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二次为好好打架

我的小窝是我家在四区的老房子，前两年买的房改房。

四区是省直第四家属区的简称，由于建的晚，这里的省直下属单位和家属院不多，这里没能像其他省直家属区那样被纳入机关事务管理局的管理范围。但这里独立的供热供暖设施和生活配套服务一样不少，生活十分便利。最重要的是，四区整体环境安全、安静。

老房子所在家属院门前的马路是经六路，因为这里是四区，这条规划中的市政道路修进四区后便成了“断头路”，久而久之成了四区的内部路。平日里除了四区里单位和家属院的机动车，这里很少有外部的机动车来。

而这条三百多米长的道路两旁种着几十棵树龄超过四十年的法国梧桐，二十多米高的树冠茂盛的高耸向天。站在阳台上看，是一抹养眼的绿。经过修建的树枝从粗壮挺拔的树干上伸展开来，越过马路交叉拥抱在一起，配上层层叠叠的茂密树叶，像是一道廊桥晴天遮阳雨天挡雨。而每到深秋，树叶“流淌”在马路上，则变成了一条金色的“河”。

最让我舍不得的是，老房子这里一天到晚能听到军号。

老房子所在的家属院南边一墙之隔是省军休干所，西邻是独立连的营房。每天独立连的电喇叭里，定时定点便会响起军号。而我从下是在部队大院里出生长大的，除去上大学这三年，基本上我从小到大的生活里，军号是贯穿始终的音响，军号和军营是早就融入我血脉里的情感。

甚至于过段时间听不到号声，我会觉得身上有点儿不舒服。所以我家搬到新房以后，每次周末回家，我总会回老房子住一晚上。就连我在新家的起床“闹钟”，都是录音机定时播放起床号。

大二那年年底，省里开始搞房改。虽然按照政策，我家住房面积没超标，并且老娘也有购房资格，但老两口起初的考虑是把老房子交回去。

不过老两口的意见遭到了我的坚决反对。经过我反复跟他们分析多留一套房产的好处，并且拿出了所需的全部房改款的情况下，老房子终于留了下来，并且在老娘的坚持下，落在了我的名下。

我坚持把老房子留下来是有我的私心的，我喜欢这里的环境，也想有个自己的独立空间。除了因为我需要一个地方来安放我的私人收藏，以及冲印照片的瓶瓶罐罐。更重要的是，我想把这里老房子改造成我和筱雨的小窝，我们未来的家！

房子买下来后，本着让筱雨舒服满意的原则，我又拿出一笔钱，按照我和筱雨的喜好和使用习惯，把老房子重新装修了一遍，又添置了几样新家具。自此，两室一厅80多平米的老房子焕然一新，成了我和筱雨的小窝。

对老房子的改造，筱雨也很喜欢。

虽然她从来不太好意思说，但从每次她在小窝时的表现，我知道，相比我家的新房，她心里更认可这个小窝。不仅仅因为这里有着我俩很多第一次的回忆，我觉得在她心里，她早就把这里默认成我俩的小家了。

每周三跟我回家陪老头老太太吃完午饭后，我们便会回小窝来过二人世界。休息、学习、做饭、看影碟，然后第二天早上再回学校。

在小窝里，我俩总是有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即使什么都不说不做，也都觉得开心、充实。

不过，我俩的这个小窝也时不时变成三个人的据点。这个“第三者”就是好好。

好好的计划是毕业后就去厄罗斯留学，学影视导演专业的研究生。

为了攒钱出国，也为了减轻妈妈的负担，平时好好经常去打工做兼职。假期时更会安排出大部分时间，留在商都打工。

好好打工的主要内容就两类：做兼职翻译，或是给电视台、广告公司做影视配音。当然这半年又多了一项工作，便是在鸿泰哥我们新开办的晶彩文娱“打工”。通过文娱公司，我帮她安排了不少商业广告和代言，同时公司制作由她出镜主持的一档娱乐节目，也成了省电视台每周热播的定档栏目。

好好兼职打工时，通常都会拉着筱雨一起去，尤其是假期的时候。

每次好好和筱雨去做兼职，接她们下班便是我义不容辞的“工作”。接了她们后，我们三个会一起吃完饭再回学校或者回家。遇到好好接的活儿时间比较长，结束的比较晚时，我们三个便会回小窝住，为的是让她俩能好好休息。

好好在小窝是有“一席之地”的，我给她背了全套的洗漱用品、浴衣睡衣，还自衣柜给她留了单独地方放换洗衣服。而每次她一来，都会占据我在卧室的位置，把我赶到客厅的沙发床上。

毫不夸张地说，好好是小窝的“三号主人”。

除了好好，其他兄弟姐妹基本都是第一次来小窝。一进小窝，轮不到我张罗，筱雨和好好便安排女生们去卧室换衣服，俨然女主人的姿态。

我则招呼大小亚他们留在客厅脱外套毛衣，从冰箱里给他们拿凉饮料。

小窝哪儿都好，最大的缺点就是冬季供暖时，暖气热得过分！

四区里有一个机关内部印刷厂，四区平时的热水供给，以及冬季供暖，都由这个印刷厂的两台大功率汽暖锅炉提供。

与水暖供热相比，汽暖供热循环快、热度高。所以每到冬天老房子的室内温度能达到二十六、七度，白天得开窗通风降温，即使夜里室外温度最低的时候，在室内也得短袖短裤一副过夏天的打扮。

“到这儿就是到家了，该吃吃，该喝喝。不困就打牌、看碟、玩电脑，困了就自己找地睡会儿。等到九、十点钟，每个人都给家里打个电话问个好，吃完午饭再回学校补觉。”

等大家都换好了衣服，我准备张罗大家玩点儿什么。

刚经历完晚上那场冲突，大家还都处于兴奋状态。没人觉得困，也没兴趣打牌、看碟、玩电脑。一群人最终选择围坐在客厅里喝酒聊天、做游戏，而第一个话题自然是福田在小座里犯的花事儿。

福田对范妮莎她们耍流氓的事情，我所知道的都是听当事人和金子说的，可能还不如当时在他们附近的莉雅知道的清楚。于是，我简单说了一下我知道的情况后，便让莉雅跟大家讲讲。

莉雅看到听到的和我说得差不多，不过她说了两个细节倒是金子她们没提到过的。

一个是，福田被卢克他们制止后，双方推推搡搡之前，福田用英语说了句，“你们这些混蛋，敢和我作对！惹怒了我，我有的是办法收拾你们！”后来那个身材矮壮的倭国人说了句什么，福田才闭嘴。

还有就是，三本出面把福田劝开时，福田十分生气，在三本的屁股上踹了一脚，还对他吼了几句。

“那个福田说的是倭语，我听不懂。反正对三本很凶，骂得三本不敢还嘴。当时的情况，连金子男朋友在旁边都听不过去了。”

莉雅是物理系的，比我们低一届，和三皮是楚阳的老乡。学物理的本来就讲究准确严谨，加上莉雅本身又是那种认真细心记性好的女孩子，她说的这些应该不虚。

三本处处维护福田，可福田这般对待三本，他们之间的关系让人忍不住猜测。大家好奇地八卦了半天，也没猜出个头绪来。与拿这两个小倭子开玩笑相比，大家还好奇福田是怎么和那几个社会哥打起来的。

“小刀，别跟我们说和你没关系。你可是一贯蔫儿坏。你去找他们的时候，肯定就准备好黑他们了。对不对？”

当真是我的好搭档加好妹子，还是好好懂我！

不过我还是故作无奈地白了好好一眼，抱怨了到：“你这个没良心的丫头，瞅把你能的！我帮你出头收拾那个猪头，让他吃亏大大滴。你不说感谢我也就算了，还这样贬低我。真让人寒心啊！”

对于我的玩笑，好好毫不在意，继续跟栩栩一起批评我摆架子、卖关子。连筱雨也看不下去了，直催我快说。

我家筱雨发话了，我自然不敢怠慢。我轻描淡写地把我最初怎样计划，怎样跟小倭子们交涉，以及如何把福田激怒先动手的经过说了一遍。当然，我只挑了主要的、能说的讲给了大家。

当然，趁乱摘了福田膀子的事儿我没说，不然筱雨会怪我的！

为了不让筱雨和好好担心，整件事情我尽量讲得简洁凝练，但听完后大家还是觉得有些诧异。

三皮最先有了疑问：“飞飞，你是用华语跟他们说的这些？这几个倭国人华语水平这么好？”

“先用华语大声说一遍，让周围的人也能听明白，然后再用倭语说一遍，让他们几个能听懂。关键时刻用倭语说了些难听的话，这样才把那个猪头激怒。”我谦虚地解释到。

“飞飞哥，你还会说倭语？”阿蒙竖起大拇指夸了我一句，“隐藏得够深啊！”

我会点儿拳脚的事，剧社的兄弟姐妹们早就知道。可他们都没想到，我居然会说倭语，还会用倭语骂人。

“就是！看你书房里的全套倭语教材，你说是从亲戚那拿回来当摆设的。亏我信你的话，信了好几年呢！”好好跟我一向亲近随意，有什么说什么，还经常带头糗我。

“谁没个年少无知好高骛远的时候啊。倭语呢，我当初只是学着玩，又没学的多好，所以就保持低调不说。不过我家领导自始至终都知道的。”我献媚地看了筱雨一眼。

“还不是为了初恋女友学的。”筱雨故意无视我的媚眼，笑着跟好好揭着我的老底，“不过我也不知道他说得这么溜，比跟我学的日耳曼语水平好多了。”

说罢筱雨笑着瞪了了我一眼。

“初级水平，真的就是初级水平。平时讨论米西米西啥的还行，吵架骂人还处于八格牙路的水平。说急了的时候，还得上咱们的国骂。”为了避免好好她们揪着我学倭语的事情八卦，惹得筱雨回头“收拾”我，我把话题引向了好好。

“好好，话说今晚算是我第二次为了你跟人动手了。我这个娘家哥合格吧？”

筱雨笑着在一旁帮腔：“我都有点儿吃醋了。”

“这次你虽然是趁乱下黑手，但能有这心，也算是合格了。作为奖励，准你从哥们升级成娘家哥，同时批准我们家筱雨嫁给你了。”好好倒是大方，笑着把筱雨推给我。

剧社的兄弟姐妹都知道，私下里我特别维护好好。也都知道我为了好好，不惜在酒局上撕破脸，把心怀不轨的客户灌得胃出血。我为了好好跟人打架的事情，是我和好好大一刚入学不久的事情，只有剧社的老成员和大亚、三皮他俩知道。由于我为此还背着处分，所以大家以往很少在剧社里公开提这件事。因此，栩栩、小亚他们这些学弟学妹并不太知道。

一听我和好好两个“当事人”主动提到这件事，三皮和大亚马上来了精神，抢着以当时的见证人的身份把这个事迹向大家演绎了一遍。他们添油加醋的地方太多，我中间不得不打断，谦虚地纠正了部分实情。

好好、大亚我们加入话剧社后不久便赶上了十月节，话剧社全体兄弟姐妹在老社长宝哥的带领下，去学校南门的桃园街搞迎新聚餐。聚餐结束回学校时，好好遇到了经济系金融专业的四个新生。

这四个人新生都是南海来的，领头的哥们姓胡，名字也豪气，叫胡天霸。据说家里在当地也算是有钱有势的，在他们南海学生里被戏称为“霸天虎”。这哥们入学后便一直在追求好好，不过多次被好好拒绝。

霸天虎他们也是刚吃喝完，估计也喝了不少酒。那天见到好好后，不知他怎么想的，非要拉着好好和他们去卡拉OK接着喝酒唱歌。

聚餐时好好已经喝了点啤酒，想回去休息，加上对霸天虎小爷不感冒，便直接就没好脸地回绝了霸天虎。

霸天虎这哥们之前追好好被拒绝后，就一直觉得没面子。这次又当着几个同乡被拒，一下子犯起了混，借着酒劲硬要强拉好好走。

当时好好和湘姐她们几个女生在前面走着，我们一群男生在后面边走边聊落下了几米。

湘姐一看这架势不好，回头喊我们过去帮忙。宝哥和另外一个老生晋哥一看，马上上前劝阻霸天虎。谁知这小子不仅不住手，居然还冲着两位师兄骂骂咧咧推推搡搡。

宝哥和晋哥两人都是我一个专业的师兄，也都是我们系学生会的干部。平时哪儿受过新生这样的叫嚣？当时也有点儿火气上冲。

霸天虎他们这群人我早就认识，他们宿舍在我们宿舍头顶，大家算是邻居。凭心而论，大家都是新生，我本来对他们没什么偏见。而且这帮南海来的新生，除了平时到哪儿都喜欢一群人一起行动，说话声音大些外，倒也没什么恶行。

只是这帮小哥天天在宿舍里也是如此闹腾，一回宿舍就大开着录音机播粤语歌，还跟着又唱又蹦。我们找上去跟他们谈过几次都没效果，我心里便对他们有了意见。加上霸天虎这哥们平时行事比较张扬，一直纠缠好好，我更是早就看他不爽了。

那段时间我刚开始跟师父学擒拿手，正是天天手痒的阶段。看他骚扰好好，又对两个师兄骂骂咧咧，我忍不住了。直接上前把好好拉到身后，一把抓住了霸天虎的右手，制止住了他。

霸天虎手腕被抓住，下意识地想挣脱，试了几次都没有挣开，便左手成拳向我打来。

他都动手了，我也就不惯他毛病了。

他拳头没到我的近前，我却一巴掌清脆地打在他脸上。趁他楞神的时候，我抓着他的手腕一通操作，把他的胳膊别到了后背，按着他蹲在了地上。

他的三个同伴一看霸天虎吃了亏，便围上来想要动手解救胡小哥。

我按住霸天虎，是想要教训他一下，让他给好好和两位师兄道歉，哪里容得他们这样把人弄走？

对他们我没客气，拿捏着分寸对着他们的小腹或小腿迎面骨上。三个刚才还想要勇猛冲上来的身影，马上一个个捂着腿弯着腰蹲在了地上。

要说这霸天虎也够“虎”的。三个同伴被我K。O，他自己被我按着蹲在地上动弹不得，可他嘴上却还不愿意服输，一直嘟嘟囔囔地用粤语土话骂娘。

偏就我从小跟武二玩，南粤话的听说都懂一些。听他嘴里不干不净的，我蹲下身子，捏着他的下颚，用粤语让他在乖乖闭嘴道歉和被摘掉下巴之间选一个。

听我这样说，霸天虎小哥最终老老实实选择了向好好和两位师兄道歉。

临走前我怕他们去找好好的麻烦，用粤语警告话他：“咱们是楼上楼下的邻居，我知道你的命，你们想知道我係谁也容易。不服气想报仇，直接来找我。单挑或者找人一起上，我随时一个人奉陪。你想玩阴的也冇问题，想怎样玩我都接着。反正这是商都，我的地盘，我要收拾你办法多的是。不信你可以试试！还有，以后不要再去找我女朋友。如果让我知道你再烦她，我见你一次收拾你一次！”

“那后来呢？”栩栩满眼八卦地问。

“后来？后来我被处分了呀！现在档案里还留着那份处理通知呢。”我嘿嘿一笑。

后来，四个南海小子最终没敢找我打架报仇，霸天虎那小子选择了阴招。

他回去后跟他们辅导员告了黑状，说我喝酒滋事，殴打了他们四个无辜青年。

一下子四个学生被打，他们系十分重视。不仅安排辅导员陪他们去验伤，还上报给保卫处，并通报给了我们系，要求对我严肃处理。

只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法律专业的领导和老师。我们系的老师在日常管理中虽然一贯严格严厉，嫉恶如仇，对于违规为例的行绝决不姑息。但作为法律专家，在处理问题的过程中，也从来都是客观公正，认真严谨，讲究以事实为依据依法查明的。

本着认真负责任的态度，我们系的老师分别找到我们所有当事人做了调查，然后又找宝哥、湘姐他们现场证人做了核实，还认真查证了经济系提供的诊断报告和相关证据。总之，很快就查明了事实。

据宝哥后来打听到的消息，在两系和保卫处的三方会上，我们系的老师用证据狠狠滴反驳了经济系的老师，差点儿把事情说成是我见义勇为正当防卫，制止了不良学生的违法犯罪。后来还是我们系的副主任最后总结定性时，给经济系的领导、老师留了些面子。

他说我的出发点虽然是好的，但处理方式欠妥。那么短的时间一下打了四位同学，虽然连轻微伤都没有，但行为还是过于暴力，一点儿都不符合大学生和学生干部的身份。对此，系里认为应当严肃批评教育，并决定给予严重警告处分。

不过，经济系挑起事端的同学不对在先。不仅调戏女同学，还谩骂殴打仗义执言的同学，这种情节也很恶劣，同样应当予以严肃处理。

反正最后的处理结果就是：我被系里免去了入学后被英语老师临时指定的代理班长职务，并给了严重警告处分。

而四个海南小哥的也没好到哪儿去。领头的胡天霸被记了过，三个从犯都被记了严重警告。

“这种处分不用放在心上，毕业时都会给撤掉的。”决定出来后，宝哥和晋哥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我，并且不忘安慰我。

我冲他俩一乐，告诉他们我压根就没把这个处分当回事。

“放心吧，咱们系的老师都护犊子。”宝哥当时以为我思想有顾虑却故作不放在心上，继续宽慰我。

我知道，师兄们的宽慰和关心是真诚的。不过我没把处分放在心上的无所谓态度也是真实的。

我没告诉他们的是，我们系的支书和经济系的主任都是我家老头的老同事、老朋友，虽然我从来没为了自己的事情去找过他们，但他们都知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