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喝酒吹牛才是生活

骑着自行车，我载着筱雨慢慢悠悠地晃到理科区南校门。

桃园街本是商大教职工南生活区旁的一条小马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慢慢发展了一个小的路边市场。道路两侧开了不少小饭馆、大排档，方便周边居民和学生的同时，久而久之竟成了条人气极旺的美食街。

胡杨林烤羊腿是这条美食街上最近异军突起的一家有名的饭店，每天店门口两个旧汽油桶改的烤炉上，不停滴翻烤着羊腿和整羊。烟雾熏腾间，焦香的羊肉味，加上各色调料的香味，闻着看着都很诱人！这里几乎每天都满座，来晚了是要等位等很久的。

不过在这里吃烤羊腿不便宜，因此这里学生来的少，各色社会人等来得较多。

怕来得晚没座位，我下午就打电话定了位。我们到的时候，张飞和李娜娜已经到了一会儿了。桌上已经摆了两个凉菜，还放了两瓶酒和一大桶饮料。两个人头凑在一起说着悄悄话，连我们走到身边了都没注意。

“mua~ mua~！你们俩这当众浓情蜜意的，连基本的警惕性都丧失了哈！”我凑近他俩的头中间，小声打趣到。

张飞这时才反应过来，回头看着我嘿嘿笑着，没理我，倒是起身先冲着筱雨来了句“嫂子好”。

李娜娜这姑娘乖巧懂事，起身冲我和筱雨喊了声“大飞哥，嫂子”后，就拉着筱雨坐在一起，说是要向筱雨请教学习方法。

“还是我们本家妹子爱学习，二飞啊，你也学学。不然回头配不上娜娜了。”我冲张飞甩了个眼神，然后嘿嘿一笑。

而这次张飞没反驳我，直接把菜单递给了筱雨：“不知道嫂子有什么忌口的没，就点了三斤烤羊腿和两个凉菜。嫂子，你再看看点些什么菜。”

筱雨推说到：“这些就好了，我们刚才已经吃了点儿了。娜娜，你再看看有什么想吃的再加点儿吧。”

李娜娜倒没客气，接过菜单，拉着筱雨一起研究起来。两人最终决定点了个水果沙拉、炒蔬菜和米饭。

张飞把饮料打开，给筱雨和娜娜接了倒好，然后顺手拿过两瓶酒。

我看张飞要把两瓶酒都拿过来，忙劝到：“二飞，咱俩今天晚上就喝一瓶，剩下那瓶我‘没收’了。老头在北门请学校的几个老朋友吃饭，刚才我在那边已经喝了一些了。再有，晚会儿吃完饭，我们回去还得看书复习呢。”

说着我从张飞手中接过酒瓶，先给他倒了一满杯。“你也少喝点，明天要走了，晚上好好陪陪娜娜。回来这些天，天天没少喝吧？几天不锻炼，小心肾亏到全方位退步啊。”

我笑着冲张飞做了个男人都能意会言传的鬼脸。

“你才喝酒肾虚呢！就我这身体素质，喝多少各项技能也不会退步。”

“男人行不行，得靠实干来检验。你有没有肾亏、退步，这得由娜娜和你们教官说了算。这事儿我就不操心了。”说着我举起杯和张飞、娜娜碰了一杯。

见面酒喝完，正好烤羊腿上来。我一边张罗着给筱雨和娜娜布菜，一边问张飞：“你和娜娜报考的事情都落实了？”

“娜娜的报考，已经向连里打报告了，应该没问题。我这两天也买了点儿书，回去后也该开始做准备了。”

“二飞，你最后定的报哪儿？”

“江宁，目前只有那里有特战指挥专业。”

“你还真准备一直走这行啊？”张飞的选择让我多少有些诧异。

虽然特战是我军下一步军改的重点之一，但毕竟和其他军种专业比，危险性也更高些，而且以后对家里的照顾肯定也兼顾不到。

“你没接触过不知道，这个很有意思的。真的，我是真喜欢。”

我看了一眼张飞，看得出他是认真地。

“你喜欢就行，不过现在你和娜娜在一起了，以后也要多听听娜娜的意见。好在江宁离楚阳不远，你们假期里能相互去看看，有什么事情和想法多沟通着点。”

既然张飞是认真的，我也没多劝他，不过还是善意地给他提了个醒。

“他愿意做就做了，我支持他。”李娜娜善解人意地在旁边说了一句。

“看看，到底是我们本家妹子，大气！二飞，就冲娜娜这么支持你，你可不能欺负她、辜负她啊。”我冲娜娜竖起了大拇指，举杯冲着李娜娜敬了一下。

原本我是让李娜娜随意，没想到她端起白酒杯，跟我碰了一下，然后豪气地一仰脖干了。这倒弄得我不好不干了。

“大飞哥，这次多谢你了。要不是你帮忙找人，我得走不少弯路呢。”李娜娜边说边拿起酒瓶给我斟上酒，“这杯是我和二飞敬你的。”

这杯酒我没客气推让，和李娜娜碰了一下，一口干了。

“娜娜，二飞，你俩文化课没问题吧？到时候需要什么复习资料的话告诉我，我帮你们找。”既然感谢酒喝了，我也得表个态不是。学习是好事，我目前能帮的也就这点了。

“没问题，需要的话，到时候我们跟你说。娜娜平时值班时不忙了也能看书，所以她的复习时间多些。考试前她应该还可以申请调班儿，有足够的复习时间。只是我们那训练忙，有时候可能还有任务，复习时间可能没那么多。我自己尽力安排吧。”张飞的话有点儿底气不足。

“这事儿就靠你自己安排了，反正需要什么资料我帮你找。不过，报名条件方面，没问题吧？”张飞性子野，刚入伍时跟老兵发生过冲突，背过处分。我担心这事儿会影响他报名。

“按规定来的话，硬条件方面有点欠缺，不过这一年多我立过功得过嘉奖，所以软条件方面给补上来了，现在基本够资格申请。队长和政委那边我已经沟通好了，问题应该不大。不过那个处分还在，评分时可能会有影响。这次回来，我让我老头找人咨询了一下，有没有把这个影响解决掉的办法。”说罢张飞举起杯子跟我碰了一下。

“结果，可能还得先谢谢你呢。”

张飞的话，让我听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我老头咨询的人说了，前两天帮你抓假警察的事儿，应该可以通过这事儿再得个嘉奖。有了这个嘉奖，报名的条件应该就稳了。”

元旦晚上的事情，我怕筱雨担心没跟她提过。前天晚上跟三本沟通的时候我虽然提到了，筱雨和好好当时虽然在场，但听不懂倭语，也不知道金子跟她俩说了没。这两天又没怎么陪筱雨，所以我不确定筱雨是不是知道了。

但张飞是参与者，他知道啊。而且那天晚上娜娜也跟着去了望月楼唱卡拉OK，这件事情大体也知道些。吃饭前我忘了交待张飞他俩，结果这会儿他给说了出来。

“小事一桩，不说了不说了。喝酒。”我举起杯子跟张飞碰了一下，然后冲他使了个眼色，借着催他喝酒把他的话给岔开了。

喝酒时，我偷眼看了一下筱雨。李娜娜正跟她说话，希望她刚才没注意到张飞的话吧。

为了不让他继续这个话题，我问起他在侦察大队的生活。

这一下子打开了他的兴趣点，滔滔不绝地跟我“显摆”了起来。什么每周必须打多少多少实弹，什么拿过多少种战车的驾驶资格......

他说的眉飞色舞，连筱雨和娜娜都不再聊天，坐在旁边一起听。

“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从小枪法没我好？你的搏击还不是我同辈儿师兄教的？你说对不对呀，师侄儿？”看他这么嚣张，我又忍不住“恶心”他了。

“滚，跟哥乱啥呢？你枪法再好，那都是戳那不动打死目标。知道战术射击么？知道什么是实用射击，什么又是快反射击么？回头教你几招。”

“切，才打了几天实弹就跟我这装大神啊？还战术射击，快反射击。那我问问你，啥是CQB？知道CQB是哪家部队提出的么？需要什么技能么？知道莫桑比克射击法、韦佛射击法和马盖普射击法各有什么特点和利弊么？”

看张飞有点儿懵，我得意洋洋地跟他碰了一杯。

“听不懂了吧？从小让你学习你不听。下次你再回来，哥请你去市体校射击馆，教教你什么是实用射击。”

其实这些战术和射击法，我也只是从军事和警察杂志，以及射击教材上看到的。

当初我看到的时候，曾经问过射击馆的几个教练。不过，他们基本上没怎么听过。倒是一个公派出国过的教练知道一些，但也仅限于大概知道些韦佛法和马盖普法的据枪特点和基本方法。

毕竟他是教运动射击的，对于军警的实战射击方法缺乏系统地认知。

最终我根据资料的介绍，又找老头在省警校的同学帮着找了些射击教学资料片，这才自己大概琢磨出这些战术和射击法名词是怎么回事，也在射击俱乐部里实践过。

我的理解是不是正确或者标准，我其实也不知道，反正每次打实弹时效果不错。不过这不妨碍我跟张飞打嘴炮，利用他不爱学习这点“欺负”他。这也算是我俩从小到现在，我最大的乐趣之一了。

我才不会告诉他，马盖普射击法，其实就包括他们在部队练得“拇指压枪法”呢。小样！

果然，我甩出来的一堆洋名词听得张飞一时间没接话。

他喝干了杯中酒后，才悻悻地回了我一句：“看把你个老百姓能耐的。你会的再多，也只能当个民兵。”

“哈哈！”张飞没底气的反应，又激发起了“敲打”他的兴趣。

“二飞啊，又不服气了吧。听哥跟你说道说道，娜娜，你也一起听听啊。”我便给他倒酒，边“教育”跟他。

“你现在第三年兵了，下士班长，对吧？如果这次不考军校，你再过两年也该退伍了。到时候你回来了，不是跟我和你嫂子一样，都是老百姓了？如果你不考军校，继续干下去到头也就是军士长呗。干了十几、几十年，最后退役了，虽然有退役费啥的，就算是给安置到了还不错的单位，不还是老百姓？毕竟不是每个单位都能给士官干部指标的。所以，你和娜娜决定考军校是对的。这样就是干部身份了，以后不论是一直在部队上干，还是转业到地方，身份和起点就不一样了。二飞，像你这么喜欢在部队干，最后和你爸一样干到正师不是没可能。”

“现在再说回我和你嫂子啊。刚才你说我俩是老百姓，但是你不要忘了，按照现在的政策，我们大学读书四年，和你们参军一样是计入工龄的，而且我们毕业时都是干部身份。如果咱们进了同一个单位，我是大学毕业，你是你退伍或者转业，各种待遇会有不少差距滴！”

“而且这两年队伍上很多单位都直接来大学招毕业生了，去年我们两个师兄毕业时就去了队伍上。一个去了广州的边防护卫单位，一个去了炮院做教员。去了以后定职定衔，都是中尉副连。你俩都在部队上，中尉副连的待遇怎样你们应该清楚。即使是我们去了警安系统的师兄，去了也都是三司，理论上和少尉正排差不多。”

“你们今年考试军校，三年后毕业时定的也无非是少尉正排，或者中尉副连。可我后年毕业如果比你们早去了部队或者警安单位，到时候你们两个红牌牌见了我是不是一样得敬礼，喊首长啊？”

听了我的话，张飞和李娜娜都没说话。

筱雨看了看他俩，觉得气氛有点儿尴尬，便伸手捅了捅我，开始嗔怪我：“你胡说些什么啊？怎么这么快就喝多了？”

“我没喝多，我就是想跟二飞和娜娜说一点心里话。”我给筱雨和娜娜添了些饮料，安抚了一下。

“娜娜啊，咱们接触少，你可能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很现实很庸俗。二飞我俩从小一起长大，我的脾气性格他清楚。我不是那种把身份、地位和钱看得很重的人，不然你嫂子也不会选择我。刚才我说的那些，一是从小和二飞斗嘴的乐趣和习惯，二是也想给你们提一个醒。咱们现在虽然年轻，但也都是成年人了，很多事情该认真考虑了。比如，自己想做什么，怎样给自己爱的人提供一个幸福稳定的生活，包括父母以后老了，怎么样照顾他们，等等等等。不管以后你们是留在部队，还是回到地方，家庭生活问题总是需要面对的。这些看似以后还远的事情，现在不考虑回头不得手忙脚乱啊？”

“听说，这次二飞回来，你们见过双方家长了？”我侧头问李娜娜。

“嗯。”李娜娜点点头，脸上有些不好意思的表情。

“我可是听我老娘说了，张爸爸和张妈妈对你很满意。听你们说要考军校，张爸爸专门去了我家，找我老头一起商量后面的事来着。娜娜，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因为二飞没上大学一直是张爸爸心里的遗憾，担心二飞今后的工作和发展会因此受影响。现在你们自己决定考军校，让张爸爸和张妈妈格外开心。他们这样支持你们为什么？为的是你俩从此能够有不错的未来。”

“二飞，你从小爱动，不爱学习，那是因为过去年纪小，心性浮躁。你现在开悟了，懂得争取进步，这是好事。男的只要肯干，什么时候都不晚。加油，好好干！别辜负了你爸你妈还有娜娜对你的支持。来，走一个。预祝你们成功！”

又喝了一会儿，我起身准备去洗手间，这时张飞也来了句，一起去。

“大飞，你觉得娜娜怎么样？”刚进了洗手间，二飞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娜娜不错啊，盘儿亮，虽然个子欠点，但身材不错，声音好听。又是个兵妹子，性格不错，绝对带得出去。你怎么认识的？”

“去年年初往家里打电话时，她帮着接转的。我觉得声音好听，就问了她的名字。后来我没事时，就经常打电话找她。聊着聊着，就慢慢好上了。”

“你小子行啊，天天打电话泡妞，胆儿真肥。我看，你们训练还是不够苦。这次回来之前你们见过么？”

“见过。中间有次我出任务，出去了一个多月没联系她。她以为我怎么了，就急了。我回来联系她后，她专门请了假去看我。从那起，我俩就正式开始谈了。”

“该办的都办了？”我一边跟他比谁滋的高，一边坏笑着追问到。

“嘿嘿，那还不是必须的？手到擒来的事儿！”张飞一脸得意。

“对了，你之前不是一直说，非小飞飞不娶么？怎么遇到娜娜就改主意了？你不会是天天在营区见不着姑娘，变得不挑了吧？”

小飞飞就是我从小在军区大院里一起长大的高飞虹，高叔叔家的姑娘。作为省军政工部同年同月出生的孩子，我们三个从小就一起玩，处得跟亲兄妹一样，连幼儿园和小学也都在一起。只不过三年级的时候，我转到了商大附小。张飞可是从幼儿园直到高中，一直都和小飞飞在一个地方。

张飞从初中起就喜欢小飞飞，一直以小飞飞的“护花使者”自居。中学六年里，没少为小飞飞出头打架，有几次还专门拉上了我。

李娜娜这姑娘虽然不错，不过真要论起来，她跟小飞飞比，无论是相貌、身高、学历，还有家庭条件，各方面都还欠了点儿。

听了我的话，张飞像是看到了傻X似的看了看我：“小飞飞没跟你说过？”

“跟我说过什么？”张飞的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小飞飞在沪上一所财经大学读书，我们一直保持着书信往来，她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些。包括学校里有男生追她，但她一直喜欢另一个男生，觉得很犹豫的事她都跟我说过，但她从来没跟我深谈过她和张飞的事情。

“她...... 她说她不喜欢当兵的，不喜欢打打杀杀。”张飞犹豫了一下才说道。

张飞的话让我觉得挺诧异的。

高叔叔也在部队干过，小飞飞要说不喜欢当兵的，这点绝对不可能。

从性格看，小飞飞从小文静，爱看书。这点儿我俩倒是一直很投机，从小就经常换书看。每次我俩交流读书心得时，张飞总是不耐烦地跑开。

要是从这点说，小飞飞不喜欢张飞这种急性子、暴脾气，以及爱打打杀杀的性格倒也正常。

但是我总觉得张飞好像没有把实话说完全，因为他的表情和他的话，明显地对不上。

不过我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要再问了。毕竟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没必要提。现在张飞和娜娜正浓情蜜意的，两个人以后能处好、处长久就好了。

明天他就要归队销假了，下次还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呢。趁现在，这么喝酒吹牛侃大山，开心地聊天聊地聊姑娘多好。

这不就是平淡踏实的生活里的小乐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