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希望

狂风、暴雨、雷鸣、闪电，狂怒的夜幕下，郑龙孤独地矗立在哈尔滨的军营外，望着铁幕下无边的黑暗，任凭雨打风吹。

海蓝心、阿克索龙、秦坤、刘振强、秦坤，这些陪着郑龙走过八千里路云和月的兄弟、战友们站在他的身后，默默陪伴他……

“这几天，大家晓得，在昆明出现了历史上最卑劣最无耻的事情！李先生究竟犯了什么罪，竟遭此毒手？他只不过用笔写写文章，用嘴说说话，而他所写的，所说的，都无非是一个没有失掉良心的中国人的话！”

“大家都有一支笔，有一张嘴，有什么理由拿出来讲啊！有事实拿出来说啊！为什么要打要杀，而且又不敢光明正大来打来杀，而偷偷摸摸的来暗杀！这成什么话？今天，这里有没有特务？你站出来！是好汉的站出来！你出来讲！凭什么要杀死李先生？杀死了人，又不敢承认，还要诬蔑人，说什么“桃色事件”，说什么共chan党杀共chan党，无耻啊！无耻啊！这是某集团的无耻，恰是李先生的光荣！李先生在昆明被暗杀，是李先生留给昆明的光荣！也是昆明人的光荣！”

“你们杀死一个李公pu，会有千百万个李公pu站起来！你们将失去千百万的人民！你们看着我们人少，没有力量？告诉你们，我们的力量大得很，强得很！看今天来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人，都是我们的力量！此外还有广大的市民！我们有这个信心：人民的力量是要胜利的，真理是永远存在的。历史上没有一个反人民的势力不被人民毁灭的！希te勒，墨suo里尼，不都在人民之前倒下去了吗？翻开历史看看，你们还站得住几天！你们完了，快了！快完了！我们的光明就要出现了。我们看，光明就在我们眼前，而现在正是黎明之前那个最黑暗的时候。我们有力量打破这个黑暗，争到光明！我们的光明，就是反动派的末日！”

几天前，1946年7月15日，在云南大学举行的李公pu追悼大会上，主持人为了郑龙恩师闻一多教授的安全，没有安排他发言。但闻一多早已置生死于度外，他毫无畏惧，拍案而起，慷慨激昂地发表了《最后一次演讲》，全场的学生、老师们一个个热泪流满了双颊，闻一多的演讲多次被热烈的掌声所打断！

下午，他主持“min主周刊社”的记者招待会，进一步揭露暗杀事件的真相。散会后，闻一多在返家途中，突遭国民党特务伏击，身中十余弹，不幸遇难。

狂风骤雨中，一声惊雷霹雳，震惊四野！

突然，郑龙猛地跪在地上，朝着西南的方向，“砰！砰！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大雨滂沱，郑龙的脸上，早已分不清雨水和泪水……

海蓝心他们默默把郑龙搀扶回了“东总”的驻地，阿克索龙帮师父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后，烧好了炉子，扶着郑龙坐到了火炉旁，海蓝心熬了一壶姜汤，替郑龙满上。

“老同学。”缄默的郑龙开口了，他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风雨，声音很远，又很近，“人，为什么会死呢？”郑龙轻轻叹道，“是不是死了，不是一切都结束了？”

海蓝心温柔地笑了，她握着郑龙的手说：“老郑，生离死别，我们都经历过，当你还在清华园读书时，我早已与丈夫天人永隔，与自己的孩子天各一方，是的，长风他……他牺牲的时候，依然是那么儒雅、刚强，那一天，我梦见了他，他告诉我，要努力地活着，咬紧牙关地活着，因为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对于继承了死者理想与志向的人来说，却意味着，背负他们的信念与信仰，继续勇敢而无畏地走下去！”

郑龙闻言，忽有所悟，苍白而悲怆的脸上也略微有了血色，他用力地点点头。

半个月后，当东北冰雪融尽，大踏步地进入初夏，这天，“东总”的参谋把一封信交到了郑龙手中。

郑龙打开，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这是他的老师闻一多教授赴死前留给他的。信上的自己潇洒、工整、清癯、锐利，一如闻一多刚正清高的人生。

“阿龙：

当你收到这封信时，我可能已经穿着白衣，佩着香草，与屈原放旷与云梦，高歌于九霄。

老师还记得，当你和星澜成婚时，你告诉我，等战争结束，和平之世到来，你要带着我们环游世界，遨游四方，可惜，老师看不到这一天了。

很抱歉，老师要用这么任性的的方式离开你。

老师这一辈子，见过了太多的苦难、死亡、分别、哭泣，我曾想要独善其身、潜心治学，可作为一个文人，我的良心不允许我面对罪恶沉默、面对邪恶屈服，我的手中没有剑，只有以文为刀、以血为剑，把自己的生命化成利刃，朝黑暗发动竭尽全力的一击！

阿龙，你可以哭，你这辈子咽进肚子里的眼泪太多了，想哭，就痛痛快快地哭吧！但是，不要去仇恨，也不要永远沉浸在悲伤之中，要为了拯救万民于水火，为民族之复兴而继续奋战！

你的所学已经远远超出了老师的所教，八千里路云和月，早已把你千锤百炼，成为了无坚不摧的神剑。老师留给你的，只有——希望。我把所有的希望，都托付给了你，以及无数在我身后前赴后继的中华儿女、华夏子孙，我虽然已如红烛燃尽，但希望，永远存在！会有千千万万根红烛继续燃烧，迎来喷薄的日出！

闻一多绝笔 民国三十五年七月十四日”

“师父……”身旁的阿克索龙轻轻呼唤他。

郑龙恭恭敬敬地把信收进了军服上衣，只见他剑眉横对，目光灼灼，澎湃的斗志与燃烧的激情，似乎重新变成了那个淞沪会战前横空出世的少年英豪，他对阿克索龙说：“都准备好了吗？”

阿克索龙挺胸昂首，庄严肃穆地敬了一个军礼，大声答道：“报告首长，第87军直属苍龙突击队已做好战斗准备，请首长指示！”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