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九、我要暖暖

冷，我现在感到冷。

当我感到冷的时候，我发现村子里所有的树叶都掉光了。

我知道冬天来了。

我内心的冬天也接踵而至。

我最可依赖的人不但离开了我，而且是背叛了我，让我感到特别伤心。

让我心如死灰。

那天我在村子里继续转圈走路，很多人看着我叹着气说：“天这么冷了，疯子还穿得这么少，真可怜！”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多管闲事。

其实刘坤子给我送了好几件衣服，但我不看一眼，总是对他反复地说：“暖暖，我要暖暖。”

我已经不知在村里转了多少圈了，嘴里喊着暖暖，我现在心里只有暖暖。

我去村北何**那个新家，央求他和我一起去要暖暖，但他却不肯再出来帮我，他说他怕他大哥。

我只好一个人一次次跑到何家老宅，一次次带着哭腔拉长了声音高喊：“暖…暖，暖…暖！”

现在的何老三非常凶恶，他直接拖着木棍冲出来追打我。

我只能一次次绝望地跑开。

暖暖重要，但自己这条命也重要，这条命没了，就更没有机会儿见到暖暖了。

没人帮我，大人们已经不再正眼看我，围在我身边的都是一群看热闹的孩子。

只有刘坤子不嫌弃我，还会给我送来吃的。

但我不能让他去帮我要回暖暖，他是个娘们儿货，不是何家两兄弟的对手。

我猫在一个柴火垛里，那里暖和。

但我依旧冻得浑身发抖，我穿着单衣，但身边已经寒风刺骨。

我绝对不会再去找何**，自从我烦了何**，他的怀抱已经不再温暖。

下雪了，雪花漫天飞舞，我看着满天飘着暖暖的眼睛，我对着天空高喊：“暖暖哎，暖暖哎！”

暖暖不说话，眼神茫然，被风一次次吹远；吹到被我看不见。

有时，她又突然出现，站在我的身边，伸出她的小手，轻轻摩挲我的脸颊，让我感到少许温暖，一次次喜极而泣。

但是，她却拒绝我的拥抱，每次我想抱住她时，她就瞬间飞走，飞到树杈上去，飞到云端里，离我远得不能再远，让我惊慌失措，心如刀割。

冷。真冷。太冷了。

黑夜里，我躲在玉米秸秆垛里打着哆嗦。

一个身影走过，随着一声咳嗽，一道亮光划了一个圆弧落在我的脚下。我伸手抓住了它，我被烫了一下。

是一个烟头。

我迫不及待地吸了一口。

火头更旺了。我把烟头放到身边的柴火上，我看见它在慢慢吞吃着那些干燥的玉米叶子。

一道道火星随着玉米叶子慢慢**，一开始那些火星慢慢扩展，走着走着就灭了；但是新的火星又跟在后面继续往前走，终于，走着走着，突然就蹿出了火苗。

火苗迅速地引燃了身边更多的玉米秸。

我的身体瞬间就暖和了。

我高兴地叫起来：“真好，真好，暖和，暖暖，暖暖。”

我一下子感觉到暖暖和我在一起了。

真好啊，暖暖在我怀抱里，我紧紧地抱住她，周身都火热起来。

我听见有人在高喊：“救火啊，疯子把柴火垛点着了！”

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伴随着吆喝声从远处跑来。

很多人冲了过来，将一桶桶的水浇到火苗上，火苗发出了一阵阵叫喊声，腾起一阵阵白雾。

一桶冰凉的水直接浇到了我的身体上，我的身体也腾起一股白雾。

我的身体被打了一棍，紧接着又是几棍。

何老三在高喊：“打死你这个害人的疯子！”

我拔腿就跑，但何老三紧紧追赶。

跑了好一会儿，何老三的声音远了，我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紧接着就趴在地上了。

疼痛加身，周身寒冷，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这时，我感觉一个人把我拉起来，放到背上，背负着我向前走去。

这个人的身体非常软，一种熟悉的感觉袭身而来，是刘坤子。

我轻轻地叫出声来，但话到嘴边却成了：“暖暖，暖暖。”

我颠簸在刘坤子的背上往前走，让我感觉是趴在周校长的背上，又像是趴在爸爸的背上。

爸爸曾经背着我在院子里不停地走，那是我又一次尿了裤子被母亲骂。他背着我，一边走一边轻轻地说：“小童乖，小童好，小童再也不尿床，小童再也不摔倒。”

我安静下来，有一种想睡的感觉。

刘坤子背着我进了一道院门。

一阵熟悉的狗叫声响起。

紧跟着一个更加熟悉而亲切的声音传来：“谁呀？”

刘坤子急切地高喊：“昝叔，快救救小童吧。”

我打了个激灵，突然想哭，但我已经发不出正常的声音，我发出的是像小狗一样呜呜呀呀的叫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