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怒涛

濑户海的潮水狂怒地咆哮，而在海滩上，两个白发苍苍、白衣如雪的剑客，如沧浪托起的两粒雪花，矗立在狂风暴雨之间。

一人剑眉凛凛，虎目生威，散发着慑人的肃杀之气。

一人慈祥含蓄，全无杀气，焕发着和煦的勃勃生机。

他们的手中并没有剑，但是从眼神到举止，却无不散发出无数道凌厉的剑气，久久地对峙着，在意念中，在位于现实世界之上更广泛的大千世界中，他们早已殊死搏杀了成千上万个回合。

突然，一身肃杀的老人身子微微一颤，后退了半步，脚后跟轻轻踩到了一只在狂风骤雨中惊恐避难的小螃蟹。

“可恶！”这位叫千叶荣治的老人垂头丧气，狠狠骂道，“六十年了！六十年了！为什么老夫还是输了半招？!”

“因为你过于追求剑道的锐利和锋芒，却忘记了本身最纯粹的东西，剑道不是夺取，而是给予、是守护。”另外一位老人，淡淡地说。

“住嘴！住嘴啊！你说得我绝不接受！剑就是用来饮血，用来杀人的，世界的本质就是弱肉强食。仁义道德，不过是用来掩饰强盗嘴脸的说辞而已！”

“唉……”

“你的老师坂本龙马有什么好？!那么轻浮好色的家伙，凭什么佐那子姑姑终生不嫁等着那个混蛋？!你德川光义有什么好？!一条末代将军家的丧家之犬，凭什么英子姐姐又是终生不嫁等着你？!她死之前，嘴里一直念着你的名字！”千叶荣治恨恨得瞪着回国的德川光义，悲愤交加。

“我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的浪人，虽勘破世事，却无法面对衰败的家族与枷锁般的责任，只能选择浪迹天涯，远走国外。”光义含泪叹息，“唉，人生本苦，往事如烟，等到我入了土，再向他们谢罪吧！”

“哦？”老千叶冷笑道，“你既然早已逃避到**之外，又何必非要在死之前赶回来呢？”

“预感。”光义说，“我听说，你的弟子藤原龙之介已经到了中国。”

“消息还挺灵通。”老千叶不无得意，“知道吗？他是我三十年来铸成的一把最锋利的剑，一把无坚不摧的神剑，他一定能帮助帝国斩获支那战争的胜利！”

“这正是我要告诉你的。”光义道，“我也为中国铸成了一把剑，我也相信他一定能守护自己的国家和百姓。”

“混蛋！我猜得果然没错！”老千叶勃然大怒，戟指光义，“你还是不是日本人！你这是叛国！”

“如果日本的强大要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这种强大已经入了魔道。”光义痛苦地摇摇头，“你知不知道，在国内、南洋、满洲，日本女孩为了挣一袋米的钱活下去，不得不出卖自己的肉体，染上性病，痛苦地死去。许多日本人，已经穷到卖儿卖女，像牲畜一样地活着，只有官僚和资本家赚得盆满钵满。表面上，日本是一个强国，实际上呢？却已经在贫困线、生死线上苦苦挣扎。想要救日本，并不是宰割别人、掠夺别人，而是对自己下刀，革除积弊、再次维新！千叶，收手吧！你我改变不了世局，但是至少，身为一刀流的流主，不要再让弟子们为了军部愚蠢的霸业无谓地流血了！”

“不，我拒绝！”老千叶转过头，森然说，“……或许你说得对，日本的百姓的确太苦了，但一刀流的剑一旦出鞘，绝无收回的可能，这关乎剑客的尊严与荣誉！没错，你是赢了我，但是，我很好奇，你为中国造的剑，是不是同样敌得过我为日本铸的刀？!”

光义摇摇头，“不，并不是我造就他，我只是用剑道进一步剔除了他生命的杂质，让他找回了自己，成为了一个真正的、强大的中国人。”

1938年1月末，随着日本军队的步步紧逼，连陷临淮关、蚌埠，徐州会战进入最严峻的阶段，固镇第59军指挥部里，张自忠将军面对巨大的沙盘，陷入了沉思。

“报告！”突然，卫士进来报告说，“门口有一位自称我87集团军独立团团长郑龙上校的人求见！”

“哦？!”张自忠闻言，不禁喜上眉梢，“快让他进来！”

1分钟后，一身戎装的郑龙站在了张自忠的面前：“第87集团军独立团团长郑龙向军座报到！愿与军座一道，杀敌报国，至死方休！”

张自忠感动地握住了郑龙的手：“世侄，你辛苦了，一路上风餐露宿来到这里，南京之战你不必自责……”

郑龙含泪说：“与军座受的委屈相比，卑职实在不值一提，愿舍残生、为前驱，拯救民众于灾厄，开万世之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