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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青苹国

小说:并非两人世界 作者:默雨言秋 更新时间:2023/9/17 19:53:39

男青年叫青萍国。

青苹国出生在胶东一个偏僻山村。他的家乡四面环山,山路崎岖,交通极不发达,从县城回家要走五十里山路。

青苹国记忆里,爷爷罗锅腰,一天到晚坐家门口那块青石上,眼巴巴望着过路行人。那时,青苹国年纪尚小,无论如何理解不了那些村民,为什么从爷爷身边过往,都不和爷爷眨眨眼皮。爷爷也不敢直视他们,即使无意间目光碰到一起,爷爷也会立马转过头去,只有村民走远了,从他们背影里,爷爷才敢抬起头偷偷看一会儿。

一次,才下过一场小雨,地上积满了一洼一洼的水,青石上边挂一层水滴。青苹国看见爷爷衣服湿了一片,喊道:“爷爷,你的衣服湿了!”

爷爷没动弹、青苹国以为爷爷没听见,又扯着稚嫩的嗓子喊:“爷爷,你的衣服湿了!”

爷爷始终没回头,眼巴巴望着迎面走过来的老奶奶。老奶奶柱一条山梨木削制的拐棍,颤微微走来,当走到大青石跟前的时候,爷爷一反常态,两眼直勾勾看她,这是青苹国第一次看见爷爷直愣愣看人。

“孽种,不会好死!”老奶奶骂爷爷,一脸怨恨,如雷暴后的乌云在愤怒的翻腾,恨不能化作擎天利剑,削平埋藏心中的天大仇恨。

爷爷挨了骂,非但没生气,脸上充盈着满满的笑,笑声里带着奸诈与嘲弄,更多的是羞辱,直勾勾的眼睛瞅老奶奶羞涩的脸。老奶奶走他身旁一霎间,爷爷猫头鹰一样,突然仰天“哈哈”大笑。

“哈哈,让我死,我偏偏。。。。。。。”

爷爷的脸憋的像紫茄子,仰着的布满蜘蛛纹原本乌黑的脸儿变的蜡黄,扬在半空的手,如从树上折断的树枝,缓悠悠往下落,一头从青石栽了下来。

青苹国跑回家喊爹。

他爹正和牌友玩麻将,兴趣正浓,吆五喝六的怪叫声隔窗飞到院子里。“爹,爷爷从青石摔下来了,头出血了!”

青苹国他爹眼睛始终没离开麻将桌,痴迷的劲头,即使头顶响霹雳,都不会让他失去麻将给他带来的无限兴趣:“糊了,糊了!”桌子受到外力一击,麻将牌“哗啦啦”散落一地。

满屋刺鼻酒味,爹又喝酒了。爹最大兴趣是喝了酒打麻将,浓浓的兴趣,让他抛弃了一切,以至于田地里终年长满了野草。青苹国她娘就和他爹吵嘴,青苹国记得,吵嘴最凶的那一次,青苹国他爹瞪着酒精烧红的一双眼睛,拿皮带抽他娘,他娘被抽的地上打滚,撕心裂肺的哭,哭到天黑时陡然疯了,从墙橛子上迅速摘下那根捆豆秸的细绳,哀嚎着披头散发一头扎进了茫茫大山里了。

从那天开始,青苹国再也没见到娘。

“爷爷要死了!”那时候的青苹国还不会使用“吉利”语言,他小小的嘴里,只能用“死”表达爷爷摔倒后的情景。

旁人说;:“青苹国他爹,停手吧!你爹摔得不轻!”

青苹国他爹依然没听见,专注的盯着手里的麻将牌。窗户上那块塑料布被风刮得“扑啦啦”响,掀起的一霎间,一绺光亮洒到了屋里,映射到麻将桌上。“吱吱——”脚下突然窜出来一只老鼠,瞪着惊恐的小眼睛看麻将桌。小生灵饿了,寻找吃的。

青萍果他爹嘴里叼着香烟,烟雾从鼻孔里冒出来,形成飘飘渺渺的烟柱,如阴雨天气,龙吸水一样的烟雾。冉冉上升到空中,渐渐散去。满屋充满了刺鼻的混合味道。

“不打了,停手吧!”打完一局,牌友把牌往桌角一推,站起来要走。

青苹国他爹吼一声:“不能走!”青苹国他爹输了,他从不认输,即便输了立马也要翻盘,钱不能白让他拿走,“亏你干的出来!”。

麻将友抬手指门外:“你爹还躺地上呢!”

青苹国要哭了,扯着爹的衣襟:“爷爷要死了!”

青苹国他爹一巴掌打在青苹国稚嫩的脸蛋上:“再胡说,扇死你!”

青苹国捂着脸,站他爹跟前,抽抽搭搭的哭,直到天黑了,青苹国他爹饿了,这场天昏地暗的麻将大战才结束。

青苹国他爷爷摔头了,脑出血,没等送医院就死了。

天黑了,那时村里没扯上电,家家户户还是点煤油灯。青苹国他爹找几个村上人,商量打发丧事的事,村长说:“丧事从简,老爷子一生没积蓄,化繁为简好!”

青苹国他爹说:“农村三件事,盖房,娶亲,打发丧事,都搞的轰轰烈烈,我好容易挨到收礼了,岂能从简?”

村长说:“收礼也要讲究人来礼往,人家有事,你从不参合,人家怎么回给你送礼?”

青苹国他爹听了,一瞪眼,黑暗里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想像中他那一双眼睛一定在燃烧熊熊烈火,愤怒,嫉妒,贪婪冲击着他膨胀的脑瓜。

等待,漫长的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嘀嗒。嘀嗒”流逝过去了,青苹国他爹冒出一句恶狠狠的话:“谁不送礼,事后我去他家砸个稀巴烂!”

青苹国他爹是村里有名的“二郎头”,谁敢招惹他。

那年的一天,爷爷和爹吵架,爷爷毕竟老了,对自己过去有些反思,人死时言也善,鸟死时哀也鸣,也许就是这个道理。爷爷说爹:“你改了你那脾气吧!世道变了,不是日本人时代,杀人放火跑出去二里地没人管,眼下,即使跑到天涯海角都要抓回来。”

爹朝爷爷瞪眼。

青苹国知道,爹听不进去爷爷的话,两人为一件小事,会吵闹的天昏地暗。爹喝了酒就瞪眼,骂人,六亲不认:“你懂这么多!为什么不老实做人,村里女人让你玩遍了,还有脸说我!”

爷爷年轻时不是安分守己的人,性格上也不是善茬,日伪时期,干土匪,专门架户绑票,后来当汉奸,杀人放火不眨眼,日本人败走了,他投靠了国军,国军更烂梗**,成天欺压百姓,吃喝嫖赌,无恶不作。那个老奶奶的男人就是让他杀死的,爷爷又强迫老奶奶伺候自己,后来爷爷受到政府**,老奶奶才回了家。

爷爷作为四类分子被管教十几年,直到八十年代初,村里根据国家政策才给他摘掉“四类分子“的帽子。

多年来村里流传一句话:没人给好人送礼,这话还真应验了,村里人都惧他,怕他,担心他背地后使坏,青苹国他爷爷出殡这天,别管多少,都送了礼钱。

他爹一天到晚忙着打麻将,没时间逗青苹国玩,连一日三餐都吃不上,青苹国天天饿肚子,邻居看见了,心痛青苹国,对门老奶奶说:“没娘的孩子命苦,你看你这个浪荡爹,唉!”

老对门爷爷说:“唉!还不如没这个爹!”

五岁的青苹国听出了好歹,他知道是骂他爹,瞪一眼老奶奶和老爷爷,鼻子里“哼”一声,一滩浓鼻涕流到了嘴巴上,气哼哼分辨说:“有用,就有用!不像你俩老不死的,没爹!”扬起手腕,把老奶奶端来的鸡蛋汤打翻在地,努着小嘴哼,“谁吃你们的破饭,不吃,就不吃!”

老爷爷说:“这孩子倔犟,随他爹的性子!”

青苹国他爹一手拿麻将牌,一手指青苹国:“不吃,饿死你!看谁管你?”

青苹国树桩一样直挺挺站门外,咬牙切齿的看他爹,恨不能一口咬下他爹的鼻子,让他不能呼吸,憋死他!

他爹还是打麻讲,”糊了,糊了!”他爹兴奋地喊。从早晨到太阳偏西,青苹国肚子饿得“咕噜噜”翻滚。青苹国就在家里翻找,一口吃的没找到。

他来到了集市上,这儿人来人往,靠北边是一大溜卖饭的,飘飘袅袅的饭香,飘荡在空气中,炸鸡,油条,雪白的大馒头,应有尽有。

青苹国挨个摊子瞅,“哧溜哧溜”光流口水,他摸摸身上,兜里空空的,手指头从兜底露了出来。

没钱,没钱也要吃!

他转过几个摊位,这儿有一个莱芜烧饼摊,主人正低头往炉里添木碳,桌上摆一个竹篮子,竹篮里放着十几个烧饼,烧饼冒着热腾腾白汽,香味扑到青苹国鼻孔里。青苹国肚子一阵翻江倒海的呼唤,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偷偷迅速的把两个烧饼揣怀里,转身走了。

一霎间,青苹国心抖的厉害,让人抓住了,会骂他,打他,烧饼夺回去,还是饿肚子。当他躲树林里狼吞虎咽吃完了,烧饼主人也没看见。青苹国跳动的心平静下来,肚子又“咕噜”了,就像一个三天三夜没吃到食物的饿狼,眼睛饿的发蓝,他太饿了。

他再次来到烧饼摊跟前,小手又一次伸向了竹篮子。

烧饼主人轻声说:“住手!”青萍果感觉一阵剧痛,大手铁钳一样钳住他稚嫩的小手。

“唉吆,哎吆!”青苹国痛的尖叫,叫声引起了众人的目光。

“怎么回事?”

“他还是孩子,不能这样对待他!”

烧饼主人说:“他偷烧饼,刚才偷了两个,算送他了,又过来偷!”

一个中年妇女说:“孩子饿了,吃个烧饼还叫偷?”

另一个人说:“看,穿的破破烂烂,没钱买,饿极了,别和孩子一般见识!”

大伙七言八语说烧饼主人,烧饼主人脸儿通红,低头看看青苹国,矮矮的个儿,黑瘦的面皮,蓬头垢面,烧饼主人松了手,转过身从橱子里拿出来一个勺子,掀开烧饼炉旁边棉被裹的铁桶,盛一碗小米稀饭,又拿两个烧饼,放到小方桌上,对青萍果说:“吃吧!饿了就过来吃。”

从此,每逢大集市都能见到青苹国的身影,他再也不挨饿了。

青苹国他爹把他送学校那年,他才五岁。五岁儿童还不到入学年龄,可是,不送学校去哪?村里没托儿所,各家忙各家的。没人照顾他,一天到晚像一个没栓缰绳的羊羔,满处跑。

青苹国他爹说:“学不学习不要紧,只要给我看住他就行。”

青苹国读的小学校,在本村,由于山村远离镇上,走一个来回,要翻三道山梁,跨三道山涧,山路弯弯,攀崖爬坡,十分艰难,村里就自己办了一所小学校,十几个孩子,两个老师。说是学校,倒不如说是幼儿园,学不了什么知识,孩子不出事就行。

青苹国入学当天,就闹出了事,那天,刚下过一场小雨,校园地上湿漉漉的,从后窗看到山涧里“哗啦啦”流水,山上树木被水冲洗一番,碧绿娇嫩,一派清新。

老师说:“今儿上自习课,写作业!”

青苹国写一会儿作业,抬头看看山涧流水,清冽的溪水,耀眼的亮,树叶影子映着,晃晃悠悠,斑斑驳驳。他悄悄推同桌女孩:“咱去山涧玩吧!”

女孩陌生的眼神看他,下意识放下笔,青苹国以为女孩答应了他的请求。他斜眼看门口,没老师的影子,正是溜出去玩的好时机,他拉女孩走。

女孩摇头:“老师不让!”女孩提笔写作业。

青萍果说:“让,老师说了让玩!”

女孩说:“不去,就不去!”女孩挣脱青苹国拉扯的手,无意甩手打在青萍果脸上。

青苹国捂脸,他感觉火辣辣痛,他认为女孩打他。无意的举动,激怒了青苹国,青苹国跑出了教室。女孩又拿起笔写作业,边写边等待老师来批评她。写了几行,一阵急促脚步声朝她猛虎般扑过来,青苹国手操木棍照女孩头上就打。女孩看到了,本能的伸手遮挡,木棍弹到女孩脸上。木棍很尖,女孩顿时双手捂脸,“哇哇”哭。

鲜血从手指缝流了出来,滴到书本上,桌面上,流到地上。

晚上,青苹国躺炕上,朦朦胧胧想睡。山村的夜,幽静而又深远,没有灯光,没有城里人歌舞升平的喧闹,没有鸣着喇叭疾驰的汽车,唯有拥有的是幽静,深沉的幽静。死一样的幽静。

女孩父母领女孩找青萍果他爹。“看,把孩子打成什么样了?!医院费花了三百多元!”

青苹果他爹打一天麻将,晚上又喝了酒,打麻将输了,心情不好,天黑的时候,老师告诉他青苹国打人了,要求他去女孩家里看看,安慰安慰女孩家长。青苹果他爹答;:“好,就去,就去!”

老师临走又说:“快去呀,别忘了!”

“放心,这就去!”

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青苹果他爹才恋恋不舍离开麻将桌,至于老师嘱咐的话,早抛到云天外了。

青苹国他爹睁开朦胧的眼,喃喃说:“又不是故意的!找什么啊?!”

女孩他父母说:“伤的挺厉害啊!”

点亮煤油灯,女孩父母把女孩推到灯亮下让青苹国他爹看,青苹国他爹扫视一眼,不酸不淡地说:“轻重反正伤了,实话实说吧,我没钱,我很穷!”

气的女孩父母说不出话来,愣症一会儿,说:“走,和这种人说话不够生气的!”一手拉起女孩,气忿忿走了。

青苹国在本村上不成学了,他爹烦的要命,整天骂骂咧咧,说村上人歧视他,连幼小的青苹国都不放过,羊跪**,鸦返雏,何况人。”

村上人听了笑:“他能说出人话,兴许改邪归正了?”村民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山难改,性难移。青萍果他爹还是整天沉迷麻将。

青苹国经常饿的哭,想来想去,青萍果他爹说:“把青苹果托付给一个人多好。

有想法,就有机会,那天,村里来了一个卖香油的货郎,赶上下雨天,霏霏细雨下不停。货郎在青苹国门楼躲雨,天黑了,雨没停。夜间山路弯弯,坡陡路滑,走夜路容易滑山涧里,货郎打听青萍果他爹:“找地方住一夜,给钱。”

那天青苹国他爹心情好,又听给钱,一把拉住货郎:“走,去我家里住!”

那年头,胶东人一家人睡一个大炕,三人躺炕上摸黑唠闲话:“唉!你多有福气!”货郎喃喃说。

青萍果他爹问:“不如你,买卖人手里有钱花,看我,刨食刨出石头蛋子,越过越穷!”

货郎认真地说:“福气就在你身旁,你看不见福气,叫身在福中不知福!”

青苹国感觉郎捏被窝里捏他一把,虫咬一样,痒痒的,黑暗里一双手爱抚他滑溜的肌肤。他瞪大眼睛瞅着黑夜,静静听大人说话。

“身边有什么福气?”

“有个乖巧的儿子,比什么福气都大!”

”真的?”

“那还有假,唉!货郎叹气后又说:“我五十多岁了,少儿无女,整天孤孤零零,有钱何用?”

青萍果他爹正为儿子寻找着落,心想,货郎有手艺,不愁吃喝,心里萌发了把青苹国过继给货郎的念头。

“你打算要个儿子?”

”早有想法,可惜谁家舍的把儿子给咱!唉!”

“你要吗?”

“要!有吗?!”

“有到有一个。。。。。不过——”

货郎听青萍果他爹说有一个,心里一喜,为这事老伴急出了病,多年心里这块疙瘩终有了眉目,问道:“不过什么,你说?”

青苹国他爹慢悠悠说:“孩子五岁了,不能白给,要破费一些!”

“唉,唉!话说哪了,十月怀胎,一朝分娩,养到五六岁上,该花多少心血啊!你说多少钱,我不在乎!”

赌徒本来见钱就像苍蝇见了血,黑暗里虽然看不见他的表情,但从他的话音里听出来七八份。青苹国他爹摸摸青苹国,青萍果还没睡,大人的话虽然听不十分懂,模模糊糊听出来一些端倪。

插一句话;:“爹,你把我卖了?”

货郎一打机灵,白天他逗青苹国玩,感觉这孩子聪明灵活,心里早喜欢上了。

青苹国被货郎领到了家里,老两口象捡了一个元宝,喜欢的不得了,天天好吃好喝管着,又送到学校读书。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青苹国长大了,读了初中读高中,今年又考上了鲁东电器学校,这不,开学这天,老两口欢欢喜喜把他送上了西去的列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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