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火红的怒马

随着“天下第一师”74师3万人马被华东野战军30余万大军团团包围在孟良崮地区，南京的国防部，早已乱成了一锅粥，作战厅里，电话声、命令声、詈骂声、文件盒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长官，对不起！对不起！”

一个低头匆匆走路的中校参谋，不慎撞到了一个站在副厅长办公室的军官，文件撒得满地都是，中校急火攻心，正要发火，看着这个军官肩上的两颗将星，一下子吓坏了。

这个军官，正是军务局局长俞济时中将。

俞济时蹲下身，和中校一块把文件一张张拾起来，然后不耐烦地挥挥手，中校如蒙大赦，急急忙忙地走了。

临走前，一个念头闪过中校的脑海。

能让堂堂一个陆军中将当“门神”，守卫在门口，副厅长办公室里的访客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而此时时刻，这方“神圣”，国民政府zhu席、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委员长、国民党总裁蒋介石正喝着大红袍，和作战厅副厅长谢春雨下着象棋。

“春雨啊，你这个茶……不错。”蒋介石夸赞道，他本来只喝白开水，不喝酒、不喝茶，但这杯刚采摘的春茶色泽浓郁、香味芬芳、回甘无穷，让他忍不住也多喝了几杯，蒋介石放下茶杯，或许是连日开会部署救援74师的事儿，他着急上火、口干舌燥。不多时，茶杯已经见了底。

“到底是世外高人呐。”蒋介石话中略带讥嘲，“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我呢？唉……真的有些心力交瘁了。”

谢春雨笑了笑，亲手替蒋介石续了杯水，顾左右而言他：“委员长，您有所不知，真正的大红袍，其实起源于武夷山里的一棵有几百年历史的母株，每年的产量只有二三十斤，却要行销天下，因此，其价值就连黄金都自愧不如。三年前，我便买下了这棵母株，您喝的这杯茶，可以说，很多老百姓几辈子都赚不到。因可以说，现在市面上达官贵人喝的大红袍，包括富可敌国的孔祥熙家里的，都是用从这棵母株剪下的枝条嫁接上的，准确地说，叫‘小红袍’，正因如此，口感才大大得逊色了呀！”

蒋介石闻言，不禁喟然，他怔怔地盯着汤里的茶叶，叹了口气：“我倒希望，着些茶叶真能变成黄金，变成军费啊……”

“委员长……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吗？”谢春雨漫不经心地走了一步过河的“马”，淡淡地问。

“春雨，你这就是明知故问了。”蒋介石呷了一口茶，走了一步棋，冷笑着挑明了话，“你作为国防部副厅长，难道连我国军王牌74师被围都不知道吗？”

“在下当然知道。”谢春雨笑了，“不过，委员长的难处其实不只是山东的这件事儿。”

“是啊。”蒋介石被说中的心事，不禁摇头，“东北、陕北、华北……处处都是难事儿啊……”

谢春雨哈哈一笑：“将军！”蒋介石一愣，只见谢春雨红色的“车”已经在右路逮住了自己的老“将”。

蒋介石急忙下“士”抵挡，暂时收慑心神，应付棋盘上的“战局”。他渐渐发现，在“将军”未遂之后，谢春雨调兵遣将，逐渐对他在右翼的一枚黑色的“车”形成了合围之势，于是，蒋介石也调集了车、马、炮、相、士，准备援救被包围的“车”。

“哈哈哈哈哈……”谢春雨大笑，“委员长，您上当了！”

“哦？”

“将军！”只见谢春雨之前看似漫不经心在左路迈出的“马”一个跳跃，再次与蒋介石的老“将”近在咫尺，再走一步，就能杀了他的“将”，而在右路，谢春雨的“炮”也只需一步，就能干掉蒋介石的“车”。

“抽棋！”蒋介石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谓抽棋，又叫抽杀，是象棋里的一记杀招，指的是进攻方同时逮住了防守方的两粒棋子，防守方别无选择，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丢卒保车、丢车保帅。

“委员长。”谢春雨收敛了笑容，郑重而严肃地说，“您明白我的意思吗？”

蒋介石思忖片刻，豁然站起：“你是说，共军合围74师，不光是为了百万军中取上将首级，沉重打击我国军士气，也是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在西线派出一匹过河的‘马’，孤军深入、直捣黄龙？”

“没错！委员长睿智！”谢春雨抚掌而笑，“如果这匹马得手了，那它必然会成为一匹狂飙突进、气吞**的怒马！这也是为什么共军总部如此不遗余力支持华东野战军在东线，不惜付出巨大的代价，冒着被我军包夹的风险，也要发动歼灭74师这一惊天一仗的根本原因！多么漂亮的声东击西、瞒天过海啊！”

说罢，他站起身，指着墙上的巨幅地图朗声说：“您请看，如今，孟良崮战场吸引了我国军绝大部分的注意力，东北我们要维持当年的态势，至少要投入50万兵力，华北地区、陕北地区也需要我们部署60万—80万的兵力，其余的重兵都在星夜驰援山东，剩下的国军还有多少？您看看……似乎有一块地方，我们的防御尤其薄弱，薄弱到，只要共军调集重兵，就可以一举突防，继而水银泻地、横扫天下！”

“啪！”谢春雨的手指有力地按在鄂豫皖三省交界的地区！蒋介石不禁大惊失色！

“去年8月，共军中原野战军渡过黄河，便厉兵秣马、磨刀霍霍。在下大胆预测，这就是共军的‘抽棋’，意在千里跃进大别山，而我国军在全面进攻失败后，损失了大批人马，如今重点进攻，又被他们牵制在东北、陕北、华北、山东，如此一来，河南空虚，他们便可一剑封喉，虎踞大别山，剑指武汉、南京！一举粉碎我们的重点进攻，把国军摁在我们自己的地盘打，一边打，一边让国军的血流干，不光打垮我们的军队，也打垮我的经济！可是……如果委员长不惜一切从各大战场，尤其是山东调集精锐兵团围追堵截，那么……唉，张灵甫的74师孤立无援，便断乎难保！两步棋，共军至少可以得手一步，就看委员长如何抉择了，厉害啊！”

蒋介石看着死死扼住自己黑色老“将”的那匹火红的怒“马”，有些出神地说：“共军……会让何人当这匹马的马头呢？”

谢春雨，或者说藤原龙之介公爵在椅子上深吸一口气，继而叹道：“您应当收到了毛局长的情报，您当年的黄埔弟子郑龙，如今就在陕北，渡过黄河与中原野战军会和不过咫尺间耳。他是个爱凑热闹的人，我不觉得，他只是在陕北陪自己的老婆过小日子。”

蒋介石拿起这“马”，死死地攥在手里，“娘希匹，该死！”

旋即起身，匆匆摔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