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篇 案情诡异发生楼顶花园（四）

十二

初生牛犊不怕虎，庄易我行我素。我佩服他的胆略和勇气，把自身利益抛之脑后。更敬慕他的敬业精神，把书本上的知识通过细嚼慢咽融化进血液里，再灵活机智运用到实践中。后生可畏，天生警官的好材料。如果得以良好的栽培和锻炼，将来一定会成为中国的神探。我真担心潘局扛不住上级的压力，向省厅汇报，请求辞退庄易。如果那样，庄易辉煌的前程与向往的神探梦，将毁于一旦，彻底消亡。我在潘局和庄易之间斡旋，希望找到一个平衡点，使双方都能接受。越是和稀泥越是形成僵局，潘局限我三天写出结案报告，否则单独向上级汇报。庄易要求再给他一个三天的调查，保证水落石出真情大白。我使耍小聪明，敷衍了事随便写篇报告，潘局看了几行，恼怒，你写的啥东西，我要的是砂钵老瓮坠楼事件的结案报告，不是文字游戏，绕来绕去，神龙见首不见尾。你是个老公安，咋越过越迷糊呢。我说重写重写。为庄易争取时间。

庄易把几条线索连贯起来，清晰看出老瓮两个月前一定受到巨大的刺激，导致他一系列的反常举动。他留下字形图案，在暗示告知自己心中的隐私。这种刺激越聚越大，最后形成锐不可当的冲击波，老瓮抵御不住，只有选择自杀身亡。庄易这种分析，我认可，起码从理论上站住脚。鲍春喜也由此浮出水面，对老瓮形成冲击波的除了鲍春喜，没有第二个人。

庄易开始从银行着手查起春喜工贸公司的来往账目。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春喜工贸公司自身营业额不算大，但是往来的资金账目频繁，一个月总有几笔上百万的资金汇进汇出，三百平米的超市不可能有这么大进出货量，显然有人在利用她的公司洗黑钱，而她也从中捞取不薄的手续费。与春喜工贸公司固定往来的客户是一家名叫大龙商行。庄易又去工商局查询大龙商行的背景。商标注册娱乐公司，经营舞厅酒吧游戏厅综合娱乐。

我听后心灵不由颤动一下，瞬间想起在清流镇被唐主任抬举至上的龙老板，称之为招商引资推动乡镇经济发展的功臣。当即决定和庄易一道暗访这家娱乐中心。

谯城的娱乐中心与当年清流镇的娱乐中心，不可同日而语。新颖气派，装饰豪华，设备先进，全套进口世界一流。娱乐中心原是谯城百货公司大楼，改制后低价出售给龙老板改行经营娱乐业。这是谯城**后第一家上规模上档次的娱乐中心，楼顶耸立“金鼎皇冠娱乐城”七个霓虹灯大字，半个谯城都能看得见。内设洗浴茶座、餐厅酒吧、歌厅舞厅KTV包间。我们穿着便衣，直接进入人气旺最热闹的歌舞大厅，这里是年轻人的天下，数百人拥挤在一起，伴随着播放欢快的迪斯科音乐，摇头晃脑翩翩起舞。有一个小青年引起庄易的注意，他从音乐响起就疯狂的跳跃，音乐停止了。他像一架开足马力的机器，怎么刹车也停不住，好像失去控制身不由己被运动的跳跃。第二曲音乐响起，他又加足马力更加狂欢。庄易用胳膊碰碰我，肯定地说他在吸毒。我回答，这家娱乐中心一直有售毒嫌疑。庄易说，为什么不查处整顿？

我们坐在隔档座位上说话，一个身影轻手轻脚走到近前低声说：“陈警官来敝人经营场所，怎不提前说一声，咱好给你们安排个雅座。蜗在这里憋屈。”

来人正是阿龙龙老板。

我说：“今晚难得闲空，随便放松放松。”

龙老板指指庄易问：“这位老弟是……面孔陌生？”

“新分配来的庄易警官。”我答道。

龙老板说：“一回生二回熟，你们一定要赏给俺个面子，去包间喝杯清茶。”

庄易瞅视龙老板一眼，起身拉住我的手一言不发走出大厅。在出口处龙老板塞给我一个信封，里面好像是光盘。

回到家中我将光盘插在电脑光驱中，显示屏上一组画面使我惊呆了。我的脑海刹那间回想到十年前在清流镇当片警时发生的一件事。我清晰记得，清流镇娱乐城开业不久，唐主任邀我去光临。阿龙油头粉面西装革履，以娱乐城老板的身份接待。我出于职业的本能，叮嘱几句，群众需要娱乐，娱乐服务群众，但是它有底线，希望龙老板洁身自好支持我的工作，不要触犯红线。龙老板说，咱俩为着一个共同目标，为清流镇经济发展走到一起，今后互相照顾。龙老板安排桑拿。

我是一个土包子，桑拿浴听说过，从没亲身体验。我进娱乐城算是开了眼界。服务生把我带进包间从脱衣到洗浴搓背，整个过程不需要我动下手。我如梦初醒，知道掉进陷阱，我以为躲过一劫，没想到高清探头已经把丑陋的场景定格在画面上。

我和庄易突然微服暗访，不要说警探，即使普通百姓也会看出猫腻。阿龙知道事情败露，他在胁迫我为他保护。

十三

经过缜密调查，案情渐渐浮出水面。庄易半夜三更敲开我的家门，见面向我报告喜讯。他拿出自己绘制的一副示意图，按照运行程序讲解。十年前阿龙横霸乡里一带，欺行霸市强收保护费，开始接触毒品，带着一帮小兄弟吸食毒品。后来认识毒贩何某，参与贩毒售毒，将毒品分散在清流镇娱乐城及周边销售，继而发展到谯城市区，变本加厉形成制毒售毒一条龙。毒资大多经过鲍春喜的春喜工贸公司洗黑钱，再转而投资到地方创办实体经济，大龙商行涉足到餐饮、物流、房地产多个行业，成为谯城一大经济支柱。使得阿龙身价滚雪球般的膨胀。现有资产至少在两亿以上。阿龙为什么能如鱼得水，得心应手短时间形成一股强大的实力？因为他有后台保护伞。

我的额头冒出汗珠。背后黑势力保护伞，才使得阿龙鲍春喜如此猖獗，肆无忌惮，十年间形成一股强势，我也无形中变为他们利用的工具。

庄易继续分析，老瓮在鲍春喜的唆使下，热衷公益，正是他们手段之高明，懂得市场经济运行规则。老瓮成为名人，也是谯城一张名片。老瓮的声誉不断提高，可能就在这个时候，老瓮发现暗藏隐情，他的捐资助残做公益活动的资金，都是来自丧天害理的不义之财，内心受到强烈的冲击，尤其带着父亲的骨灰回老家安葬祭祖，族规家训，淳朴民风又一次敲打他的心灵，触犯他做人的底线，他的神经承受不了巨大的压力，他想举报揭露这表面鲜亮高尚，内藏万恶丑陋的双簧戏，他的人身受到限制，楼顶花园犹如一座监狱禁锢他寸步难行。在万般痛苦中，他琢磨起文字图形的游戏，在墙上描绘，玉树上刻划，烟纸里书写。用“九五至尊”以示留下心灵痛苦的印迹，告知世人自己是个“好事做尽，坏事做绝”的异类。

我的眼睛湿润了，庄易警官的分析，合乎逻辑，不愧为公安大学刑侦专业的高材生，从微不足道的蛛丝马迹，破解内藏重大的案情。我敬佩年轻人的胆识和魄力，同时也为他在人生的开端遭际到霜打雪压而痛心。我告知他，潘局已经以市局党组的名义电话省厅不欢迎接受你来谯城挂职锻炼，要求另换别人。并列举你多条不服从组织指令，违章违纪的严重错误。庄易不感到惊奇，喃喃自语，谯城一遭短短一个多月，使我学到许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沓打印稿，这是我对案件调查的初步意见，请你过目指正。我问需要签字吗？他说不强求。我毫不犹豫签上自己的大名，并说愿意和你一道去省厅说明真情。庄易扑到我的怀里孩子般的呜呜哭起，感谢你陈叔叔，不，应该称你陈警官。我轻轻拍着他的肩膀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从你的身上看到中国警察光荣伟大。这是我发自肺腑的真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