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你想结束吗？我没想过

隔天早晨，胜燮提着破旧的公文袋来到会议室门前，不管这一次在绝大多数人眼中是所谓的叛逆、妥协、还是下战书的意思，他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在筑梦队战战兢兢的生活了二十六年，虽然他没有像金华翰那样深厚的履历，也没有那么深邃的人脉网，但他并不是一个可以供人随意践踏尊严与责任心的男人。

打开会议室的门，胜燮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副手陈昌敏教练正在鬼鬼祟祟的讲着电话。金华翰和教练C似乎也在谈论什么严重的话题，一瞧见胜燮，两个人快速露出了假笑，然后就像强调没什么事似的互相推销起了咖啡。有别于看上去一派轻松的瑞霖，宣传部长的脸色紧绷，视线快速扫过了并不宽敞的会议室。

胜燮经过他们身边，将公文袋放在标注成徐致远主教练的位置上。金华翰迅速干咳了一声，他的口气相当冷淡，投射过来的目光透露着显而易见的轻蔑和怜悯。最近这段时间，昌敏身上一直有种搅动一池污水的紧迫感，今天则有一种进入满是污水的浴池，连头都沉到水底却还不自知的愚蠢感。或许他完全不知道给某个神秘人做事，会受到这样的待遇吧。此刻，大家都在默默的看着他，而他存在的本身就像湿透了的卫生纸，将要冲进马桶一样。宣传组一侧大家眼神中闪现的光芒交叠在一起，那种表情不像是不知道，而是不能说。就在胜燮结冰般僵在原地的一瞬，宣传部长用脚踢了踢教练C的凳子，但似乎察觉到了瑞霖的视线，便呵呵笑着摊开了笔记本…

“战略分析组，在第二次选拔之前，需要先拟好保护球手名单。”

“是。”

分析组的部长想都没想就同意了，他的声音或许听起来还没有薄怒的意思。但在日光灯下，包围着这位部长而坐的成员们脸色瞬间变得铁青。胜燮顿时变得毫无招架之力，他那张泛红浮肿的脸低垂着，豆大的汗水不断滑落。突然，金华翰教练出人意料的站起身来，双手抵在桌子两侧，那嚣张的样子就像大型爬虫类生物的背部一样不断的朝胜燮弯曲延伸。

“胜燮教练，这份名单首先得排除必须离开的人。主教练告诉你了吗？”

胜燮的手跟冰块一样僵硬起来，连坐在斜对面的瑞霖都能感觉到胜燮的抗拒。聪明的金华翰同样看在眼中，他嗤之以鼻，高声狂笑起来，其他三名教练也跟着有样学样。仿佛听见了来自心灵的声音，但胜燮在金华翰的话语面前始终低着头。

“我先记录一下，等主教练他…”

金华翰将胜燮的毫无招架之力看在眼底，然后用无可救药的表情继续排揎道。

“不是把手边工作都转交给你了吗？居然会不知道。你们看看，他居然什么都不知道，那还开什么会？”

胜燮的脸色流露出恐惧的神色，就像黑暗中的火柴熄灭了一样。他知道，金华翰以及他身后的教练组会带领自己前往恐惧的根源，这是他完全不盼望甚至最害怕面对的。想到这里，胜燮的视线往下沉，**不停颤动的大拇指。

慧娜愤怒得双肩颤抖，然而嘴角却露出一抹微笑。

“金华翰教练，你说完了吗？你可以提前离场了，大家继续！”

大家的脸色变得有些惊慌失措，那是如果辛酸的工作中再增添任何一点担忧，就要坠落至悬崖下的疲惫表情。在他们看来，身材矮小、脸色暗沉、因为长期独身生活脸上带着许多苦闷神情的安慧娜并不是善茬。哪怕是渐渐流露出清澈的眼神和娇俏的嘴型都不会让人联想到可爱。瑞霖一直以从容不迫的样子等待开口的时机，慧娜看着他的转瞬，瑞霖缓缓启齿。

“今天早上得到的消息，主教练已经定好了引起球手站位。捕手、外野手以及综合内野手。”

宣传部长低着头，犹豫的咬着嘴唇，压抑住快要爆发的喜悦。昌敏教练的脖子上下鼓动，仿佛心里有许多不可告人的隐情。金华翰呆呆的望着慧娜，苍白又恍神，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似的。过了一会儿，他才弱弱的问道。

“瑞霖，你刚刚说的是综合内野手吗？”

“没错。”

瑞霖点头说道，但他的眼睛一直在观察昌敏的表情，昌敏的脸变得跟迷雾一样惨白，眼神始终不安的飘移着。金华翰见状也望向昌敏，他的眉头皱得更深，目光里略带气愤。

“综合内野手，外野手和捕手？！那我们宣传组是实时跟进还是先放出…”

在宣传部长说话的过程中，慧娜和瑞霖突然将视线对准昌敏。或许此时的昌敏并没有意识到危险的存在，他的手指依然在手机上抖个不停，嘴巴不断抖动就像夹了一口食物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似的。渐渐的，那副可笑的样子几乎一刻不落的被大家看在眼里，直到宣传部长停下来看着他不说话，他才惊慌的转过头。

“哥，你在做什么？”

听到教练C的询问，昌敏似乎有些尴尬，他紧闭着双唇陷入沉思，很快便打开相机，慢慢凑近到教练C的耳边。教练C比了个胜利的手势，粗壮的指头轻轻戳动着他那如白色油脂般肥硕的左颊，右手紧紧拥着昌敏的肩膀，沉默的气氛便因此打破。

走廊那里已经很暗，就好像白天变得短暂了。宣布散会后，瑞霖走在长廊上就时常听到熟悉又奇怪的声音，在卫生间发信息给致远的时候，他又听到隔间里传来阵阵微弱的声音。他没走到洗手台，回头向后看，声音又从厕所的方向传来。咔嚓咔嚓，瑞霖心中的钟摆，往这里，往那里，又再次往这里，尽管他的脑筋在犹豫，然而身体已经做好了决定。自己正不知不觉的寻找声音的来源，他在隔间门前停下脚步，伸手推门，门上锁了，他便敲敲门。当昌敏从里面走出来时，眼睛瞪得滚圆，仿佛看到灵界般毛骨悚然。

午后，慧娜和宣传部长一前一后走进办公室的时候，昌敏正优哉游哉的平躺在座位上不知疲惫的讲着手机，在无意瞥到慧娜的一瞬，若有所思，默默讲电话的昌敏显然被吓了一大跳。

夜晚降临了，慧娜站着望向窗外，街道上开始亮起一两盏灯。

同一个时间，瑞霖正在员工宿舍煮着汤面，不停换着电视频道，这是他第一次发现亲自下厨有多麻烦。此时，他的手机响起来了，是慧娜，慧娜是瑞霖在筑梦队第一个感觉亲近的人，就男人的立场而言，慧娜属于聪明且话多的类型。在他的印象里，女人上了年纪之后，话就自然而然的变多了。而且慧娜身上刚好有那种孤单好久了的感觉。经过他长时间的观察，他发现话多的慧娜总像是刻意给人塑造一种开朗豁达的姿态，她的心灵很疲惫又很寂寞。瑞霖犹豫了一下，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

“优先引进球手站位，真是主教练说的吗？”

慧娜的声音低沉，跟平常大妈问“吃过饭了吗？”的口气一样。瑞霖习惯性的环顾四周，脱下来的棉麻T恤与袜子，还没洗的碗盘都堆在洗碗槽里面。

“喂！这个…难道还能是编出来的吗？姐，你稍微等我一下。”

瑞霖将吃过的汤面锅放在洗碗槽内就出门去了。此刻，慧娜正坐在附近的小吃店里，她连喝了两杯啤酒后，才叹了口气问道。

“你今天看到陈昌敏教练听完那一句马上发信息的样子了吧？”

“他做得那么明显，有眼睛的人都会注意的好吧。诶？难道慧娜姐是想让我去抓他吗？我申请了员工宿舍，随时都可以待命。”

慧娜将一块烤肉放入口中，唏哩呼噜的嚼了起来。

“对了，我才想起来，那不也是未签约球手的站位吗？”

瑞霖耐心的等待着，这些话太突然了，但他很快便反应过来。

“没错呀。如果听到这些，某些人该着急了，是吧？”

慧娜正想用筷子夹烤肉，一时停下来看着不远的街景。

深夜，战正豪带着怀疑的神情走进料理店，翊赫、镇熙一行五人就像应着点名簿一般纷纷站起身。战正豪的皮鞋似乎太紧了，他一边用双手脱掉鞋子一边抬头看向他们。

“好好等着就行了，怎么还聚到一起了？”

包间里悄然无声，战正豪怀疑是自己耳聋了，当他看清大家的脸色后，便感受到一种夸张的恐惧。这些孩子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说是致远在背后做了什么吗？这么一想，来到包间后感受到的莫名恐惧感再次涌上心头，来到这里之前，他应该没有想象过寂静会这么令人抑郁。

窗外的风刮得更猛烈了，餐厅玄关前的冬柏树枝都开始摇摇晃晃。刮风至少不会有雾，反而因为有风，空气得以清澈透明。黑色天空上四处散落的星星，却像鸡皮疙瘩一样突起。

在年轻的球手眼中，世界就像现在一样充满了不幸与不义。然而不幸和不义至少不是让他们变得悲惨的起因。这个世界就像相框内的图画那般鲜明抽象，又像古典文学一样值得辩论。至少站在致远那一边，有容许自己吐一口痰的街道，而不用赌上自己的饭碗。可是当立场变成了前指导教练战正豪呢？平日里他就像是信奉人间到处有禽兽、有苦楚的家伙，甚至他存在的本身就是为了让某些人的生活充满悲惨。只有这样他和他想要拥护的人才能得到长远的利益。

镇熙若有所思的搅动着烤架上的五花肉，看到战正豪无动于衷的表情，他颇感意外的冷笑了一声。

“战教练，您知道二次选拔优先补充我们站位的事情吗？”

战正豪用老练的眼神缓慢的检视着他。镇熙突然觉得战正豪的目光就像筑梦队干事们形容的那样“老油条、不要脸”。只目光再次交叠的一瞬，镇熙的心脏便扑通扑通的狂跳起来，表情也变得凝重。但战正豪却轻笑了起来，而且刻意放低了姿态。

“哦，从哪听来的？”

镇熙松开交叉的指头，双手摆放在桌子上，认真的凝视着战正豪。那傲慢的肩膀、轻蔑的视线、一颗秃头，加上苍白狭长的脸，再配上薄嘴唇，很容易给人留下一种冷酷残忍的印象。联想到他在筑梦队时对待不出成绩的球手总是习惯性的使用冷漠手段，一种无来由的敌意和悲戚便在他的脑海中交错翻涌。

“宣传组！”

“那个新人是吧。”

不顾镇熙的情绪起伏，战正豪厚颜无耻的回避职责，口气略显戏谑的继续说道。

“呵？为什么要调查这些事？光是练球就够忙人的。”

如果说镇熙遭到漠视是五雷轰顶的感受，那么对于在座的其他四名球手来说这就是翻天覆地，海啸般的强烈冲击了。在训练场外听见的各种哀求、贿赂的声音。以及当年不听话的替补球手的手被郑昊乾放入洗衣机时，战正豪视若无睹的场面开始在大家的脑海里交错重叠。

杭骏始终直视着战正豪。他的眼睛发出青光，像所有现实的东西一样，蕴藏了某种力量。

“那徐主教练接触繁星队和希望队主教练的事呢？您应该也不陌生吧？”

战正豪快速闪躲，避开了杭骏咄咄逼人的眼神。

“哦，听说了。”

“只是听说吗？！”

杭骏只好双手抱胸单刀直入的问。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向战正豪抗议，今天已经是第三次约谈了。虽然在进入包间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发火而提高音量，要从容不迫的应付，可是看到战正豪总是摆出高高在上、慢条斯理的样子，他就再次怒火中烧，脸颊不由自主的涨红了起来。

“徐主教练和他们谈的正是我们五人的站位问题！这一点您打算怎么解释？”

战正豪慢慢放下筷子，十指互扣放在脑后，椅子向后倾着。

“开瓶吧！”

战正豪笑着看杭骏，两只手仍然撑着后脑勺，谈判进入僵局。亭旭见状只好像从前那样恭恭敬敬的为大家依次斟酒。

杭骏用力吞了几次口水，眼睛瞪得绯红。战正豪这种人总是用模糊的态度引诱对方，说出可以翻译成多重含义的话语，误导对方进入死胡同。凭杭骏的直觉，现在不能再继续争吵下去了。如果继续感情用事，自己可能会想勒住对方的脖子。于是他低下头，思绪翻乱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战正豪也没有干杯的意思，他只是用力吸了一口啤酒的香气，然后盯着杭骏，**的笑了笑。

“东勋是不会被徐致远愚弄的，徐致远也不会被东勋愚弄。希望队和筑梦队本就是势均力敌的队伍，这样的两个人能进行交易吗？”

杭骏慢慢的朝战正豪靠近，战正豪灰发凌乱的脑袋摇摇晃晃的，逼近他的脸颊仔细端看，他的脸上布满了丝瓜布一样的皱纹，肤色和眼睛如同臭水沟般混浊，双手紧紧的握着筷子，看起来一副半人半鬼的模样。凑过来的杭骏继续问道。

“那繁星队的崔振赫主教练呢？”

战正豪往后退，想要挣脱就像被苍蝇飞扑而来的女子一般。但或许是因为酒精的作用，他的眼睛无法聚焦，便只好奋力的眨了眨眼。

“崔振赫开除李兢哲引进郑昊乾之后不久，那家伙就捅了大篓子。现在整个棒球界都在看他的笑话。你觉得他和徐致远能心平气和的坐在一张桌子上吗？进行签约更是荒谬愚蠢。”

大家一句话都不说了，眼睛默默的往外看。此时的天空仿佛深蓝色的玻璃粉碎成一片片，朝着自己疯狂散落。

翊赫在嘉铭的眼中看见了如幼虫般停止成长的灵魂。从出生到现在，短暂的前半生像冰块一样在冰冷的茧中结冰。下一刻，他似乎听见了冰块微弱的碎裂声，仿佛灵魂要从冰茧中脱离。

“如果我尽快答应徐主教练要求的金额，这一切就能提早结束了是吧？”

说了这句话，嘉铭清楚自己已经不能回头了。坐在身旁的大家像一群小孩一样无助的把头埋在胸前。在短暂的发作过后，嘉铭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现在的他脸色惨白得像纸一般，呼吸轻盈得超乎想象。这时，战正豪起身轻拍了拍嘉铭的肩膀。

“怎么你想提早结束吗？”

陷入沉思的嘉铭像是下定决心般的抬起头来，直视着战正豪犀利的目光。

“是，只有这样做，我才能安心训练。”

战正豪紧咬嘴唇，噘着嘴靠到亭旭身边。他不再继续追问嘉铭，让他先稍稍休息一会儿。服务员抱了满满一箱啤酒和一盘蔬菜过来，翊赫与亭旭隔空对视了一秒，微微咧开了嘴。大家都在喝酒，只有战正豪一个人卡拉卡拉的吃着花生。

“嘉铭的想法本身就是奴性。如果你们都是这种想法，这辈子都别妄想能拿到更多薪酬！”

镇熙与杭骏看到战正豪紧紧咬着嘴唇，忙着喝酒的手纷纷停在半空。不谙世事的亭旭呆望着杭骏的手，紧接着翊赫也停了下来。他还没搞清楚状况便露出为难的表情。亭旭轮流盯着嘉铭和翊赫，最终视线全都停留在嘉铭身上，压抑的沉默笼罩着所有人。

翊赫缓缓向嘉铭眨眨眼，嘉铭的脸僵得比冰块还要硬，仿佛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眨眨眼表达自己的意见。这份眼神传递到亭旭，他流露出悲伤、愤怒和怜悯的复杂情绪。战正豪肥胖的手上流下汗水，湿透了手中紧握的纸巾。翊赫最后确认了镇熙和杭骏的表情，他们的脸上流露出某种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常见的威严，那双唯有行业里的佼佼者才能展现出的大义凛然之态。

嘉铭触碰到酒杯的手缓慢的移动着，或许是想要用不幸的前半生所有的力量努力保持镇定，但被捂在心里的声音开始在体内到处冲撞，最后逐渐凝结为眼泪。

“您知道我去别的球队会有怎样的下场吗？连出场的机会都不会再有了。只有在筑梦队我才是主力，我只要好好表现一年就能顺利晋级。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想下无谓的赌注。”

战正豪的喉咙开始松动，尽管他的脸宛如石膏像一样，一动也不动。每次有队友说话，翊赫都会观察他们的神情，他偶尔会发出咕噜一声吞口水的声音，让大家知道他在专心听着。现在他用充满怜悯的眼神看着嘉铭，嘉铭则出于大家的缘故，连眼泪都不敢流下来，只是隐隐发出啜泣声，突然他将头转向窗户，哭了起来。镇熙只是茫然的抚了抚嘉铭的背，一句话都没说。杭骏虽然脸色苍白，却能保持平静，或许这就是经验的力量。同期之中，只有亭旭的脸却逐渐变得和硬纸板一样惨白僵硬。

“呵…”

声音从拼命忍耐的亭旭，紧闭的嘴唇中倾泻而出。随着这一声沉闷的呼吸，所有人也长叹了一口气。亭旭低着头，满脸涨红，连耳根都泛红。不久之后抬起头，以清澈的眼神看着战正豪。

“大家想必都知道，我是去年结婚的，现在有了妻子、孩子，我觉得我的人生很美好了，我根本不想离开安城。就算希望队比筑梦队发展更好，我也不想去，我去了那边只能和家人分隔两地了。”

战正豪对亭旭露出不悦的表情，亭旭的额头不停的冒汗，一圈人里只有镇熙看起来若无其事。不知道看着战正豪反应的人是不是都满腔怒火，大家的额头上瞬间冒出了许多汗水。杭骏努力回想了一番后，从容不迫的边喝边说。

“我得罪了希望队的东勋主教练，才不得已选择筑梦队的。如果再回到那边去，我只能提前下岗了。所以战教练不好意思。”

球手们筋疲力尽的听着杭骏的理由，没人敢直视杭骏和战正豪。聚集在老旧灯管下，每个人都脸色铁青，幽暗的恐怖包围着整个包间。战正豪正视着不断做眼神交流的翊赫与镇熙，嘴巴里卡拉卡拉的吃着花生。

“繁星队区区二线球队，就算给我主力的位置我也不稀罕。战教练您当初距离主教练位置只有一步之遥，您为此做了多少努力我们做后辈的都看在眼里，将心比心，这世上哪有人愿意从高处往低处走？”

镇熙的脸色变得很难看，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战正豪泰然自若，继续卡拉卡拉的吃着花生。大家都盯着镇熙看，镇熙的脸上满是埋怨和惊愕，双唇颤抖着，好像不能再继续说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