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组织科里

青苹国和岳姬花来到厂门口的时候，太阳刚冒出来半个红脸。灿烂的太阳光线映射着雄伟结实的门柱，闪着金属光泽的伸缩门，还有镶嵌门柱上那几个潇洒遒劲的镀金大字：“天能冶炼厂”，醒目，壮观，诱人遐想。看到这儿，二人陡然生出一种新奇感觉，瞬间令人心旷神怡，陶醉其中。

青苹国思绪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梦幻浪漫的夜晚。

月光明媚的夜晚，青苹国携岳姬花缓步走在田野小路上，路边的野草，在阳光与雨水的呵护下，碧绿青翠，一派生气勃勃景象，稠密的枝叶，簇拥着，交互缠绕着，形成了一堵绿色围墙，把小路紧紧夹裹在中间。

青苹国望着一轮皎洁的明月，感叹说：“我理想当一名冶炼工人。”

岳姬花问：“为什么？”

青苹国转头凝视黑茫茫的草丛，野谷子伸着长满毛毛的穗子，腰弯的像驼背老人，微风里摇动着纤细的身躯：

“你看过作家胡万春写的小说【步高师傅所想到的】吗？呵，真威风，头顶鸭舌帽，眼戴防护镜，一身火红的工装，手持带圈的火棍，站在冶炼炉前。。。。。。。。，呵！多自豪，多威武，多美妙！”

“你去？”

“我也去！”

“咱俩一块儿去！”

于是，第二天，填报自愿时，两人同时填上了【天能冶炼厂】。

还不到上班时间，伸缩门还紧紧关闭着，厂里进不去，二人只好把背包放到门旁边水泥台上等待。在门口徘徊了一会，身后突然传来“嘀——嘀——”汽车喇叭声，一辆拉货汽车慢慢朝厂门口驰过来。汽车两侧挡板沾满了黑油腻腻的脏东西，车轮沾着泥巴，压过的地方路面上留下两条车轮碾压过的泥巴痕迹。

青苹国拉一把岳姬花躲到门柱后边，岳姬花孩子似的指着车门上的几个字：天能冶炼厂，惊讶喊道：“看，咱厂的汽车！”

汽车缓缓停下来，伸缩门慢悠悠摇晃着往两边滑行。就这一霎间，司机打开车窗，朝他俩笑了笑。

“师傅，你是厂里人吧？”

“哗啦啦”伸缩门开了，司机来不及说话，礼貌的点点头，好像说：是，是厂的人。“呜”——汽车屁股后边冒了一阵黑烟，开进了厂里。

两人见伸缩门还没关上，急忙从地上拿起背包要跨进厂里，伸缩门没停下来，却”哗啦啦“沿着轨道往回走。门要关上了，青苹国趁伸缩门还有一条缝隙没关，“腾”一步跨到了门里头。

“师傅，等等，我要进去！”岳姬花隔门喊。

门卫听到喊声，走过来一个五十多岁的驼背老头，一身皱巴巴洗得发白的蓝底工装，袖口磨脱线了，散碎的线头飘悠悠的。

“呃，呃，厂里规定，进厂要有【出入证】。”老头说完，扭头回门岗了。

青苹国已经进来了，看看岳姬花扒着伸缩门急的直躲脚。

“你求求门卫！”岳姬花抱怨青苹国，“怎么不管我了！”

青苹国正不知如何去求门卫老头，老头一手拿一个小凳子又走了过来。伸缩门又缓缓打开了，这次只打开一条缝隙，就停止了行走。岳姬花背上背包就要从窄窄的缝隙里挤进来，老头跨前一步，驱赶小鸡似的手势：“呃，呃，去门外等！办好【出入证】再进来。”

顺手把两条小凳子递给青苹国，“外边水泥台凉，坐凳子等一会儿！”

青苹国知道，门卫有门卫的制度，就像学校的门卫一样，门卫无权让没有【出入证】的人进到厂里来的，他们的责任就是看好大门，换句话说，门卫的职责就是认证不认人。

无奈，青苹国提起背包又回到了门外。

两人刚坐凳子上，门卫又走到伸缩门前喊：“呃，呃，两位青年——”

青苹国，岳姬花以为门卫改变了主意，让他俩到厂里去了，赶紧提起背包三步两步跨到伸缩门前。

门卫老头说：“呃，呃，别急，别急，先把包放下！”两人不知道门卫老头玩的什么把戏，瞪眼往门里头看，院里空荡荡，一个人影没有，只有那辆汽车静默在那儿。

“呃，呃，领导来了！”门卫老头指他俩身后。

两人回头看，沿公路一百米远的地方，从西边一个骑自行车的人慢悠悠朝这边走来了。

门卫说：“你和他说说，看能让进来吗！”

那人走到厂门二十来米的时候跳下了自行车，门卫老头笑嘻嘻开门迎上去：“高科长，你早啊！”

高科长推自行车往前走，他满脸含笑，连那双肿胀的眼皮也像笑。青苹国这才看清楚，高科长一米七左右个头，白净面皮，一笑露出来两排白牙。

没容青苹国开口，门卫老头似炫耀又似讨好地对高科长说：“呃，呃，今天一早他俩就来了，我看不像外来人员，估摸是新员工报到来了，可是，厂里有规定没有【出入证】不能随便进来，于是，我拿凳子先让他俩坐门外歇歇，我说，高科长来了，你俩就能进来了！”

高科长转头打量青苹国，最后又把目光落到岳姬花脸上：“二位是青苹国，岳姬花吧？”高科长停下脚步，扶车把问。

二人听到高科长喊出自己的名字，顿感一阵热血沸腾，领导早知道自己要来了，呵呵！一时激动的不能自己：“是，是我俩！”

“哈哈，昨天上级主管部门通知了，说二位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厂里增添了新生力量，欢迎，欢迎！”高科长伸出白洁的手，同二人挨个握手。

进厂第一次同厂领导面对面交谈，感觉心里如一块云，飘飘悠悠，整个世界都变化了，和蔼的口气，暖洋洋的慰问，没有一点儿领导架子，青苹国兴奋与激动掺和一起，如涓涓细流，瞬间流遍了全身。眼前的路繁花似锦与鲜花盛开，那是一条什么样的路，洒满阳光的大路，铺满锦缎的路，路尽头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山巅。

“呃，呃，请不要见外，厂里规定，没办法！”门卫老头热情起来了，他一边说一些歉意的话，一边帮青苹国两人往里搬背包：“呃，呃，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少不了打扰二位！”

门卫老头热情，倍感亲切，暖心，仿佛老朋友一样。青苹国，岳姬花听到这儿，心里踏实了许多，半天，他俩不约而同地点点头。

“谢谢，以后还要麻烦你呢！”

“呃，呃，理所当然，互相帮助！”门卫老头边说话，边把行李卷塞到青萍果手里：“呃，呃，不好意思了，我不能离开门卫，要不是制度，我真想把你俩送楼上去！”

青苹国和岳姬花背着背包跟在高科长屁股后边屁颠颠走进了厂部办公楼。

宽大明亮的办公楼，一共分四层，一楼生产，设备，经营口，二楼政工口，三楼档案室，四楼空着，具体说四楼是领导娱乐的地方。宽敞的走廊，大理石铺的地面，雪白的墙壁。一楼走廊两侧，挂着铝合金框镶嵌的专栏，里面用醒目的红色笔字体写着年度生产计划，鲜艳的小红旗插到的地方，是完成计划的那一部分。看到这些，对于从来没到过工厂的学生来说，无异于牛魔王走近了花果山水帘洞，一切都那样稀奇，新颖，梦幻般令人无限遐想与神往。

两人踏上楼梯，转弯来到了二楼，青苹国走前头兴致勃勃踏上了去三楼的楼梯，高科长却在二楼止步，掏钥匙开门。岳姬花站高科长身后，转头冲青苹国笑：“没爬够楼梯，嘻嘻！”

青苹国这才回头，见组织科在二楼，又从楼梯返回来，站在岳姬花身边：“嘿，我还认为组织科在四楼呢！”

岳姬花打趣地问：“为什么会在四楼？你怎么不想在楼顶呢？”

高科长一边低头开锁，一边说道：“四楼不好，冬冷夏热，还要爬楼梯。”

“可是，可是——”青苹国似说非说，笑了笑，眼睛瞅岳姬花，手搭到了岳姬花肩膀上，下意思抚摸她那修长乌黑光亮的长发。当高科长回头时，岳姬花脸儿“唰”红了。为打遮掩，岳姬花转话题说：“高科长说了，爬四楼费劲！”

“也有好处吗！”青苹国执拗的说道。

“什么好处？多喝水，多吃饭？”

高科长听两个年轻人拌嘴，笑了：“爬四楼，除了锻炼身体，没有好处！”

“有，有好处！”青苹国一时心血来潮，忘记了是和高科长说话，“组织科管人，用当下时髦话说：“属于人上人，应该骑在他人头上，不应被踩脚下！我说的对吗？”

高科长听了苦笑笑，从表情里难以琢磨他想什么。

组织科在一个大房间里，比起普通房间，至少大出一倍的空间。高科长办公桌依靠东墙，面对门，他对面有一张桌子，桌面摆放着一些资料，从桌面摆设来看，应该还有一个人。

副科长或科员？

靠西墙是一条长条桌，桌面摆着纸张剪切机，零碎纸片。看一眼就知道，厂文件打印，装订，出自这儿。靠北墙竖立三个资料厨，里面装满各种资料。

青苹国虽然随意惯了，来到这儿却顿感窘迫起来了。刚才门口随意说的那些话，想想还真是天真无邪的孩子，无忧无虑无所顾忌，可是，这儿是组织科，是一级组织，具体说是衡量一个人曲直的地方，他突然心颤起来，高科长会不会对自己刚才的话放心里？以后发展前途会否受影响？一连串问号浮现在他脑海里。

他像走进了一所狱房，紧张的要颤抖，偷偷看看高科长那张笑眯眯的脸，心里更加不安起来了，他突然想到一句话：笑里藏刀，笑面虎难缠！。。。。。。。。

他眼前晃动着父亲那张核桃皮一样的脸，长年累月让香油挑子压成“弓”形的身子，还晃动着亲生父亲麻将桌前，狰狞的凶恶的嘴脸。又晃动家乡起伏的山脉，咆哮的大海，狂风中簌簌嘶叫的杨树林，海滩上那些身穿比尼基的帅男倩女，以及学校里单纯，幼稚，欢快的一张张笑脸，闪电般在他脑海里一幕幕浮现。

他心烦意乱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坐！”高科长指长条桌子旁边的联椅。

高科长开始翻看面前那一堆资料，一本一本翻看。屋内静默下来，窗户外边摇摆的树梢，呼呼的风声，以至于欢快的鸟儿唱歌，都清晰的飞到了耳边。

“执拗”门推来了，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女孩进来。

“唉呀！早来了！”女孩柔柔地笑，拿起一块抹布擦拭高科长对面那张桌面，顺手又把小包放桌角上。之后走到厨子后边换上蓝色工装，又走到青苹国眼前时，笑笑说；：“你是青萍果？嘻嘻！”女孩翻翻美丽的眼睛又说：“你是小岳，岳姬花！我没猜错！”

二人受宠若惊，礼貌的站起来点头。

女孩回到自己的座位上，低头正要翻看资料，高科长对青苹国，岳姬花说：“你二位可能还不认识，她——”高科长指女孩，“王丽华，叫王姐，咱们科的组织干事。”

青苹国，岳姬花刚坐到联椅上，又一次站起来礼貌的喊：“王姐好！以后多关照！”

王丽华捋捋乌黑的长发：“哪里，哪里，，互相关照！互相学习嘛！”

九点了，高科长手拿本子从外边回来，还没等坐下便招呼说：“小王，你和二位新入职同事谈谈！”

王丽华见高科长要讲话，合上翻开的资料，扭身面对高科长。高科长说：“刚才发的【个人履历表】都填好了吗？”

青苹国二人点点头：“填好了。”

“好，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天能冶炼厂”的职工了，按照厂里规定，新入职职工要进行三级教育，下边有王丽华给你们讲！”

说到这儿，高科长站了起来：“我还有事，不懂的问题，王立华解答不了，我回来解释，好吗？”

青苹国，岳姬花赶忙站起来：“好，好!”目送高科长走出了组织科。

高科长一走，三个年轻人顿感压抑解除了，心身瞬间轻松了许多，刚才拘束，无奈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王丽华很健谈，一点儿没有架子，像一个成熟的洒满爱心的大姐姐。

“厂部规定，新入职职工，要进行厂部，车间，班组三级安全教育，一个环节不做，都不允许上岗，国企吗，婆婆妈妈的事多！唉！”

“岳姬花不解的问：“学习这些有用吗？”

王丽华说：“有用没用，关键看自己，掌握了初步知识，到了生产一线结合实际再学习，肯定管用！”

“听王姐一说，还是认真学习吧！”

学习了一会儿，突然走廊里传来吵闹声，吵闹声很大，很凶，要把楼顶掀翻一样。

三人停止了说话，支起耳朵听。就听一个人吼道：“太不像话了，我不能劳动二十年都不挪窝，还想让我熬到退休！”

听了少头无尾的话，青苹国，岳姬花如走进了云雾里，他俩没有经历过工厂生活，即使推理也找不出来任何定义，他们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事，让那个人如此愤怒。

另一个声音：“多锻炼几年有好处吗！”这是高科长的声音。

“你们耍猴啊！你们为什么不下来多锻炼几年？！”

接着是“砰砰啪啪”的另一种声音，显然那人和高科长拉扯起来了：“你松手，松手，这样下去对你没好处！”

“我不松手，高科长你要讲信用，你再蒙骗我，我。。。。我。。。。。。。！“

声音越来越大，伴随吵闹声，二人渐渐爬上了二楼。

门本来就关着，王丽华还是下意思去关了关门，她显然厌倦了这儿的吵闹声，也许，王丽华这样想：自己是一般职员，领导手下干点儿事情就行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自己无关的事，说话说不到头上，会引火烧身，不如躲开。

王丽华见青苹国看她，轻声说：“吵吧！让他们吵吧！反正八小时之内吵嘴也是工作！”

岳姬花听王丽华轻描淡写地说吵架的事，这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为什么不能形成一种声音，营造一种**环境。想到这儿，她疑滤的问：“那人吵什么？”

王丽华扭脸看看门口，确定高科长没进来，这才说：“唉，说起来也冤枉那人了，他是七十年代中专毕业生，至今还在工人岗位上！”

青苹国眨眨眼睛，似乎听出一些端倪，心事沉重地问：“难道管理岗位满员了？”

“满什么，差老了！”

“既然差这么多人，为什么不用他？毕竟读了这么多年书，岂不是浪费人才！”

王丽华又看门外，确定说的话没人听见，这才往青苹国跟前凑了凑，小声说：“有原因的，不然早提到管理岗位去了！”

岳姬花天生好打听事，听不到因果关系，心里难受：“什么原因？”

王丽华见岳姬花喜欢听，女人吗！嘴快，憋不住话，感觉面前这两个新入职的学生，知道也无所谓，初来咋到，活儿传不出去：“唉，唉！国企吗就这样，一但得罪了领导，一辈子都别想翻身！”

“他得罪谁了？”

“唉！唉！”王丽华又叹口气，这话要从一九七零年说起，那一年，厂里分来五六个工校毕业生，其中就有刚才吵闹的那人，那人认死理，一但上了套，八匹马都拉不过来。财务上更是一是一，二是二，一点儿假都掺和不进去。当年，赵连奇当财务科长，赵连奇你们知道吗，就是咱们现在的厂长。赵连奇去上海出差，给家人买了几身衣物，买衣物的钱混到了旅差费里了，落账时，那人不愿意，说是财务造假。开初，赵连奇感觉不好，又不想改过来，低声下气求他，那人好歹不吃，把事情弄到了上边，但是，赵连奇上边有人撑腰，没受到任何处分。

从此，赵连奇无故找那个人的事，你说，兔子急了还要人，更何况那人是火爆脾气，在一次冲突中，打了赵连奇一巴掌，虽然事后经过调解，那人赔情道歉了，这事也就过去了。

秋天，是农村秋收季节，一些老工人回家里收秋，生产一线岗位出现了空缺，为了不影响生产，领导安排机关人员轮流换岗，刚才那人去了车间，秋收完了，机关人员都回来了，他却回不来了，这不，一眨眼二十年过去了，如今落实知识分子政策，他天天找，唉！活该他倒霉，赵连奇当了厂长，他不开口，谁敢用他，找高科长没用！”

吵闹声渐渐变成了平心静气的交谈声音。

王丽华从门缝偷偷一看，换成了另一波杂乱的脚步声，还有窃窃私语声，门缝里映出来一闪一闪的人影。

高科长正和另一个人说话，那人胶东口音，语句很快，出于好奇，青苹国和岳姬花凑到门缝看，只看到那人一个侧面，瘦长个，黑黄脸皮，刺猬一样的头发夹杂许多白发。

“他是谁？”青苹国悄悄问王丽华。

岳姬花说：“刚才吵闹的那人吧？”

王丽华摆手：“那人被高科长哄走了！”

“这人是谁？”

王丽华捂住嘴，示意别让外边听见了，转回头神秘地说：“咱们的大老板。”

“厂长？”

青苹国瞪大了眼睛：“赵连奇？不，不，”青苹国感觉口误，，“赵厂长，是赵厂长！”

当王丽华坐回自己的座位，专心致志翻看资料时，青苹国，岳姬花坐长条桌学习安全教程时，高科长推门进来了，虽然刚才发生的烦恼还没褪去，依然一副笑嘻嘻的样子。

工作吗，与人打交道，吵嘴，也是一种娱乐，如果不能摆平自己，什么事往肚子里拾，还不气死人。认真又不能认真，既然发生了事，就让他发生好了，时间会解决一切，这边耳朵进来，那边耳朵出去，身无负担，何乐而不为呢，呵呵！

高科长坐到了椅子上，翻开本子要写什么，门“咣叽”又被砸开了，砸门声很大，很大的撞击力，以至于门后的垃圾桶被撞翻了，纸片，毛发，尘土，撒一地。青苹国见状赶紧找来条帚，他与进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人长得黑乎乎的，情绪很激动，如一头恶犬，径直走到高科长面前，吼吼的问道：“高科长，我干综合员两年了，还是工人身份，什么时间给我转成干部身份啊？”

高科长依然低头写东西，好像没听见那人问话。那人又像木桩一样一动不动稳稳站着。站久了，看看高科长还不抬头，眼睛四处张望，当目光落到青苹国和岳姬花这儿，嘴唇翕动几下，想说什么。青萍果见状，低下了头看【职工劳动手册】，那人这才把目光又转移到高科长这儿。

“高科长，我找你多次了！”

高科长这才抬起头，禁不住笑了：“我不是说了，这样下去你恐怕要离岗了！”

“不怕！那人也笑笑，下去干工人，挺轻松！”

“你就下去？”

“你说的？”

高科长说：“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

“嘿嘿，高科长，体谅我好吗！我干管理岗位的工作，却拿工人岗位的钱，心里能平衡？”

“唉！”高科长说，“回去吧，不是和你说了，年底管理岗位调整的时候，给你转！”

“真的？”那人苦笑笑，“可别像去年啊，苦等一年到头来竹篮打水一场空。”

高科长“嘿嘿”笑了，这个嘛！让我怎么说！”

“怎么说？我读了这些年书，又是军人出身，知识分子也有了政策，总要落实吧！”

高科长拍拍那人肩膀：“回去耐心等，好运会来！”

那人又笑了，这次笑，有些孩子一样的天真：“嘻嘻！”

走到门口又转过脸：“高科长，我真心期盼这天到来！”说着，禁不住情绪抹了抹眼泪。

高科长写完了报告，问王丽华：“安全教育搞完了”

王丽华点头。

高科长满意的笑了；洁白的脸上渗出几滴汗水，天热了，高科长脱下蓝色工装，换了一件短袖汗衫，招呼说：“青苹国，岳姬花你二位听着！刚才领导发话了，明天你们分别去自己的岗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