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寸寸柔肠盈盈泪

吴焜这次的任务，主要是和湘鄂军的便衣队一起，站岗放哨，执行警卫任务，整个过程无惊无险。

原来西方军在甘孜组织了一个汉藏苏维埃政府，叫“巴博依得瓦苏维埃”，简称波巴政府，李权就在这里主持工作，办公地是一幢两层的藏民楼。两军会师后，何龙、任运时、贾恒剑、洪道、刘大传等都吃住在这里办公开会。

斗争经验丰富、党性坚强的何龙，在洪老总、刘大传的提醒下，察觉到贾恒剑果然党性不纯。为防万一，他争来了这里的警戒任务。

调吴焜来这里参加警戒，是洪道和何龙共同研究决定的。因为湘鄂军参加警卫的同志，对西方军人事比较陌生，要避免发生误会。

实际上这一切，都是洪老总为促成北上抗日，暗中操控，煞费了很多苦心。

连续数天的会议后，西方军、湘鄂军的各支队伍，向北逐渐开拔，包括30军李别、熊发在内的领导们，逐渐离开。

吴焜等人的警卫任务完成，他们即将各自归队。

西方军总医院也在准备出发。

出发前，马丹给领导请假后，匆匆来到3营，跟3营的老战友们道别。

说了好久的话，唐元明、黑熊、鼎罐、瞎子等人，否决了大家热情挽留马丹再吃晚饭的同志，让马丹去见总部找吴焜。

三营的老战友们依依不舍的送马丹到驻地门前。

出了3营，马云陪着姐姐来见吴焜。

距波巴政府所在的一个小**寺，俩姐弟远远就被外围警戒的湘鄂军警卫营游动哨拦住，经过解释说明，两姐弟解下武器，进入波巴政府的内围。

又走了两百米，接受了湘鄂军便衣队的盘查。马云被留下，马丹独自前去。

在**寺山门前，马丹又被拦住了，向警卫的干部说明来意后，干部进去通报。

“吴焜队长正在带队值勤，不能见。”内外部情况都很复杂，何龙有严令，负责警卫的湘鄂军首长拒绝。

幸好进去通报的这个干部，这几天跟吴焜有些熟悉了，他立正在首长面前，低声说道：“首长，吴焜同志刚从西方军调过来。见他的是个女医生，好象是他的对象。”

负责警卫的首长沉吟了一会，为难的道：“吴焜？听说这个同志当过洪道总司令的警卫员，让他到寺门外见见吧，五分……不，三分钟，去两个人旁听。”

报告的警卫干部，出了寺门，把马丹领到寺门外僻静处，等待中，两人仰头欣赏**寺的金碧辉煌。

随着一阵脚步声，脸色红润、精神抖擞的吴焜，胸前插着两把带枪绳的驳壳枪，背插大刀，来到了马丹面前。

他身边是两个挎小手枪的小年轻干部。

“马丹？有事么？”这样生硬的问话，让吴焜后来长期为之悔恨。

马丹抿嘴仔细欣赏了吴焜的打扮，又认真查看了他的神色，芳心放下，小嘴瘪了瘪，嘲笑：“受组织重用了，得意了吧？”

两个小年轻干部，没听他们的亲热话，注意力全在马丹腰间的空枪套上，那小巧精致，保养得锃亮的枪套里，该是一支多么好看的小左轮枪啊！

湘鄂军由于山地作战多，跟土匪作战等复杂战斗多，战士们尤其喜欢简单实用的左轮枪。当然，也有明星模仿效应在其中，因为，他们的偶像——何龙，腰上，长期挂的是一支非常漂亮的左轮手枪。

“我刚从营里来。”潜意识里，马丹仍把三营当家。

“哦，怎么样？”吴焜心里很挂念部队。

“嗯，都好，他们还请我吃了顿牛肉糊糊。队伍马上要北上了，你可要小心点。”

“没事。”吴焜咧开嘴，笑容舒心。“还有几天……”

陪着马丹的警卫干部和陪着吴焜的两名年轻干部，几乎同时举手制止“吴营长，您也是负责警卫的领导，请遵守保密纪律。”

吴焜和马丹一惊，两人同时尴尬的笑了。

这还能说什么？马丹无奈，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那里面包着一块熟牦牛肉，准备递给他。

两个小年轻干部伸手拦阻：“对不起，您们不能传递任何东西。”

有个小年轻干部见两人的窘态，心中过意不去，拿过马丹的纸包看了，确是一块熟牛肉，但仍对吴焜：“吴营长，您也知道，送进来的任何东西都要登记，送首长审查，说明用途。”

“算了，马丹，我吃得很饱。”两人再次尴尬笑。

“你没吃到我也高兴。”

在马丹的芳心里，不但没有懊恼，反而因吴焜能执行这么高规格任务而欣喜。

陪着马丹的干部，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怀表来看，眼神望向两人，示意三分钟的时间到了。

马丹万分的留恋，内心为吴焜调到湘鄂军后，受到领导的重用，暗暗高兴。

她把手扬过肩头，手指微曲，作告别状：“好吧，焜队长，我在包座或者阿坝等你们。再见。”

吴焜也舒心的笑了：“再见，马丹同——志。”

马丹走出了内围线，回头，见吴焜仍独自伫立在寺门台沿，望着自己，高举右手朝自己挥舞。

不知怎的，马丹的泪水夺眶而出，一股股晶莹，从美丽的面颊上流下，不停歇。

作为参加过多次战斗的老战士、见证过众多牺牲的医生，她有微微的预感，似乎这是和吴焜的永别，命运，割掉了自己心中最柔软的那部分，痛入心扉！

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把她和吴焜生生的扯开，在中间，划上了一条深深的鸿沟，一条深不见底的沟谷，把他（她）隔绝。

看到山坡上寺前的吴焜，虽在阳光下，她也感到了寒冷，感到离自己的心上人，越来越远，有一丝，自己，将永远，永远地陷入黑暗深渊的感觉，对感觉！

可她，不敢仔细探寻这种预感，她怕它成真，她不相信，在如此明亮的阳光下，会有这种恐怖的预感。她毫无自信的相信：是自己最近饿过头了，累过头了！

她把这一丝预感，还归纳到少女对心上人的留恋，因为他调到了湘鄂军，今后见面的机会少了，不是么？！

不是永别，我们一定会幸福在革命成功的那天。一定！一定！

执行这次任务中，吴焜见识了赫赫有名的湘鄂军便衣队。

何老总的这支便衣队，是何龙在红3军时组建成立的，是他一直放在身边的一支特别队伍，类似于后世的特种兵。排除时代装备的因素，在当时，比一般的特种兵更强！

他们名义上负责总部警卫、侦察，实际上还充当军官教育、除奸反特斩敌首、情报收集、策反等多种特别任务。

每个便衣队的队员，都是由何成亲自从战斗部队中，优中选优选择而来，都是政治觉悟高、军事技术突出、有特别技能的连排级干部，甚至团、营级干部。二军的师团级首长中，绝大多数都在这个便衣队里工作过。

后来，这个便衣队，将星闪耀，诞生了许多共和国名将。队员们，凡是活到建国后的队员，几乎全是少将以上军衔，可谓将星制造厂。

吴焜跟这些同志在一起执行任务，既相处融洽，也找到了自己的差距。

红湘鄂军、西方军会师后，经过复杂的政治斗争，根据红军总部的电令，红湘鄂军、西方军均以松潘、包座为目标，分左、中、右三个纵队北上。

贾恒剑为控制红湘鄂军的指挥权，使用了一些政治手段：

第一步，分化湘鄂军，他见湘鄂军中的红六军，原是华中红军系列，六军的诸将，从白军、李震开始，人人政治立场坚定，无法拉拢，于是，送瘟神般，催六军快走；

第二步是对红二军进行物资收买，不同意之后，就断绝供应，什么都没有了，目的是要饿软、困死红二军。

第三步，准备掉换带兵首长，另派亲信来当二军各师有最后决定权的政委，被任运时识破拒绝。

反而是富有军阀间勾心斗角经验的何龙，要求他在人、枪弹药上支援，红32军是原华中红军留下的红9军，何龙在洪老总的帮助下，要了过来，编入了湘鄂军。何龙还提议联合办公，以加强警卫，抽调人员，控制了几个机关，让贾恒剑不敢使出特别出格的招数。

吴焜执行的任务，就是这个。

后来贾恒剑要求两个军集中统一军令，又被何龙和任运时拒绝。

贾恒剑此时陷入走投无路的境遇，无奈决定北上。还有另一个客观原因。前不久，国民党广东地主实力派陈济棠和广西实力派李宗仁、白崇禧发动武力反蒋的“两广事变”，占领了湖南，蒋介石嫡系胡宗南第一军由西北调湖南。造成松潘、甘南一带敌人兵力空虚，出现了北上十分有利的条件。红西方军空着肚子消灭49师时，红军所付出的重大牺牲，也让西方军的“家长”贾恒剑心有余悸，见有这个机会，才同意北上的。

6月28日，贾恒剑发布“西方军第二次北上政志命令”，

7月初，洪道宣布北上行动方案。

右纵队由红5军和红31军两个团组成，由董振堂、黄超指挥，从绥靖、丹巴出发，向包座进发；

中纵队以红西方军司令部、红31军、红4军、独立师、红军大学、总供给部、卫生部组成，由余东率领，从炉霍出发，向包座进发；

左纵队由红30军、骑兵师、总部五局、红四军10纵和11纵、党校组成，由洪道、贾恒剑、任运时指挥，从甘孜出发，向巴西、班佑进发。

红湘鄂军作为二梯队，在洪道、贾恒剑率领的左纵队后面跟进，计划经日庆、西倾寺、先到阿坝，再到包座，最后突破腊子口，到哈达铺。

吴焜身体恢复了，新换了单位，在他那时常带着笑意的双眼皮中，川西高原的风景也美丽了，特别是看到红军部队，踏着高原地面上泛起的白雾，一队队的向北出发，走出人少荒凉的高原，走出让革命队伍日益孱弱的困境，走向取得更大胜利的希望，心情更加舒畅。

燕明在说书时说过：西北有形胜，占之可得天下。吴焜不知道什么是“形胜”，可他知道，川西高原太高太冷，藏区还处在落后的奴隶制社会，藏民还没有新**主义革命的觉悟，他们不需要革命，他们不参军，也不会无偿地、义务捐给我们粮食。没有群众，没有粮食，没有革命的柴火，革命的火种不可能燎原，只有东方宏同志、党和苏维埃总部领导的西北，那里才是中国革命的希望所在。

在吴焜的目视中，他们护卫这栋藏式小楼里的首长，一个个、一批批地，跨上马鞍，不断地踏上向北的行程。

看样子，警卫任务即将完成。

这天，又一拔首长起行了，贾恒剑**和刘大传**谋长也在其中。

贾恒剑的眼中没有吴焜，他不屑跟吴焜这个被骗调出去的基层干部搭话。

他反对3营的调动。但原则性和个性极强的程益国，坚持认为，3营的调动对党和红军的团结、发展有利！

面对严肃、只有原则的程益国，贾恒剑也没有办法。

总部警卫团长秦其刚带队亲自护卫首长们启行。

刘大传**谋长在远处对吴焜微笑了一下，没过来打招呼。吴焜笔直的站立着警卫，秀军姿，跟刘大传眼光交汇，贾恒剑在此，他没敢凑过去。

秦其刚随着贾**等领导人跨上马鞍，经过吴焜身边时，他勒住马缰，仔细地打量吴焜，可能是观察到吴焜身体健康了，露出会心的笑容。马上，又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弯腰凑近吴焜耳旁，轻轻嘀咕一声：“廖爱国在甘孜兵站当站长。”确定吴焜听清了他的话后，神秘地微笑一下，松开马缰，跟上了前面的首长。

吴焜蒙圈：秦团长这话是什么意思？廖爱国在突破嘉陵江后，官运亨通，先升副营长，没几天就调到4军第12纵36支队当营政治教导员，不久，又回总部警卫团当营长，参与了“捉拿”吴焜。成立波巴政府下辖的少数民族补充师时，他又被调到补充师去工作，似乎坐上了直升飞机，接连营长，副团长，代理团长，一步一个台阶接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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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修改本章时，写到吴焜和马丹最后的离别，忍不住再次流泪。那个年代，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