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老道走了（2）

看着几个存折，国言也是心绪万千，这是老道用多少时间积攒下来的？他不知道过程，但他知道老道肯定费尽了心机。

此时的国言不差钱，这三年，跟着邓序瓯他也没少赚，可老道给的这个钱他不能不收下，如果给了村里，怕是会惹来麻烦，在山沟沟里，一个耄耋老人能够积攒下如此巨款，想必其中的故事也很多，国言不想给老道惹麻烦。

在老道的遗物里，他没有找到自己写给老道的信，不知道是老道随手烧掉了，还是老道干别的用了，那些信都是用文言书写的，即便留下来能看懂的人也不多。

国言想不明白，老道存留的遗物为什么会这么少，难道真的已经修炼到无欲无求了？此时的国言还真无法理解自己的师父。

国言在道观里守孝，以日代月，36天以后，算是替老道守了三年孝。

这天，他找到卢老蔫，把道观的钥匙交给了他，

“今后那里怎么用，干什么用都由村里决定，我不会再管的，旁边的小屋你们想要用也随便，我今后就是回来也是借住，不会长久的，现在村子里通电话了，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你们有事也可以给我打，发电报也行。”

“国言，你是我们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原来的公社，现在的乡里的第一个大学生，不要忘记我们，将来发达了，常回来看看……”

卢老蔫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说起来，这爷孙俩在五户村一晃，风风雨雨的也是二十多年了。要说五户村能够在山里获得如此滋润，离不开老道的指点，现在老道不在了，今后有大事跟谁去商量？

“我知道的，老蔫大伯，今后只要村里有需要，我一定会像爷爷那样为村里出力，现在，村里第一要务就是赶紧把出山的路加宽修扎实，路不通，村里想要发展是很难的，光是堆集在山坳里的那些朽木，就浪费了不少资源啊。”

国言说着抬眼望向远处的山坳。

“那些朽木还能有用？哪一年山上不倒下几百方的，可就是林业局批了出山证，那些木头不成材，没人要的。”

“木头不成材，可你要是烧成木炭，能没人要吗？关键是走量，一方朽木烧出百斤木炭不是问题吧？那就是多少钱？”国言随口就说出了点子，“每年到了秋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在河滩边上建立一个窑厂，烧木炭，烧砖瓦，送到乡里去卖，害怕没有钱收吗？”

卢老蔫被国言说的没话说了，他终于明白国言为什么让他坚持修路了。

“现在，上面在搞村村路通，国家有政策，你到乡里县里去要拨款，劳力村里出，这还能让村里又得到一笔收入，只要路通了，五户村今后的路就好走了。”

有了国言给的这个主意，卢老蔫在国言走后，上蹿下跳的跑修路款，最后终于弄了20万过来，用了半年时间把五户村到乡里的路修好了，可以走载重五六吨的卡车了，这对五户村来说，是划时代的。

在五户村收拾了东西，老道的几本经书被他打包带走，老道的其他遗物都被国言在老道坟前焚化了。

路过县城，国言分别去了几家银行，把老道在各行的存款取了出来，然后直接在县工行换成了当年发行的国库券，从这年开始，个人可以自由购买国库券。

说起来，国言这可是给了县工行帮了一个大忙，那时，各行都有销售国库券的任务，像房龄县这样的偏远山区县，给的指标虽然不大，可当地能筹集的游资毕竟也不多，县里正发愁这任务怎么完成，没成想，冒出了个“大款”。

为此，工行经理还想请国言吃饭，可国言却是拒绝了，他说，这些钱是他这些年勤工俭学的收入，加上爷爷去世后遗留下来的，现在拿出来支援国家理所应当，他之所以要那些国库券，就因为将来可以在省城通兑。

对国言这样的人，县里还真没谁去使坏水，戢蓬骅现在可是县里的领导干部了，他对国言一直是赞许有嘉。

不吃工行经理的饭，班主任戢辉的饭也不能吃，戢辉本来计划把体育组长刘跃进叫上，还有已经回到学校当老师的几个同学，大家到一起聚聚。

可国言没心情，何况，这也不符合当地丧葬习俗，要是这些人出席了老道的后事事物，国言要摆酒请大家一顿，可这些人压根不知道，此时还要找地方去聚聚，国言没那心情，更不愿意坏了自己的名头，被村里人知道非挨骂不可。

国言说出了老道的事情，班主任戢辉也就打消了聚聚的念头，拍着国言的肩膀，最后也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的客套话。

同学们知道了，想按照当地礼节送点记绸啥的，可已经过了时间，大家就是想送，也没地送了，而且，这个时候，国言不会去任何人家里做客的，忌讳。

国言，是那些同学既熟悉又陌生的人，熟悉，是因为同窗三年，大家都知道国言的秉性脾气，说陌生，没人知道这个国言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现在，唯一的亲人也仙去，国言将来会生根在哪儿？无法预计啊！

告别了老师和同学，国言直接回到学校。离开学还有几天，国言的情绪始终恢复不过来，总是把自己关在宿舍里。

同宿舍的其他同学还没有回来，他又不是班干部，所以，他显得无所事事。

细想起来，三年多时间，还是发生了许多变化。

在地区师专读书的同学已经毕业，有的留在地区，有的被分配到了其它县去当教师，有的回到房龄县。国言临走时还与他们见过面。

牛有力终于拿下了张文红，现在，两人已经正式对外宣布，是两口子了。

他们的家长也有变化，牛有力的父亲成为工业局局长，算是升官了，张文红的父亲调地区其他县当副县长，也升官了。两家见面都是亲家亲家的叫。

丁东方的父亲成为地区副专员，丁东方自己在三年前就被其父送到部队去了。而他祸祸的那个女孩，现在已经是他媳妇，还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高三二班的这伙学生中，丁东方是最早结婚最早当父亲的。可这几年丁东方根本不回家，弄的小媳妇只好到部队上去“探亲”，对此，丁东方也很无奈，年轻时的冲动需要买单，花的代价虽然不小，可也教育了他，

据说，到达部队的第二年丁东方就考取了军校，毕竟，高中的底子在那里摆着，应付全国高考好像差点火候，可考军校还是有机会，那时军校不考外语。

国言在学校里还是孤单一人，他不像其他学生，早早就成双成对的。就连文泉清也在学校里找了个对象，还是低年级的新生，原来，是他的老乡，人家父母委托他帮忙照顾，最后照顾成对象了。

好在学校的食堂提前开始恢复供应，因为暑假后，要进新生，许多参与迎新生的学生都要提前回来，国言也就顺道搭了便车，有地方吃饭了，可他去吃吗？

心绪不好，晚上国言就一个人打坐，默诵道家经文，想让自己的心绪调整过来，可从小受儒家文化的熏陶，重情重义，他对老道的依恋可不是简单的祖孙，是那种不是父子胜似父子的情感，让他完全不去思念，可能吗？

老道给国言扔下了太多的谜团，宁可以徒弟待之也不收做孙辈，难道老道讲究血统？这显然不是，老道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从来不在乎门派血统，唯一的解释就是，国言还有亲人在世，老道也有亲人在世，只有这样，老道才会坚持纲常不可乱的信条，否则，老道怕是早就收国言为孙了。

老道的确是修道之人，可是什么门派，在哪里拜的师父，老道一个字都没有对国言说过，这又是一个谜，这个谜能不能解开，国言心中无数。

老道一身本事，天文地理，古今中外，几乎全知，这身本事从哪里来的？从天上掉下来的吗？国言更是不解，尤其是老道对古玩文物的见解，直到国言与邓序瓯交往多了后才明白，老道告诉他的窍门比邓序瓯他们可是强多了。

这几年下来，国言在鉴别文玩、瓷器、书画等方面早就炉火纯青了，不过是要给邓教授留面子，有不同见解也是拐着弯提醒，其实邓序瓯心里也有数，要不怎么会出去淘宝时总是带着他呢？

外人看来，国言是给邓教授“拎包”的学生，可邓序瓯心里明白，这几年出去掌眼，这国言就没有失误过一次，还暗中帮他避免了几次打眼，不能不说，邓序瓯是真想把国言收到门下当研究生。

想归想，实际操作起来并不容易，已经大三了，马上就大四，想要给国言换专业可不是个简单的事情，那时，学校里的规定很严的，所有在校大学生在本质上都属于国家干部了，是要由国家统一分配的，哪里允许你随意的更换学科？

另外，当时报考研究生的指标非常少，可以带研究生的教授也屈指可数，而且，许多研究生除了本专业系统外，是必须跨专业去改报其它学科研究生的，国家急需人才，哪里能由得个人挑三拣四？换句话说，国家需要什么，你就学什么。

还有一个原因，国言所在的图书馆学在当时是个冷门，开这个专业的大学没有几个，而国内许多行业都需要这方面的人才，是那种典型的民间不看好，可实际很需要的专业。

说民间不看好是因为这个专业很难让个人弄出什么辉煌的业绩来，大多数人都默默无闻的奉献一生，可这个行当却又与许多前言学科息息相关，没它不行。

比如，一条废旧航母的设计图纸就有几十吨重，弄回来后，怎么清理和归档？不是专业的人根本就屡不出一个具体方案来。各种大型建筑需要的各类参考资料多如牛毛，仅仅一个工程项目的资料库就占地几百平米，想要把这些资料管好，普通档案管理员是无法胜任的。

看起来不起眼的一个学系，真要深入到内部，会发现，这个学系可不简单，几乎各类前言学科都要涉猎，不一定要精通，但必须要懂。

在宿舍里闷坐的国言终于病倒了，这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活里似乎是第一次，幼儿时期，有老道监护，有点头疼脑热的就被老道消灭在萌芽之中。后来跟老道习练内功心法，加上生活规律，无恶习，国言也没得过什么病。

可这次却是疏忽大意了，极度悲痛的心情，回来几天茶饭不思，整个生活规律全都乱了，再好的身体也扛不住啊。

一个人在宿舍里，发烧，说着胡话，可偌大的宿舍楼里没有其他学生，一天一夜后，国言终于清醒过来，他知道，自己着道了。

想明白了，国言就知道该如何应对了，他咬着牙到中药铺买了些中药，并要求药铺当场给他熬药，然后装进瓶子里带回，还去商店买了些高能食品。

回到宿舍，吃药，吃东西，然后打坐，调理内息，很快就物我两忘了。

毕竟是有修行的人，经过一个晚上的自我调节，第二天清早起来，身体已经在复原了，他知道食堂开，于是去食堂吃早饭，多买了几个馒头带回宿舍……

三天后，国言终于走出了宿舍，三天，相当于闭关修行，三天，让他开悟了。

以前，有老道指点，时不时会与老道书信往来，虽然不多，可三年多来也有十几封，他找出老道的回信，猛然想明白了，老道肯定留着自己的信，是在知道自己天年不保的时候处理了，还有许多东西，估计都是在老道坐化之前处理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