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天纵奇材（一）

袁世凯任山东巡抚两年时间，主要做了两件事：一是平定了山东的义和团，保护了山东地面的稳定；二是上书朝廷建立了山东大学堂，也就是山东大学的前身。

建立山东大学，后来被袁世凯称为“一生中最得意的事”。为了将山东大学堂办成，他向朝廷上了一份两万多字的奏折，从建立大学堂的意义、目的、步骤、难点、周期、过程、资金等等进行了详细分析。

从那个时候开始直到现在，一百多年了，山东大学一直是山东省内最被认可的大学。目前，隐隐有被蓝翔技校超越的趋势（玩笑话，莫当真）。

为官一任，就得造福一方。为了建设一个强国，又有什么比培养人才更重要的事情的？

在山东主政的时候，袁世凯主导的北洋新军还收获一位文武兼备的绝世人才——徐树铮。

徐树铮，字又铮。一八八零年的双十一那天，徐州醴泉村的村民没有参与商场的大降价和持币血拼（那时马云尚未出世，而且村民普遍比较穷，吃饱肚子都是大问题）。但是，有一个后来名动天下的孩童降生在这个村子里，当然就是小徐同学。

徐树铮的父亲徐忠清在当地是一位知名的私塾教师。在此之前他已经有了两个儿子和四个女儿，徐树铮是他在四十七岁时获得的小儿子。

老年得子，自然宠爱异常。而幼年的徐树铮也天资聪颖，出类拔萃。七岁便能作诗，被誉为“神童”。

有一次，他父亲的一位学友，深夜来访。当时明月当空，他有意考一下徐树铮，便出了一副对联：“明月当空。”小徐树铮略一思索，便答出下联：“拔山超海。”

父亲的这位朋友，非常惊叹，便跟他父亲说：“是儿才思敏捷，举止不凡，非寻常儿童能比。必是尔家之千里驹也。”

以徐树铮的才气，在清末明初的人物中，绝对能排在前面，虽然他之后更喜欢武力与权谋。

十三岁的时候，徐树铮考取了秀才，而且是第一等第一名。半圣曾国藩考秀才那可是考了七次才考上，比较起来徐树铮简直就是天才儿童。

少年成名，而又自负才气，这让徐树铮养成了顽皮专横、锋芒毕露的性格。

十七岁时，考取进士未果。之后，徐树铮对科举功名颇为厌倦。后来又赶上中日甲午之战和八国联军侵华，让这位热血少年再也坐不住了。

他决定效仿班超投笔从戎。一天夜里，他偷拿了家里的一些钱，趁着父母睡着了，悄悄溜出家门，要北上当兵。因为结果做得不周密，很快被她母亲发现了。父母驾着骡车，没多远就给抓回家来。

十七八岁的男孩，浑身都是青春叛逆的基因。这时候的孩子非常难管教，尤其是男孩。

可怜天下父母心。为了平复儿子这颗躁动的心，老两口决定给他娶亲。这是一个老套路，父母通常会认为等儿子成了家，有了老婆和孩子，自然就能安分下来，去过那种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理想生活。

但是徐树铮不是普通人。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使命在等待着他去完成。为此他经常躁动不安，总想要跃跃欲试。

徐树铮的妻子叫夏萱。新婚燕尔本来应该是如胶似漆。没成想自己的夫君却一直闷闷不乐。在妻子细问之下，徐树铮说出了自己的烦恼——报国无门，壮志难酬。

夏萱很爱自己的丈夫，同时她也是一位知书达理的女性。思考了好几天之后，她毅然拿出自己的嫁妆钱交给新婚丈夫，助他去追逐自己的梦想。

夏萱此举，让徐树铮非常感动。于是，小夫妻俩来到父母跟前。徐树铮恭恭敬敬的给父亲递上了一首七言绝句。

赠别父亲

平章宅里一枝花，临到开时不在家。

莫道两京非远别，春明门外即天涯。

没想到儿媳妇也支持儿子出外闯荡，徐忠清夫妇的心禁不住凄然不已。事到如今，看来也阻止不得了。老两口拿出自己的积蓄，送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踏上了远行的路。

临行前，徐树铮给二老磕头拜别，悲伤地说道：“父母膝前，少儿啼笑自兹远矣。”

佛说，人生就是一场聚散。但是，当我们转身而去的时候，身后都背着父母牵挂的目光。

天下之大，哪里是容身之所呢？

眼高过顶的徐树铮，虽然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穷秀才，但是对寻常人物他可是看不上眼的。

环视天下，也只有袁项城能进入他的法眼。

去济南，投奔袁世凯。

徐树铮跋山涉水来到了济南，并给袁世凯递上了自己精心准备的《国事条陈》。

袁世凯看过之后觉得这个叫徐树铮的年轻人文笔出色，分析问题条理清楚，是一个可用的人才。

但不巧的是，那时候他正在服母丧期间，不便见客，便委托山东观察使陆钟琪接见徐树铮，考察一下这个年轻人。如果可用就留下来，为新军服务。

陆钟琦是个“老夫子”式的人物，看人的眼光当然没有袁世凯那样精准。

他最不能忍受徐树铮那种自视甚高的姿态。一个农村出来的秀才，到了巡抚衙门，就开始指点江山，睥睨天下英雄，居然这么不谦虚，陆钟琦就以前辈的姿态狠狠地奚落了徐树铮几句。

徐树铮也感觉这位陆老夫子，满口之乎者也，迂腐得很。两人话不投机，徐树铮一时气愤，甩袖而去。

满腔热情被泼了一盆冰水，回到客栈的徐树铮非常失望。失望不说，生活上也遇到了困难。原来身上带的盘缠已经花得差不多了，没有了钱，吃住都成了问题。

在家百日好，出门一时难。

已经是寒冬腊月，自己也没有带棉衣。萧瑟的寒风中，二十二岁的徐树铮真正体会到了人生的艰辛。

他想到了回家，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被父母捧在手心，何曾受过这样的辛苦？况且家里还有温柔贤惠的娇妻，她肯定也在盼望着自己能够回家一同过年。

但他不能这样做。他知道回家之后，会有热乎的饭菜，小鸟依人的妻子，慈爱的父母。但是就这样失败地回家，他就再也没有出来闯荡的机会了。

他不甘心。

于是他咬牙坚持着。

徐树铮也没有什么赚钱的技能，但是作为秀才他的字写得还是很不错的。当时正临近新年，他便替人写春联，挣几个糊口的饭钱。

看着家家户户的人们都在为过年忙碌着，徐树铮更感孤独。

天下之大，何处是我容身之所？

正在他感到山穷水尽的时候，一个柳暗花明的机会终于到来了。

应该说，这个人的到来，彻底地改变了徐树铮的命运。

那天，北洋之虎段祺瑞也是碰巧经过这里。偶然被一个正在写对联的年轻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这个年轻人虽然衣着单薄破旧，但他毫无一般文人的那种寒酸之气，反而眉宇之间英气逼人。

而看他写的字，苍劲有力，又如出鞘之剑，锋芒毕露。

段祺瑞不仅在心中对此人赞叹不已，并有一种想结交此人的冲动。经他询问，这个年轻人告诉他，是来山东投友不遇，正落魄济南。

段祺瑞便请徐树铮喝酒。在酒桌上，徐树铮也不客气，纵论天下大势，说得头头是道。段祺瑞是一个不善言谈的人，两人说话，多是徐树铮说，而段祺瑞听。

酒酣分别之际，徐树铮挥毫泼墨，写了一首感怀诗送给了段祺瑞。

性气粗豪不自收，等闲岁月太难留。

此生陈意须何日？抵死衔杯未肯休！

苏晋清才并仙佛，灌夫故态慢公候。

安能化得身千亿，处处迎风上酒楼。

读着这首诗，段祺瑞感觉一股怀才不遇的英雄之气，尽收眼底。段祺瑞心中也有意招揽徐树铮，于是就问徐是否愿意跟着他共事。

当时段已经是新军的重要将领，颇受袁世凯赏识。对一般人来说，能得到这么一个机会，真是天大的好事。然而，令段祺瑞没有想到的是，徐树铮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值得就则就。”意思是要看值不值地做。

于是段祺瑞就邀请他明日到军中细谈。第二天的长谈让两人有相见恨晚的感觉，英雄惜英雄，段祺瑞就留徐树铮做了自己的师爷，一切公文机要皆交徐树铮打理。

徐是一名果断干练的人才，将段祺瑞交办的政务打理地清清楚楚。

段、徐二人偶然间相遇，却成就了清末明初的一段传奇。

人生就是这么奇妙。确认过眼神，你就是那个对的人！

投袁遇段，徐树铮成为了段祺瑞的心腹幕僚，开始了自己的飞黄腾达的不归之路。

后来，段祺瑞三造共和，六度执政，在袁世凯之后称雄政坛多年。其最大的资本，就是这个叫徐树铮的天纵之材。

北洋内部称徐世昌为“大徐”，称徐树铮为“小徐”。能够跟徐世昌相提并论，可见徐树铮的才具绝非一般。

段、徐二人性格相差很大。段祺瑞是标准的军人，非常自律，方方正正，不善交际与周旋，强硬得很，遇事绝不妥协。

像段这样的性格，能够在民初波谲云诡的政坛执掌天下权柄，也多亏身边有徐树铮这样纵横捭阖，处事练达，手腕老辣，甚至只求结果不择手段的高人在旁护持。

段、徐二人一个台前，一个幕后，一步步携手登上了民初政坛的最高峰。体面的事情段祺瑞来出面，脏活和累活，甚至于龌龊的事，则全是徐树铮来张罗。

两人的关系如君臣，如师生，如父子，如兄弟。

段祺瑞也有意栽培徐树铮。在为自己效力了几年之后，经段安排，徐树铮得以去日本学习军事，长达五年时间。毕竟要在北洋新军中有所建树，只靠着秀才的文凭，没有过硬的军事才能是不行的。

徐树铮也不辱使命，留日期间，军事成绩非常突出。五年后，学成归国。转年便是辛亥年，在徐树铮辅佐之下，段祺瑞成为缔造共和的英雄，令万众景仰，赚足了政治资本。此为后话，留待以后详叙。

北洋之虎段祺瑞得到了天纵奇材徐树铮，对他究竟意味着什么？如果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如虎添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