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大将之才

当17旅覆灭、132师被重创的消息传到了“西北王”——时任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的耳中时，胡宗南正坐在西安行辕的办公室里喝着咖啡，看着《说岳全传》。

“……长官，怎么样？”挂着少尉军衔的胡宗南秘书兼情妇尤清萍小心翼翼地问。

“呵呵，糖放得有点多，掩盖了这款玻利维亚咖啡豆原本的风味。”胡宗南放下精致的瓷杯，淡淡地笑道。

“长官……对不起……”尤清萍战战兢兢地说，她不明白，为什么胡宗南听着这种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不但不愤怒，反而好整以暇地喝着咖啡看着书，她生怕这是胡宗南愤怒到了极点体现出的一种反常的温柔。当年，红军长征刚下雪山，蒋介石急令胡宗南在毛儿盖地区围追堵截，可红军竟然以弥天大勇，避实击虚，趟过了危机四伏的大草地，把胡宗南结结实实给涮了，胡宗南被老蒋臭骂了一顿。当晚，他的情妇何娜娜替他洗脚的水烫了些，胡宗南看似不以为意，但何娜娜刚想把水端走，胡宗南反过来就掏出手枪结果了她，把其他的秘书兼情妇吓得花容失色。

“好了，你出去吧。”胡宗南挥挥手，“去把熊秘书叫来。”

尤清萍如蒙大赦，立刻离开了胡宗南的办公室。毕竟，在“成功人士”旁边，情妇与其说是一种情感，不如说是一种职业，要想干得好，总得先被干嘛。

哪怕到了今天，女人，尤其是美丽的女人，命运总是相似的——如果把美貌看成一张牌，它和任何牌组队都是王炸，但唯独单打却小得可怜。

不多时，熊秘书进来了。

“战报你都看了吧？”胡宗南依然在看着书，头也不抬地问。

“是的，29军军长刘戡极其愤怒，他要控告闫炳文假传军情，致使132师损失惨重，至于闫炳文的17旅，一多半的人死于轰炸，所有的装备也都报销了，粗粗估计，光人员损失，我们就有七千多人！”

胡宗南抬起了头，淡淡地问熊秘书：“你觉得，出了这样的事儿，该如何对校长交待？”

熊秘书想了想，摇摇头：“先生，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熊秘书是胡宗南当年从一干青年才俊中亲自拔擢出来的心腹，掌管胡宗南所有的机要情报，与胡宗南关系极为紧密，所以，熊秘书是唯一可以称呼胡宗南为“先生”而不是“长官”的人。

胡宗南笑了：“你这个机灵鬼，其实你想到了，但是碍于自己的立场不方便说而已，只是你不说，难道让我这个校长眼中最忠诚的学生说吗？”

熊秘书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条理清晰地说：“先生见笑了，我以为，这么大的损失，如果一次报给校长，校长必然震怒，但倘若我们在进军延安的过程中，把这种损失平摊到每次战斗中，多报点儿损失，再同时多报点儿战果，校长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认为是先生您在全力作战。您是天子门生，委员长手下第一人，以您和委员长情同父子的关系，委员长必然会第一时间补充我们损失的人员和物资！”

熊秘书接着说：“此外，职下建议——您可以先将损失惨重的刘戡中将、闫炳文中将疾言厉色、狠狠训斥一顿，然后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接着过一段时间，俟委员长补充的人员、物资、装备到位后，再重新恢复他们17旅、132师的建制，如此一来，此二人必然对您感激涕零，愿意为您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哈哈哈哈！知我者，老弟也！”胡宗南抚掌大笑，原来，面对如此大的战损，他之所以气定神闲，是由于这个原因，“不枉我这么栽培你！”

“惭愧惭愧。”熊秘书鞠躬道，“这些都是先生您这几年对我的教诲。”

胡宗南笑着放下《说岳全传》，给熊秘书倒了一杯咖啡：“尝尝。”

“谢谢先生。”熊秘书喝了一口，有点腼腆地笑道：“恕职下直言，这咖啡白糖放得有点多，掩盖了这款玻利维亚咖啡豆原本的风味，应当是游秘书泡的，这个人性格有些患得患失，对事情又无法拿捏得恰到好处，才把糖放多了！”

“哈哈哈哈……”胡宗南大笑，“说得好！说得太好了！可惜，你不会带兵，不然，以你的聪明才智，成就岂会在郑云桥之下啊？!”

熊秘书一惊，他放下咖啡：“先生是说，给我们造成如此损失的，正是您黄埔的学弟，当年和您斗得不可开交的郑云桥？”

胡宗南叹了一口气：“说斗得不可开交倒有些言过其实了，我是黄埔一期，他进军校已经是第九期了，作为学长，我怎么会连这种容人之量都没有呢？说句诛心之论，要是我和郑云桥不斗得不可开交、睡不着觉，那么，睡不着觉的不就是校长了吗？”

**南从书里抽出一张当书签的纸，递给熊秘书：“你看，郑龙在延安休假，这条情报，保密局知道，国防部也知道，偏偏到现在才送给我，说这不是关于共军的重要军事情报，哼哼……可笑，可笑啊！要是戴雨农还在，焉能如此糊弄我?!”

说罢，胡宗南长叹一声，胡宗南、戴笠那是在政治上共同进退的亲密盟友，可惜，自从戴笠死后，蒋介石改组了军统，如今，前身是军统的保密局已经成为了毛人凤的天下，曾经戴笠的心腹们，要么改换门庭为新主子效力，要么被闲置在重庆，再无出头之日，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与胡宗南没什么关系的毛人凤，在态度上自然敷衍了许多。

“胡长官，恕我直言。”熊秘书小心地说，“要想瞒天过海，把这次战损糊弄过去，您还得纡尊降贵，好好巴结下毛人凤啊……毕竟，我们的军队里也有不少保密局的探子。”

“哼。”胡宗南不爽地说，“这件事情你来安排吧，我到时参加一下，你跟毛人凤和他的鹰犬们，只要告诉他们一句话，他们就一定会照办，不把这事儿抖搂出来！”

“先生的意思是，告诉他们——校长喜怒无常，喜欢听好听的，不爱听不好听的，他毛人凤作为南京的新贵，最好和我们一起，多讨校长欢心、少惹校长生气，不然，谁也没好处……”

“大胆！”只见胡宗南大怒，他打断了熊秘书，举起手就要扇他的耳光！快要扇到时，胡宗南的手却突然向下一转，哈哈大笑地拍了拍熊秘书的肩膀。

“好！就这么说！”

熊秘书敬礼告辞，在他关上胡宗南办公室大门的时候，隐隐听见胡宗南在电话里说：“喂，前沿部队吗？记得多抓些老百姓，就说他们是我们抓的共军俘虏，我有大用……”

熊秘书在门外无奈地摇摇头，他知道，这些抓来的老百姓，十有八九就是胡宗南拿来蒙骗蒋介石的，很快，自己就要起草一系列汇报给南京的材料，说什么“大破共军，俘敌无数”，然后顺便把郑龙偷袭造成的损失一点点加到历次战斗的损失中，最终蒙过蒋介石、瞒天过海。

“这样的将军、这样的领袖，能打胜仗，真就见了鬼了！”

熊秘书这样想着，逐渐离去了，而他，就是共军总部安插在胡宗南身边最厉害、最隐蔽的间谍，当年胡宗南闪击延安，这次胡宗南进攻延安，正是熊秘书在生死关头将情报传递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