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世间因果

一晚没睡闹了一个通宵后，大家早上都有些累了。在我的小窝吃过早餐、给家里打过电话后，大家决定早些回学校踏踏实实补一觉。

今天元旦，星期日，明天2号调休一天，后天才上课上班。本来我也应该回家陪陪老娘和老头的，不过年底压得事情太多，得抓紧处理一下，而且还得抽时间复习考试。所以，我决定也回学校。

筱雨困得眼睛有些要睁不开了，她本来想在小窝睡足了下午再回家，不过被我劝住了。

今天是元旦假期，新年的第一天。筱雨姐姐在潭州的军校读研回不来，家里就她爸妈老两口在家。于情于理，我觉得筱雨还是上午直接回去陪陪她爸妈比较好。

她爸妈虽然知道有我这个“准姑爷”的存在，她妈妈在学校也见过我，但毕竟老两位还没通知我正式上门转正。在把筱雨娶回家的大计成功前，我觉得不能因为贪图一时的懒省事，在细节和小事上掉链子，让我未来的老丈人和丈母娘对我有看法。

为了以后，现在必须一忍再忍必须忍，忍无可忍也得忍！

私下跟筱雨说了好半天，并且保证下午就给她打电话，明天下午去接她去逛街后，筱雨同意让我送她回家了。

回到学校后，宿舍里居然空无一人。

我们宿舍就老大、老八和我三个本地生，其他五个家都是外地的。除了提前旷课跑回外地家里过节的两个，剩下的五个哥们昨晚还都被我拉去清伊小座充人气。现在宿舍里空无一人，估计回家的回家，出去玩的出去玩了。

趁着宿舍里清静没人，我用手机跟老娘打了个电话。虽然之前已经说过这个周末不回去，但老娘最关心的还是我和筱雨什么时候回去。

我再一次解释了筱雨已经回家了，我要招呼餐厅，要复习准备考试，下个周末再回去。

这些话自然换来了老娘一通唠叨，直说筱雨很久没跟着回去了。这话让我听得有些无语，因为一周前我刚带筱雨回家陪她吃过饭，我们回学校时她还让筱雨带了一大瓶她自己做的川味辣酱。

我赶忙答应她下周带筱雨回家，并且向她汇报了张飞回来探亲，晚上要带着女朋友一起请我吃饭商量报考军校的事，以及李娜娜是我小姨带过的兵以后，我才得以成功地转移了老娘的注意力。

打完电话，正好也饿了。收拾好东西我去了清心小座，请小灶的师傅给我做了份素炒面后，我便到专座上坐着了。

没多久，莉雅把炒面、例汤和油泼辣椒给送了过来。

“莉雅，你怎么没回去补觉？今天不是给你排的晚餐来么？”

勤工助学同学的排班时间每个月都是我亲自排的，他们每周的排班时间基本都是固定的。我印象中今天莉雅应该是晚上来的，这会儿莉雅的出现让我有点诧异。

“我上午回来拿书包时，赶上午班的一位同学身体不舒服，我临时顶一下。再说了上午回去时间短睡不好，不如中午忙完了，下午踏踏实实地休息一下。”莉雅笑嘻嘻地解释到。

“对了，飞哥，刚才保卫处的马干事来吃饭时，跟赵叔问你来着。”莉雅的老家是三省交界，她们那边说话和予州方言不一样，语气、语调更接近江南方言些。尤其是莉雅一个女孩子说出来，更是有着一种柔柔糯糯的娇俏感。

“哦？他都问什么了？”

“他只问赵叔你来没来，赵叔说今天周日，你可能不来。”莉雅想了想，接着说道：“赵叔问他要不要给你带话，他说不用，然后就再没说什么。”

小马哥向赵叔打听我在不在，十有八九是要找我问点事，而且我也大概知道他要问什么。不过他听说我不在，没让赵叔他们给我带话应该是觉得要问的事情不方便赵叔他们知道。但是又没给我发传呼找我，想来在他觉得，要问我的事情并不是那么急。

既然他不急，我就更不急了。

主意拿定我便没再问小马的事，只问雅莉能不能晚上替我在小座盯几个小时。

小座晚起开临时的通宵学习茶座，第一次通宵营业，本来定得是我和赵叔带着另外一个勤工助学的男同学盯整晚。但昨晚临时答应了张飞聊一聊他的事情，只剩下赵叔他俩，我总觉得不够放心。

“我朋友临时约我今天晚上一起商量点事情，我得出去一趟。今晚第一次搞通宵，我怕赵叔他俩忙不过来，晚餐后你替我一下，帮赵叔盯到十点。那会儿我怎么也都回来了。”

“没事，我下午回去休息一下，晚上盯整晚都可以。我本来就想着考完试以前每个周末都来小座，蹭着暖气和开水把功课复习一下呢！嘻嘻！”雅莉一点儿犹豫都没有，痛快地答应了。

在小座勤工助学的十位同学里，莉雅年纪最小，却是表现最好的一个。学东西最快，干活最踏实，规章执行得最认真。还经常向我提出一些她觉得需要注意或者改进的问题，尽管我从来没要求她这样。

现在的莉雅，对小座的各种事情和要求都比较熟悉，交代她做的事情从来不用担心会出错。很难相信这只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

就连对人对事比较挑剔的赵叔也经常夸莉雅，说她聪明懂事，又勤快踏实，是个可以依仗的帮手。

每次赵叔这样夸莉雅的时候，我都会跟他开玩笑，要不是当初我坚持向学校承诺提供勤工助学岗位，哪儿能发现莉雅这姑娘这么能干？

“这就叫事事有因果，善行有善报！”每次我都会这样调侃赵叔。

而赵叔每次都会深深地吸口烟，慢慢吐出后悠悠地回我一句：“事事有因果不假，善行可不一定得善报，不然农夫咋被蛇咬死了？得善报还是得恶报，那得自己先看清楚选对了。孩儿啊，你可得时刻保持清醒才中啊！”

赵叔的话虽然有挽回面子的成分，但我相信他是为我好。

其实关于小座的因果，何止发现莉雅这一个得力的帮手。赵叔肯这样真心帮我，何尝不是一种因果？

向学校提供十位勤工助学的岗位，是我在承包方案中主动提出的承诺之一，起初赵叔和老聂不太支持这条。他们觉得，小座根本不需要用这么多人，勤工助学的学生又都是生手，能不能胜任都是未知。更何况我的方案中，助学的工资比学校标准还高一百元，怎么看怎么吃亏。后来在我一条条解释，并且透露了我的预案后，他们才勉强同意。

我的理由其实很简单，小座和清伊轩体量都不大，但总都是需要小工、招待和杂工的。这些岗位技术含量不高，与其两边都请几个固定数量的人工，倒不如请十位勤工俭学的同学实惠。从人工成本算，每位同学的支出虽然比学校标准多付了一百元，还需要提供工作餐，但总比请杂工又要给固定工资，还得管食宿更便宜划算。

从工作量看，小座的人工需求不如清伊轩那边多，的确用不了这么多人。但我只是向学校保证提供十个勤工助学岗位，可没承诺一定要固定安排在哪儿啊？至于具体是让他们在小座干活，还是安排到清伊轩帮忙，那是我根据每位同学的时间，结合小座和清伊轩的用工需求，合理调配人手的事情。只要按时结算不拖欠工资，学校和同学们谁会有意见？谁能提得出意见？

至于赵叔担心的工作内容和质量这类管理方面的问题，我也向赵叔交了底，这方面的事情一切以他为主。

拿下小座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拉着赵叔一起制定了小座和清伊轩里各岗位的规章制度、工作流程和质量标准。没错，我最初准备承包小座时想得就是通过赵叔，在小座和清伊轩统一进行标准化管理。

小座和清伊轩用的所有人，入职后第一件事是学各种制度，必须学懂学会严格执行。不仅我从一开始就要带头执行，服从赵叔的管理，还要让小座和清伊轩各个岗位的人都学会适应标准化管理。

有我带头执行，有赵叔的把控和监督，经过几个月的运行磨合，我从企业管理课上“搬来”的思路和招数还真起了作用。

不论是小座还是清伊轩，每天从早上6点开门到晚上10点关门，各个岗位到时间该干些什么、由谁负责、该怎么做，所有人员都清清楚楚，都能按着规章做事。不论是固定人员还是勤工助学的同学，都能基本做到不论往哪儿调用，工作质量和效率都不会出大问题的程度。

当然最令我和赵叔满意和意外的是，还发现了莉雅这样能干的姑娘。

现在有赵叔和莉雅在，平时小座的常规事务根本不需要我插手，清伊轩那边我更是没有过问过。

我这样倒不是为了偷懒或者摆谱儿，完全是出于基于因果的信任。

赵叔的老家儿解放前就是开饭店的，他自己又在这个行当干了这么多年，说他是活的餐饮经营百科全书一点不夸张。餐饮行当各环节会出现的情况和猫腻，赵叔心里门儿清，很难逃过赵叔的法眼。

何况小座和清伊轩留用的厨师、大小工，都是冲着赵叔留下来的老人。他们原本就服气赵叔，又有谁会故意在赵叔眼皮子底下捣乱？

至于清伊轩？那本就是为了弥补赵叔和各位师傅们在小座里工资不高的现实情况，让他们能够安心帮我把小座打理好而开的。启动资金虽然是我出的，我和老聂也在里面占了小部分股份，但一开始策划这事儿时，我就跟赵叔他们讲得很清楚，清伊轩大部分股份和平时的经营都归赵叔他们。

归根到底，清伊轩是赵叔他们自己的生意。谁会拿自家买卖开玩笑？

赵叔是老厨头，管人管事儿这么多年，我这样充分信任地把小座和清伊轩的日常管理都交给他，这背后的心思他岂能看不出来？

合作以来，赵叔对小座和清伊轩一直很上心。每天起早贪黑地两边跑，精心打理着一切。当然赵叔的大部分是在小座，清伊轩的日常管理他整得我的同意后，交给了为人正直海师傅负责。在这两位老把式的打理下，小座和清伊被打理的井井有条。

对于我在小座和清伊轩经营方面的想法和决定，只要是合理的，哪怕是面儿是算起来短时间会亏些本儿，赵叔和海师傅也都会无保留地给出完善意见，并一起无条件地执行。

甚至私下里，赵叔会经常找我聊些餐饮行当里的事情。我明白，他这是在变着法儿向我传授这个行当里的管理“秘诀”。

有赵叔这多年总结出的“秘传”，加上我自己的观察和琢磨，现在我虽然离赵叔一眼清的水平差得很远，但餐饮行当里的各种事情也算是基本门儿清。

对于我把日常管理完全放给赵叔和莉雅，老聂曾经私下里给我提过醒，认为我不该这样大撒把。

我却不以为然。我觉得，一起合作嘛，总是要有基本的信任的，否则这合作根本没法进行。

如果没有对赵叔的尊重和信任，他又怎么会拿出他的“经验秘籍”指点我？

别的不说，以赵叔他们这些“老江湖”的经验和手段，如果他们真想怎么着，就算当着我们的面做手脚，我们都看不出来。

所以，既然选择了信任赵叔、海师傅和莉雅他们，那么该放手时，就大大方方地放手，大家各自轻轻松松地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少些猜忌多些理解和配合多好？

有因必有果，善因结善果嘛！

再说除了信任，毕竟还有规章、制度和协议在。真要有人坏了规矩，按着规矩处理就是了，天天事事操心让自己那么累干嘛？

对于我的理论，我没指望老聂一下子接受认可。跟他说这些，其实也是在点他，让他明白我是怎样的脾性，知道以后大家该怎样相处、合作。

至于他能明白到什么程度，那就慢慢看他的表现了。起码，到目前为止，他的选择还是不错的。我们之间算是结了善缘，有了善果。

高中后为了自己的目标，我就利用假期打工，然后自己交学费学习各种技能。上大学成年后，除了在学校的学习，我课外花了不少时间游走在社会上。

帮党伯伯做纸品销售、在新闻机构做实习采编、跟着鸿泰哥学着做生意开公司，等等。为的是在多挣些钱的同时，让自己多接触社会、多接触人，在经历过世间百态的同时，能够对人对事都多些经验。

这几年来我虽然接触和经历了不少人情和世间险恶，但我始终还是相信，大部分人内心是善的，是懂得将心比心的。虽说世间有因果，善恶一念间，但只要有足够的尊重和信任，总会赢得可信之人的同等回报。

至于我坚信这样想法和理念的根源，一部分源于老娘的言传身教，一部分则是延法师父的教化。

从小老娘就教育我，和人相处不能凡事只想着自己，也要记得设身处地替别人想想。哪怕是遇到事，能“将心比心”把自己换到别人的角度去揣摩，总能理解明白对方的心思，找到事情的突破点。

拜师延法师父学拳后，师父不要求我每天必须读经背经，只命我每天打坐练气时，能拿出些时间静思一下自己的言行得失。每次去寺里汇报功课时，除了考较功夫，他也会问我些近来的所思所得。

对于我的想法，师父从不直接评判对错，也不会讲大道理和理论。每次只是以禅理入武道，以佛法论世事，跟我说些平常话。可每每这样，总能让我有所参悟。

师父最爱跟我说的便是世间因果。用师父的话说，世间有因果，因果有好有坏，也会随时转换，关键在身在其中时良心何如，本心何如。

作为预备党员，我对于师父的佛法心得从不抵触、排斥。在我看来，师父这些“宗教色彩”的心得，本质上和我学过的马原里的哲学思想基本一致，无非用哲学词儿说出来，显得更高级、高档，也更拗口些。

还是师父的说法好，用词简单朴实，却又充满禅意。

受着师父的影响，平日里需要做决定时，我总爱各种琢磨，把各种因素、可能性及因果反复考虑后再做决断。尤其是上大学经了些事情后，面对大部分事情我都能冷静对待，全面分析，理性处理，然后全力执行。

为此好好曾笑话过我，说我有时遇到事情时太爱多想太磨叽，比老娘们还老娘们。

可好好哪里知道，这只是我平时的状态。换做家人、爱人和朋友被欺负时，我完全是另外一种状态，会变得比较冲动，会不计后果直接出手。

她不就是例子么？

为了她，当年我打过南海小哥；为了她，我两次直接在饭局上把图谋不轨的客户灌到胃出血，甚至不惜冒着合同违约的风险利用各种资源把其中一个狠狠收拾了一通。

什么因果、后果，什么会不会被学校处分，什么会不会因此得罪客户...... 统统去你母亲滴！

对于我的这些所作所为，有人背后评论说，纯属“冲冠一怒为红颜”式的傻波一行为。后来这话传到我耳中后，我只在心里笑了笑，回了句“什么都不懂的傻波一！”

当年我收拾几位南海小哥，也是为了宝哥和晋哥嘛！再往前追溯到中学时，我也为了张二飞和小飞飞跟人动过手嘛！

谁说我冲冠一怒只是为了好好？我为的是家人、爱人和朋友好不好？

敢欺负我的亲人朋友？敢当着我的面欺负我的亲人朋友？那都是绝对不可以的！我容不得这样的事情发生。

管你是男是女，是老是幼，是什么东西又或不是什么东西，敢这样做，就必须先狠狠地收拾一通再说！最后的结果不就是承担因果和后果么？

师父说了，遇事只要出于良心、秉持本心，因时因事抉择就好。只要做抉择时是出于本心的，不论最终结果怎样，坦然接受、积极应对就是了。

反正小爷我年轻力壮，会拳脚也懂法律，Who怕who啊！

想到这儿，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起来。

当年，因为好好和南海小哥打了一架后，便牵扯出了一系列因果，甚至有些一直持续到了现在。

那么，昨晚为了好好和筱雨狠狠地收拾了福田一通，后续会引出哪些因果呢？

我认真地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景，又联想了一下几个细节，我确定当时决定收拾他的时候，我是基于自己的嫉恶如仇的良心和本心作出的决定。

既然如此，不管后面的结果是好是坏，是甜是苦，我觉得自己都该如某首诗所说的那样：

是我的担子，我都愿意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