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阳谋的大戏

“公爵阁下，您不该把这招棋告诉蒋介石的。”

在蒋介石走后没多久，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高级顾问、前日本中国派遣军总司令冈村宁次前来拜会，而藤原龙之介还优雅地坐在棋盘边品着价值千金的大红袍。

眼见冈村宁次还没进门，边犀利地发问，藤原龙之介笑了，他把茶杯一放，从柜子里取出一瓶上好的泷泽清酒和两个锤纹玻璃酒杯。

“嘿嘿，公爵大人知我。”冈村宁次大笑。

“朋友相聚唯有酒，对手博弈方品茶。若是家中无好酒，只得煮茶权当酒。”藤原龙之介大笑。

“精辟！精辟！”冈村宁次也大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我北辰一刀流的郑龙师弟，也喜欢这么喝酒，豪饮千杯。”藤原龙之介笑着又给冈村宁次倒了一杯，“只是……我倒是喜欢细品，不然，烈酒、清酒、劣酒、好酒，你还没闻出味儿，就进了肚子里，跟直接喝酒精有什么区别？”

“呃……公爵见笑见笑。”冈村宁次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接着说：“千里跃进大别山这招棋，我敢肯定，天下间除了想出这一惊天战术的人外，能看出的不出三个人。”

“你说说，是哪三个人？”藤原龙之介抿了一口酒，问道。

“除了我大日本帝国最杰出的战略家公爵大人您，只怕只有素有‘小诸葛’之称的支那国防部长白崇禧，以及您说的那匹怒马的马头——郑龙了，当然，除此之外，如果当年《国防论》的作者蒋百里先生尚在，这招他也是可以看出来的。”

“是啊。”藤原龙之介点点头表示赞同，突然严肃了起来，“但我必须纠正你一个词，不是支那，是中国！你想想，一个积贫积弱的中国，竟然能死死拖住上百万皇军，让我们始终腾不出手攻略世界，日本之所以失败，很大程度上是四万万中国军民万众一心的结果。我不得承不承认，纵然是各路勾心斗角的中国军阀，在皇军大兵压境之时，竟然一个个不惜倾家荡产、抛家舍业，也要同仇敌忾，甚至把自己赖以生存的兵马消耗殆尽也在所不惜！比如淞沪之战，蒋介石是多么小家子气的人？但却在上海把自己辛辛苦苦拿外汇和黄金堆出来的德械师上万上万地往往前线堵，用血肉堵！这样的民族，难道不该赢得你的尊敬吗？冈村君，冈村宁次司令，我们要战胜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首先、是要真正尊重他们！”

冈村宁次大受震撼，他豁然站起，深深鞠躬道：“嗨！冈村愚钝，谢公爵阁下教诲！醍醐灌顶！”

“好，坐吧。”藤原龙之介又点点头，“关于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我为什么不能告诉蒋介石‘千里跃进大别山’这步棋呢？”

“这还不简单吗？”冈村宁次又喝了一口酒，“您想，全面进攻国军虽然没有成功，损失了六十万的兵力，但毕竟占据了绝大多数的城市和交通线，武器比共军精良，人数比共军要多。我们的目的，是要让国共双方打得不相上下，打得中国满目疮痍、一贫如洗、四分五裂，您点破了蒋介石，让他调兵遣将、未雨绸缪，岂不是给了他翻盘的机会？”

“原来如此，可是，蒋介石是何等精明的人？要是我们一直‘打酱油’，不提出些真知灼见，那么他就会怀疑我们帮助他的动机。”藤原龙之介呵呵笑道，“司令官阁下，您现在被远东国际法庭判的战争罪可还没有获得国民党的正式特赦哟！”

“八嘎路的。”冈村宁次骂道，“好狡猾的蒋光头，我竟然忘了这茬儿了！”

“不过……我可以断言，纵然蒋介石知道这一招，也无能为力，一来，他并不完全信任我，对我的提醒虽然感到震惊，却也是半信半疑，说不定听陈诚、顾祝同这对‘哼哈二将’一忽悠，就不再相信共军有此一出了。而且，更重要的是……”

藤原龙之介喝了一口酒，冷冽地说：“打仗打的是什么？兵力？武器？不！打仗最根本的，打的是后援、是民心！民心咱们先不论，光是后援，就足以要了蒋介石的命！如今，他的统治区域**成风、经济崩溃、物价飞涨、人民憔悴，全靠美国的援助、贷款在苦苦支撑，他想把山东、陕北的兵快速运到鄂豫皖，这得耗费多少军费？多少钱粮！我敢断言，他的大军未到，就会被穷死、拖死！要想省钱，那就只有慢慢来，一点点把军队调过来，花个大半年的时间，把数十万大军跨越千里运到目的地。可我敢说，少则两月、多则四月，中原野战军必然会大举出动，等蒋介石有了足够的力量阻挡——呵呵，黄花菜都凉了！”

“是……是啊！”冈村宁次在心里默默算了算，拍案而起，“没错！如果蒋介石想要就近调兵，只有三十多万的杂牌部队了，这些部队龙蛇混杂、泥沙俱下……战斗力实在不好说。”

“还有一点。”藤原龙之介举起了一根手指，“对于中原野战军，尤其是共军部队来说，他们最善于发动群众。我敢断定，共军总部一定会选择郑龙为先锋，何以然？这不光是因为郑龙会打仗，乱世出将才，共军将星云集，会打仗、打快仗的不止他郑龙一个，但是，郑龙是抗日时期建立鄂豫皖根据地的负责人之一，在大别山根深蒂固、熟人众多，只要他到了大别山，必然能一呼百应，群起跟从。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哪怕共军千里跃进损失了大部分兵力，他们也达到了目的，稳赚不赔！”冈村宁次喟然长叹。

“蒋介石这个人呐，善于用阴谋，什么软禁**、烧死冯玉祥……满口仁义，满肚子刀枪，净干一些尚不得台面的勾当！”藤原龙之介冷笑道，“可是共军的那位，用的却是阳谋，纵横捭阖、坦坦荡荡！什么叫阳谋，就是明着告诉你——我要干什么？你明明知道我要干什么，却无能为力，只能眼巴巴看着我得逞！”

“没错！”冈村宁次一拍大腿，“我记得‘西安事变’前后，共军高举团结抗日的大旗，逼迫被张xue良软禁在西安的蒋介石停止剿gong、一致对外。蒋介石是什么人？恨不得置共军于死地！此时的延安共军不过三万人枪，只要蒋介石的部队发动最后一击，绝对是灰飞烟灭！他难道看不出来——共军这么做，很大的目的是为了获得**之机，并且浑水摸鱼，接着抗战的大势，深入敌后、发动百姓，趁机扩张？于是，不到三年，当国民党各路军阀损兵折将实际，共军的‘百团大战’，仅仅在晋西北就拿出了整整一百个团！十几万大军！蒋介石悔之晚矣！”

“可他却依然无能为力！”藤原龙之介继续说，“因为，此时的共军已经成为了名副其实的抗日武装，他一旦出尔反尔，反手剿gong，必然会站在全民族的对立面，遭到千夫所指、万夫唾骂。蒋介石不甘心啊，于是搞了个‘皖南事变’试试水，攻击新四军，果然，不光全国愤慨，就连一向支持他的美国也以断绝美援胁迫他收手……这就是那位大人的阳谋，比起蒋介石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真的是雄才大略、气吞天下，蒋介石也算是遇上了平生最大的对手了……也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说罢，藤原龙之介长叹了一口气，放下了酒杯。

“无法战胜？公爵阁下，此话怎解？”

“你看看，这场战争打到现在，就是一场阳谋的大戏。你看，一开始，国军发动了什么样的进攻？”

“全面进攻、铺天盖地！”

“对！共军呢？立刻‘让开大路，占领两厢’，撤出了几乎所有的城市和交通线，除了石家庄，连一场像样的城市防御战也没有打，而是保存实力、深入农村、发动百姓。国军占领了城市，城市需要维持治安，需要防范进攻，每一座城市都需要驻军——如此一来，国民党能够用于前线作战的机动兵团就大打折扣了，而甩掉负担的共军却可以纵横八方，大踏步进退，集中优势兵力，在局部打保卫战、歼灭战，国军损失的这六十万人就是这么来的！可是，蒋介石明明知道，却没有办法，为什么？没有城市如何养兵？没有交通线如何运兵？反观共军，所依靠的却是农村民众的支持，共军经过‘长征’的锤炼，山地越野能力冠绝世界，就这样，早年削平群雄的蒋介石无计可施、无法可施，只能被动挨打！”

“所以，公爵阁下，这才有了之后的‘重点进攻’，妄图通过直捣黄龙、进攻共军首府延安，迫使各路共军回援，来一个围点打援；在通过主攻山东，消**军战斗力强悍的主力兵团。”

“可惜，共军的首脑一下子就看出了蒋介石的打算，愣是拿出了惊天地泣鬼神的弥天大勇，以身作饵，在陕北的山沟里和主攻的胡宗南打游击，反过手来拖住了胡宗南三十万大军无法支援各大战场！蒋介石明明知道这一点，却根本无法阻止，因为抓住共军首脑，就意味着可以一剑封喉，胜负立见分晓，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作为一个杀红了眼的赌徒，明明知道对手的意图，却根本无法叫胡宗南收兵！倘若，胡宗南可以收兵，南下河南，虎视鄂豫皖，哪里有什么‘千里跃进大别山’呢？”

说罢，藤原龙之介和冈村宁次相视无言，藤原龙之介仰天长叹：“冈村君，是时候启动我们的下一步计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