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举报电话

艳丽的花儿朵朵开，

帅帅的哥儿你回来，

美丽如画的土坎上，

我默默等待。

。。。。。。。

青苹国兴奋的一夜没睡觉，不等到天亮，兴致勃勃爬上了眉山公园。眉山公园坐落在天能冶炼厂西边，山下东侧就是天能冶炼厂职工宿舍，鳞次栉比的楼房替换了昔日的平房，窄狭的小道，变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路两旁生长着各种绿绿葱葱的树木，艳丽的花卉。爬到眉山山腰，回头再看，天能冶炼厂职工宿舍怀抱在一片绿色海洋里。青苹国一边往山上爬，一边低低吟唱自己编的这首歌曲。他今天异常兴奋，并不是缘于天生活泼的性格，也不是年轻心灵深处细胞异常活跃，而是，缘于他的领导——李一军亲自去局子里求情了。他相信，李一军去了，不看僧面看佛面，准成。局子坐落天能冶炼厂宿舍，为这一带群众服务，何况，天能冶炼厂每年都给他们资助。厂里领导去了，还不笑脸相迎？不会像对待自己那样凶巴巴。他想到这儿，喜悦涌上心里，一边重复唱刚才那首歌，一边顺手摘了两朵艳丽多彩的花儿。雨伞一样的红花，红的如一面红旗，艳丽可人，像初升的朝阳。青苹国最喜欢红颜色，他的感知里，红预示吉祥，预示好运，预示美丽未来与希望。

他笑了，情不自禁笑出了声，笑罢，看四周没人，又放声笑。寂静的山林，一望没有尽头，连虫儿还睡在甜蜜梦中，迷蒙蒙的晨雾，笼罩山头。刚才看见那朵艳丽的红花时，是在灯光下，现在，他走出了那盏灯的余晖，又走进了另一个灯光里。呵！这儿开满了花儿，再仔细看是一片黄花，他又摘一束，放在鼻子下边闻，真香，沁人肺腑的香味充满了鼻孔。他不知道这花儿的名字，他捧手里，像握岳姬花那双纤纤的柔弱的充满温柔的小手。突然，他松开他紧握花儿的手，他想到了家乡民俗民风，黄色不吉利，黄色是祭奠颜色！他心里一缩，颤颤的抖，他联想到了李一军，难道此行亮起了黄牌？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的信心还未被冲垮的一霎间，他眼前晃动着岳姬花的影子。那是一个月朗星稀的夜晚，他和岳姬花手挽手缓缓迈步在宿舍南边田野的时候，水银一样的月光映射着一片黄花，“啊！花儿！太美丽了！”岳姬花扑上去，轻轻采摘了一朵硕大的花儿，闻一闻，真香，岳姬花又让青苹国闻，青苹国皱眉头：“不香，有一股刺鼻味道。。。。。。。岳姬花耷拉脸，失去了刚才的笑意：”有什么味？”

他想说臭味，话到嘴边，又咽下去，改口说：“说不出来什么味！”

岳姬花一副认真样子：“记住，以后遇到这种花儿，就是香味，记住了吗？”

“记住了！”

“记住什么了？”

“遇到这种花儿就说有香味！”

“再说一遍！”

“遇到这种花儿就说有香味！”

岳姬花笑了，开心的笑，稚嫩的脸上飘洒着一丝红润。岳姬花还不放心，又问：“遇到那种花儿就说香味？”

青苹国麻利的弯腰采摘一束，艳丽的花儿飘荡在岳姬花脸上，她一把夺过去：“就这花儿，我说的就是它，就是这朵黄花，记住了吗，黄颜色的花儿！”

想到这儿，青苹国心里平和了许多，几天来沉闷抑郁的心底泛起一丝亮光，是充满希望的光。他摘了一大束黄花，他要带回去，跑到岳姬花宿舍里送给她，给她一个惊喜。天慢慢转亮了，睡觉的鸟儿开始在枝叶间嘁嘁喳喳”鸣唱。岳姬花此时肯定还酣睡，如果一睁眼睛，一速艳丽的黄花摆在床头，她该多高兴啊！青苹国不敢多耽误时间了，匆匆往山下走。转弯来到一个台阶上，抬起头往山下看，看到那扇黑漆漆大铁门，不禁打个寒颤，冷汗从额头流了下来，三天，三天担保时间，万一李一军求情不成，他还要回那儿。他一想起那天夜里的无奈，屈辱，和无能为力，他就想哭，他从小没遭受如此伤害，羞辱，他不能再回那儿了。一抬头，看见山下走上来一个人，脚步，姿态，身影多熟悉，虽然朦胧雾色笼罩，看不清楚人的摸样，他猜到了，是李一军，是他，他泯灭的心情顿时又燃烧了起来。

他的心“砰砰”跳动，就像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但他还是蹑手蹑脚走到李一军跟前。李一军好像早料到他来这儿，特意来找他。李一军指树丛中那块滑溜溜的大石头：“走，这儿坐吧！”石头被草丛包围着，中间隔着松软的土坎，土坎上长满了娇嫩的小草，将石头团团围中间，就像蔚蓝海洋里的孤岛。

“主任，你怎么来这儿啦？”

李一军垂头不语，又慢慢抬头，望着山下那扇黑漆漆铁门：“我猜你要来这儿，所以我来了。”

青苹国感觉惊讶，他本来就对李一军佩服的无底头地，李一军一说，心里不禁一阵涌动，压抑已久的感情再也憋不住了：“主任，你真神人！我服！我服了！”

李一军不紧不慢地说：“服谁呀？”

“当然是你！”

李一军露出丝丝笑意：“为什么服我？从何说起？”

“你料事如神吗！”

“我料什么事如神了？”

“今天来这儿。”青苹国指大石头。

“呵呵！”李一军笑了，笑的那样凄楚，无奈，苦涩。

青苹国从李一军话里和表情上预料到了什么。李一军是来告诉他结果的，李一军长叹：“同他们打交道难啊！”李一军还想说下去，青苹国摆手说：“别说了，我都猜出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随他吧！”青苹国握紧了拳头，懊恼中或许有一份坚强。李一军长吁短叹半天，摇头，又看那扇黑漆漆大铁门：“车到山前必有路，说归说，未必有路。”

“是啊！怎么办？总不能直挺挺躺地上挨刀子吧？”

举拳头打架，事情本来就不大，局子反而越搞越大了。比起违法犯罪还严重，忍，忍下去就会好吗，三天担保结束后，会有什么情况。李一军说：“我这条路断了，还是想别的办法吧！”

青苹国握住李一军的手：“谢你了！”

“谢什么？事没办成惭愧啊！”李一军说罢，转身悠悠下山了。

太阳出来了，灿烂的光线映着山上碧绿翠嫩的花草树木，阳光洒上去，晶莹的露珠闪着耀眼的光，微风吹来，“吧嗒吧嗒”掉到地上，钻进泥土里。

青苹国满腹诅丧走下山，当他走过那扇黑漆漆铁门的时候，满腹忧郁，恼怒突然昂扬起来，打架固然不对，也不能采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处理啊！他又想到了昨天，刘胖子愤愤不平的说：“往市里告他！”只有这条路了，别无选择，青苹国咽不下这口气。想到这，他顿觉精神一震，刚才还诅丧的心，似乎心平气顺了，她看到了希望，看到了他认为讲理的地方。

“嘿，你去哪了？让我好找！”

岳姬花突然从铁道口迎过来。岳姬花笑盈盈的，两只纤纤小手交叉胸脯前，好像谁要欺负她，她做好了防备动作。她停青萍果跟前，有些羞涩，且含情脉脉地说：“你可别笑，真的，千万别笑！”

“为什么？”

“因为还没结果。”

青苹国说：“也没开头？”他茫然，难道局子里传来好消息。他胡思乱想。岳姬花看到了他手里那束艳丽夺目的黄花，一把夺过去，放鼻子闻，连连点头，赞不绝口：真香，香味四溢！”

美好的东西人人向往，我真有福气，梦想成真，太好了。青萍果问：“你为什么高兴？”

岳姬花笑而不答，一把拉青苹国去道口小屋后边，边笑边说：“我说出来，你可别高兴的跳起来，火车就要来了，万一你忘乎所以。。。。。。。”

青苹国急于听结果，见他啰里啰唆，催促说：“快说，不然火车来了，咔嚓咔嚓什么也听不见了。”

岳姬花说：“我打电话了！”

青苹国一时弄不明白岳姬花说什么：“打电话干什么？”

“就为这事。”

“给谁打电话？”青苹国以为岳姬花求了人，疑惑的问。

“给市长。”

“市长？”

“是呀，市长热线。”

青苹国这才想起来了，是有市长热线，群众吃喝拉撒都管。“市长热线怎么说？”

岳姬花笑了，笑的很轻松，很自信，津津有味地笑。“我把情况和热线说了，一个甜蜜蜜小姐同情地说：”岂不是敲诈勒索，这才是犯法！”她给我另一个电话号码，让我打过去。”

“有人接？”

“接了。”

“你说了？”

“全说了。”

“电话号码呢？”

岳姬花从兜里掏出一个纸条：“写在上面。”

青苹国接过来纸条就往公用电话亭那边跑，岳姬花喊：“干什么你？”

“去公用电话亭。”

“公用电话亭又怎么了！”

“查号！”

岳姬花还没反应过来：“查什么号？”

青苹国急了，大声呵斥：“你不问清楚那个电话是哪里的，就把情况告诉他们！”

岳姬花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是啊，当初她拨打那个号码时，心里还“咚咚”跳，虽然或多或少有几分怀疑。电话那头只说：你说，再说下去！。。。。。。。难道，难道。。。。。。。岳姬花手发抖，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害怕了，真担心啊！

“喂，查好台吗？”青苹国抓起公用电话听筒，客气地问。

“是的，你有什么事？”

请问，xxxxxx号码是哪儿？能帮我查一下吗？”

“好的，稍等！”

沉寂，死一样沉寂，青苹国一颗心突突跳动，他多希望对方说是另一个地方。岳姬花瞪着惊恐不安的眼睛望着青萍果的表情变化。“哪里？是哪里？”青苹国把听筒靠耳朵上，生怕听错了。

“喂，电话那头传来查号小姐甜美的声音，青苹国分明听的清清楚楚，但他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又大声问，”哪里？”

查号小姐又甜蜜蜜重复一遍，他才落魄的慢慢放下了电话。那个号码，唉，是局子里的电话，电话设在门卫上。

“唉，唉”青苹国惊出一身冷汗，无力坐到路边沿子上，他知道这个举报电话会给他带来什么后果，等吧，等着暴风雨来吧！岳姬花哭了，后悔的要死，她恨不能撞死在公用电话亭子边上，。青苹国拉住她，没抱怨，没责怪，反而劝他，安慰她：“没事，我福气大，能化险为夷。”虽然是哄岳姬花的话，岳姬花感觉是真，躁动的心灵稍稍平静了，但她还需要安慰，需要甜言蜜语哄骗，甚至一句美丽谎言。

两人各自回了宿舍。

青苹国从食堂出来，手机铃声响了，急促的铃声令他心烦，这个时间，他最害怕的是电话响铃，听到铃声两腿就发颤。他又不能不去接，拿手里看一眼心“咚咚”跳，如一块巨石从天而降，吓得他半天喘不上气来，矮胖子打来的电话。他犹豫一会儿，按下了接通键：“喂，是我。”

矮胖子说：“你来局子里一趟，九点三十分必须来到！”

青苹国看表，现在是九点十分。

该来的总要来。青苹国沉默一霎，打起精神，他担心延误了时间，矮胖子吼他，二十分钟，是啊，短短二十分钟，超过了他说的时间，他就像狼一样嚎叫。青苹国转念想：应该去告诉岳姬花，可是，时间来不及了，他走出门又折转身回来，不行，不行，岳姬花心里难以承受，自己的担子自己挑，不应该再连累她。至于矮胖子为什么今天突然叫他去，跟那个举报电话脱不了干系，怎么办？薛主任，李一军，刘胖子都无能为力了，只有依靠自己了，他突然想到那个赌徒爹，喝醉酒常说的那句话：“好汉做事好汉当，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哼哼，怕什么？！

青苹国走进局子大门的时候，看看门卫室那块表，指针正好指向上午九点三十分；青苹国踏上黑漆漆铁门槛，门卫室里走出来一个瘦小男人。青苹国疑惑看他。那天夜里，门卫是大高个，黑黢黢的一脸横肉的人。眼前的门卫，尖头猴腮，双腿如麻秆一样粗细，一张嘴满口黄牙，额头尽深浅不一的沟沟，脸儿蜡黄，看一眼就知道是一个肝病患者，门卫扯公鸡嗓子喊：“干什么的？”然后上下打量青苹国。青萍果说：“刚才你们打电话让我来，青苹国指一楼中间屋。门卫听了，非但没让他进去，反而一双小眼睛瞅青苹国，看的青苹国心里打颤颤，说不出话来。好长时间，门卫才说：登记吧！”门卫朝屋里努嘴。门卫轻声细语，态度不错，青苹国心里暖和和的，刚才打颤的心慢慢平静下来了。

“请问，你自己值班吗？”青苹国无话找话。见青苹国主动和他攀谈，门卫开口了：“小伙子，听口音你是胶东人？”

“是胶东人。”

“胶东哪里的？”

“龙口。”

“龙口，呵，咱们还是老乡呢！”

“你是龙口的？”

“是啊，我是龙口大屯的。”

“哎呀，大屯离我家只有三里地，翻过山头就是大屯。真巧了，竟然遇到了老乡！”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两人虽然初次认识，就像异地他乡遇到故交。青苹国压抑的心情顿感开朗。就像阴雨蔽日天突然透出一排日光来。光芒四射，亮亮堂堂。

“我父亲卖香油。”

门卫夸奖说：“你父亲做香油手艺十里八村难找，上次我回家，专门去你家买的香油。”

青苹国瞪大眼睛：“真的？你去我家了？”

门卫急了：“还有假！你父亲要知道你在这儿，依准跟我来看你！”

说这儿，青苹国心里一震，千万不要让父母知道了，假若让他们知道了，该多伤心啊！青苹国想到父母，心里一酸，眼泪要掉出来了。门卫晃晃尖脑壳，不经意问一句：“你怎么搞成这样子？”他说完，语气带有抱怨，“唉！年轻人遇事难免过于激动，不过，还是不要搞过头了。”

青苹国沉沉的说：“打了架，哪想到。。。。。。。。。”

门卫没接他的花茬，转弯抹角说：“今晨，你举报了？不过，是一个女孩声音。”

青苹国一惊：“唉！电话。。。。。。！”

门卫指桌上：“就这部电话，你傻啊？”

青苹国心里一震，懊悔，恼怒，甚至骂娘。但他不迁怒岳姬花，而是恨自己，他狠狠锤自己的脑袋。门卫滴溜溜眼神看他，同情地说：“小事成了大事，思想上要有准备啊！”

青苹国登上记，来到矮胖子办公桌前：“我来了。”矮胖子不吱声，依然低头写，写一会儿，把一张写满字迹的表格送青苹国跟前：“签上名字吧！”青苹果多了一个心眼，拿起表格看，字迹很小，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如蚊虫一样爬满了纸张。他逐字逐句看，太难看了，有些语句不通顺，有些话太专业，看不懂。“唉，我说你呀，快签了吧！签上好回去忙别的！”

青苹果使出了倔杠劲，不吱声，不回答矮胖子的话，一双眼睛死死盯纸张。当他读到：袭击路人一句，回头问矮胖子：“怎么叫袭击路人？为什么不写赵强开车带走我的恋人，我动怒打架了？”

矮胖子语塞，无言回答。但矮胖子不像那夜凶，客气说：“一样，一个理。”

“怎么会一样？我成了袭击路人罪犯？”

矮胖子往前推推那张纸，快签上吧！我有事要出去。”

“不签，就不签！”青苹果把纸张递给矮胖子。

矮胖子依然出奇的冷静，既不发火，也不急躁，一副无奈求告的样子：“你不签，为难我了，领导会批评我。”矮胖子一脸哀求，窘迫，近似于哀求。

“不签。就不签！”反复几次，终于激怒了矮胖子，他恶狠狠说：“签也要签，不签也要签，不然，我撤销三天保期，现在就把你弄这儿！”青苹果心一颤，那夜晚，被折磨的一幕又浮现眼前，他亲身体验了他们弄人的手段，心里打哆嗦，浑身出冷汗。终于软下来，但他不甘心：“为什么重新签名，不是已经签了吗？”

“情况发生了变化！”

“什么变化？”

“嘿嘿，你小子揣着明白，拿出来糊涂，还问我？问你自己！”

青苹果可怜巴巴说：“我确实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矮胖子凶狠狠的吼道：“谁举报的？。。。。。。”

事情就出在这儿，青苹果低头不语了，他事先有思想准备，无奈之下，小心翼翼，很不情愿的掏出一千元钱，塞给矮胖子：“不多，请你关照吧！”

矮胖子眼睛一亮，一双血红的眼睛盯钱，就像苍蝇见血一样，迅速把钱塞兜里，客气的说：“其实嘛，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我给你把‘袭击路人’改改，写成和朋友一言不合动手打架了。”

青苹果点头，表示同意。

“签字吧！”

“还没改过来！”

签上字就改。”

当青苹果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后悔了，白纸黑字写好了，他怎么改？上当啦！

“请你重新弄份新的，这份作废好吗？”

矮胖子早把签字的表格收起来了：“何必呢！这份很好吗！”

青苹果恼了，他真想跳起来挥拳头。转念一想，和他们讲理还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到头来弄个头破血流，找上级领导，兴许那儿是讲理的地方，这事能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