况，说是耿队长说的，因为老杨的成分不好，以前还搞过民间武装，怕万一……那个参谋没等工作队员说完，就一句话给顶了回去，说关于老杨的情况，旅长掌握得比你们全面。从当时抗战的角度说，老杨属于开明人士。回去告诉老耿，你们的处理决定就取消了吧。然后就让那俩工作队员回去了，自己带着我姥爷到旅部去见旅长了。

第O十O章：阶下囚变座上宾

那位旅部参谋，不仅带着我姥爷去了旅部，旅长竟然还立即亲自接见了我姥爷！我姥爷万没想到，自己来的时候，心里已经做好了必死的准备。可是没成想，人一到这儿，那位参谋的一个“请”字儿，就等于把他这个“阶下囚”，立刻变成了“座上宾”，这样天地逆转般的巨大反差，还真让人一时有点儿不敢相信会是真的。直到我姥爷跟着那位参谋，晕头转向地进了旅部大院，又晕晕乎乎地走进旅长的办公室，又亲眼见到了那位旅长，他才敢认定这是真的。

旅长姓仲，身量不高，人也长得精瘦，瘦削的脸盘儿上长着两只大大的眼睛，却又给两座高高的颧骨山一样掩住，显得眼睛很眍瞜。脑袋不大却又长着一对招风耳朵，更把脑袋显得出奇的小。如果不是那位参谋介绍说这位就是咱们旅长，我姥爷打死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位其貌不扬的小个子，会是那位打得**军闻风丧胆的仲旅长！

我姥爷原本以为，带兵的人官越大脾气越火爆。就像那位耿队长，在部队上不过是个连长，说话做事一派地武勇粗豪，到地方工作也改不了那个脾气。但是我姥爷对这样的干部还是能够理解的。带兵的人嘛，没有点儿雷厉风行的火爆性格还行？啥叫大将军八面威风？那都是万马军中杀罚决断历练出来的！说话一股子娘娘腔儿办事娘们儿使相儿的岂能带得了兵？蹲家里坐炕头哄孩子去吧。可是等我姥爷一见到仲旅长，这位将军不但没有我姥爷想像中的那么威风八面，那么怒目金刚，那么一脸威严，那么凛然不可仰视，相反待人态度竟然很和蔼，很亲切，还很热情地和我姥爷握了握手。说：“听说你老杨的枪法相当厉害，百发百中，说打鼻子不碰眼睛，当年还曾经‘一枪定乾坤’，镇住一百多人的大绺子不敢对你们村子秋毫有犯？够英雄——今儿个你来了，得给咱们露两手儿，让咱们好好儿开开眼！”

觐见这位旅长，是我姥爷有生以来见过最大的官儿，而且还可以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一时弄得他不知说啥好了，手脚也不知道咋放对了。冷不丁听旅长这么一说，又把我姥爷吓了一大跳，真怕自己一时不慎说差了话，惹得旅长不高兴再治自己个什么罪儿，哆嗦了半天才回了句：“不敢不敢。旅长大人千万别信，那都是小民传言……”

“诶，这可不是小民传言，是你们县长说的！你们县长早年原是抗联的人，经常在这一带活动。后来打游击去了苏联，这回又跟苏联红军反攻了回来。”仲旅长哈哈一笑，说，“咱不管他说的真假，反正你来了，你得给咱说道说道！”

第O十一章：豪杰最喜话当年

三

我姥爷想，事到临头怕也没用，那就干脆实话实说吧。就算是说差了，顶多也就一个死呗，还能怎么着？反正自己也是差不多死过一回的人了……我姥爷“一枪定乾坤”镇住土匪绺子的事，在我们家乡无人不知。

当年，我姥爷家有一百来垧地，拴有两挂七套马大铁车，农忙时种地耕田收秋，农闲时外出或跑县城拉脚（跑运输）；还有两辆四套花轱辘牛车，在家做些积肥拉土拉草等杂活儿。另外还雇有七、八个伙计（长工），两个炮勇，在当地也算是财粮大户了。

人逢乱世，活着不易。家里有点儿资财的人家，想过太平日子，尤其不易。

当年我姥爷雇着两个炮勇，主要是看家护院，防备胡子（土匪）盗贼。但是真来胡子“砸窑儿”，光靠两个炮勇不行，家里的男人都得会使枪，就连女人也要学会装弹药，当然要是会使枪更好。不玄乎地说，那年月有些大粮户家的女人，枪法厉害的还真不少。

这里所说的装弹药，是因为我姥爷家那会儿有两门“老母猪炮”。这种炮的炮弹俗称“猪羔子”，是个一头堵住塞上火药捻子的铁筒子，弹药得现用现装。

那时候的大粮户，家家都养枪。当年我姥爷家，就大大小小养了有七八条枪。

炮勇用的都是快枪。所谓“快枪”，就是当年小鬼子用的“三八大盖”。还有几杆“洋炮”，也就是当时的一种猎枪，打的是黑火药掺铁砂子，临战可以拒敌，农闲时还可以进山打猎，另外还有几杆长短枪。这些枪，除了炮勇配置的除外，其它的平日里都放在当家的屋里，锁在一口专用的大板柜里，钥匙由当家人经管，我姥爷和我姥姥身上各带一把。夜晚则分派到家里青壮男人屋里，一旦有事，就可以随时抄枪蹿上炮台，打击来犯之敌。

我姥爷作为当家人，从配枪就可以显示出他的特殊身份。

当时，我姥爷三十多岁，正值年轻，心强好胜，又是新接任的家族“大掌门”，可谓壮年得志，意气风发，处处都显示当家人的气派，所以配带长短两支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