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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白首太玄经

小说:心胜第二部狂风劲草荡八方 作者:光武 更新时间:2024/1/17 11:25:16

1948年2月29日,陕北高原依然是马毛带雪、朔风如刀。此时的胡宗南西北兵团29军军长刘戡已经被围了整整五天,为了援救宜川城里的第24旅旅长张汉初,刘戡所部本就只带了三天干粮,轻装疾行,如今,粮草殆尽,他们只能杀马充饥,马匹吃光,整整一天,巨大的饥饿与绝望已经笼罩了这被围了两万四千人。

此时,一名西北野战军参谋飞马来到了刘戡的营地,通报求见。

“你来此何事?”看着无所畏惧的共军参谋,刘戡狐疑地说。

“奉前敌指挥郑龙司令之命,请刘军长到阵前一叙,郑司令备下了美酒羊肉,专等您来,不说战场之事,只叙同窗之谊!”

“哦?哈哈哈哈!”刘戡闻言一愣,随即大笑,“久闻郑云桥当代豪杰,可惜抗战的时候,未能见到我这位天纵英才的黄埔学弟,真是平生憾事!请转告云桥——既然有酒有肉,我刘戡却之不恭!”

参谋走后,刘戡麾下第第90师师长彭玉华劝道:“军座,共军狡猾,当心有诈。”

“哈哈哈哈哈……”刘戡爽朗地笑了,“我大军被围五日,弹尽粮绝,胡长官手下已无兵可派,校长虽然急调洛阳、潼关的人马星夜驰援,可谁都知道——远水难救近火。我这个统帅被不被共军抓住,结局都不会改变。再者,我虽没见过郑云桥,但素闻此人慷慨豪迈,岂是那种暗箭伤人之辈?”

说罢,刘戡打声招呼警卫员:“牵马来……”突然,他想了起来,马匹早就被吃光了,不禁略微有些尴尬。

这个时候,警卫员程玉龙牵着刘戡的坐骑“火鹞子”在营门口立正待命。

“玉龙,你……”刘戡惊呆了,他略微有些颤抖地走了出来,温柔地**“火鹞子”这匹火红骏马的面庞,“火鹞子”也是极有灵性,温驯而依恋地舔了舔主人的脸,一瞬间,刘戡几夜未眠,熬得通红的眼睛湿润了。

“军座,请原谅!您虽然下令杀了全军的马匹给弟兄们充饥,可弟兄们深受军座大恩,我们警卫营的人,都是您从抗战时就带着我们从尸山血海中杀出来的!我们知道,您从未把‘火鹞子’当成畜生,而是把它当成了战友,当成了儿子,我们谁也不想杀了它,这几天,省下了最后几个黄豆罐头,和一袋粟米养着它!”

刘戡点点头,无言地拍拍程玉龙的肩膀,翻身上马,“火鹞子”一声长嘶,震撼天地。看着刘戡军长立马的雄姿,程玉龙哭了,七尺高的西北汉子,黄豆般的眼泪滚滚淌下:“军座,好样的!让共军看看,咱们国民党王牌军的骨气!”

刘戡“驾”地一声,“火鹞子”撒开四蹄,刘戡单人独马,绝尘而去。行到一箭之地,已是共军的外围,万军之前,一个木桌,两把椅子,一瓶洋酒,两只大碗,还有掘地为炉的篝火,烤着的黄羊肉散发着令人食指大动的油香。

西北野战军宜川战役前敌指挥郑龙已然恭候多时。

“学长,久仰了!”郑龙丝毫没有胜利者的架子,而是恭恭敬敬地敬了一个军礼。

刘戡见状,连忙下马,握着郑龙的双手:“云桥学弟,多礼,多礼了!我乃败军之将,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刘戡是地道的湖南汉子,正所谓“无湘不成军”,湖南自清代以来就是英雄辈出,作为性如烈火的军人,刘戡素来吃软不吃硬,如果别人以霸道对他,他必然加倍报复;可倘若别人以礼相待,他也必然以重礼相报,不管他是谁。

当年,南天门大战,刘戡死守三个月,打得日军头破血流,偏偏亲日派何应钦却从中作梗。刘戡所部第八十三师从南天门阵地撤下来之后,不久即调到北平担任城防任务。刘戡委派参谋处长符昭骞负责指挥构筑工事。得知中国军队构筑城防工事,日军一个宪兵连要求察看。刘戡坚决反对,并表示如果日军一定要察看,他就下令开枪。为了此事,刘戡和符昭骞一道去见何应钦。何应钦对刘戡说:“工事一定要筑,日本军人要看就让他们看,绝对不许打。”刘戡勃然大怒:“我绝不让日本人看我们的工事,倘若他们一定要看,那我只有以死来拼,血溅五步!”何应钦反唇相讥:“你为什么不在古北口死,要到北平来死?”刘戡怒不可遏,拍案而起:“我到北平来是奉你的命令来的,我并不是怕死,他妈的只许你在谈判桌上丧权辱国,不许我在前线杀敌报国?我坚决反对你这种汉奸的做法!”桌子上的茶杯打翻了,茶水洒了一地。

早在1933年,何应钦就是一级上将,当时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刘戡虽然是中将,但国民党中将多了去了,如此悬殊的身份差距,刘戡依然是无所畏惧、仗义执言,响当当的一条汉子,这也是郑龙为什么要邀请他的原因。

双方分宾主落座,郑龙拔出军刀,切了一大块羊腿肉,扣在大盘子里。然后拧开洋酒,给刘戡斟满。

“麟书(刘戡)兄,请!”说罢,一饮而尽。

刘戡伸手,撕下一大快羊肉,大嚼大咬,然后喝干了杯中的酒。

“痛快!痛快!哈哈哈哈!”刘戡仰天大笑、豪情勃发,浑然不似一个即将兵败身死的将军一样。

郑龙看他的眼神,又多了几分钦佩。

“这个酒……是伏特加吗?”刘戡问道。

“是啊,昆仑关战役后,我受到了蒋校长的猜忌,被褫夺了兵权,软禁在重庆,这是如今的保密局局长毛人凤当年送我的那瓶,当年我喝了一半,还有一半,我一直珍藏着。嗐!我一个酒鬼,这么多年忍住不喝,也是苦哉!”郑龙笑道。

“哈哈哈!有趣、有趣!”刘戡大笑,“不过,我是地道的湖南人,又长居西北,实在喝不惯俄国酒,当初喝了一瓶威士忌,我一斤的酒量,愣是头晕目眩,一天都没缓过来。校长当年去过俄国,见过斯大林,只怕也是因为喝不惯俄国酒,这才回来继续贯彻三min主义吧?”

“呵呵,麟书兄妙论。其实,我以为,俄国酒也罢,中国酒也罢,只要是好酒,就都该被摆上餐桌,供人享用。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不能因为不喜欢,就连一个放酒的位置都不给,甚至把酒瓶砸得粉碎。这样的食客,只怕会被人乱棒打出的哟!”郑龙意味深长地笑道。

“呃……哈哈哈哈,云桥老弟不愧是闻一多教授的高徒,清华的高材生,我算是服了。”刘戡抚掌而笑,又吃了一大口羊肉。

郑龙起身,一刀剖开羊肚,扯出羊排的肉,他手上厚厚的剑茧、枪茧早已让他不惧炙热。深厚的功力,就连刘戡这样久经沙场的行家也不禁暗暗钦佩。郑龙一手拎着羊排,一手招呼了一下十步之外的卫士,卫士会意,从行军包里拿出一坛酒,递了过来。

刘戡隔老远一闻,立刻一拍桌子,喜道:“五粮液!”

“哈哈哈哈哈哈!”郑龙哈哈大笑,把酒拍在桌上,“麟书兄,你真是酒中仙啊!我知道你好这一口,所以宜川战役前,就为你准备好了!”

刘戡急切地搓着手,连声说:“来来来,满上满上满上!”

郑龙斟满后,二人一碰,将碗中的美酒喝得干干净净,刘戡喜笑颜开、坐在椅子上:“满足啦……满足啦……在我为党国杀身成仁前,满腹美酒,吃饱喝足,然后在痛痛快快杀上一场,死亦何憾啊!”

看着面对死亡毫无惧色的刘戡,郑龙眼含悲悯:“学长,其实……你可以不死。”

“哈哈,贤弟,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刘戡哈哈一笑,旋即正色道,“我和你的大伯郑虎臣上将不同,和你也不同,你们把情义、忠义和家国大义分得很清楚,你们知道什么是效忠国家、什么是效忠个人,你们的忠诚充满了对国家未来的思考,充满了睿智与理性。可我,不一样!”

刘戡站起身来,望着万军如林的远方:“我的忠,是狂热的、是感性的,甚至我不讳言——是盲目的!一句话,士为知己者死。我不是不知道现实的黑暗,也不是不知道党国的**,我更知道——校长他不是个完美的领袖。可是,我刘戡幼年丧父,被母亲弃养,是校长的提携,胡琴斋(胡宗南)的庇护,才得以身居高位,才得以施展才华,才得以纵横沙场!哪怕我私放了gong党,校长也不计前嫌。在我心里,校长就是我的父亲,如君如父!如果,他筚路蓝缕创建的dang国连一个为之殉死的人都没有,他……不是太可怜了吗?”

当刘戡回过神来,郑龙看见,他的眼中早已流下了滚滚热泪。

郑龙深受感动,他再次把两只碗倒满酒,把其中一直递给刘戡:“好!学长豪迈!弟弟佩服!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但如果哥哥改变了主意,弟弟随时欢迎您来!”

刘戡接过酒,笑道:“来!为你们的胜利!”一仰脖子,高度的烈酒就进了肚子。

郑龙赶紧切给刘戡一只羊腿:“哥哥,吃点肉,压一压。”

“哈哈,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刘戡大笑,“唉,二十四年戎马生涯,我也快走到尽头了……”

此时的刘戡,已微微有些醉意,他握住郑龙的手,诚挚地说:“弟弟,有些话,有些肺腑之言,我只跟你说,也只说一遍,因为,我实在不愿意……这些话咽在肚子里,随我一起殉葬!”

郑龙也紧紧握住刘戡的手,虽然,他和这位学长是第一次见,但英雄相惜,他们仿佛是几十年的知己一样披肝沥胆、无话不谈:“哥哥,弟弟听着呢!”

“想我国民党在校长的带领下,北伐伊始,也是一支充满了热血与理想的王者之师,挽狂澜于既倒、拯黎民于倒悬!你是第八期的,入学时,黄埔军校已改名为中yang军校,国府已经定都南京数年,可能感受不到那种氛围。可我作为第一期的老人,感同身受——不要钱,不要命,爱国家,爱百姓,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贪生怕死勿入斯门!可是……当我们进入了上海,进入了南京,这一切便悄悄发生了变化。坚持理想的越来越少,坚守初心的凤毛麟角,奢靡之风日盛,爱民之官日少!痛心啊!惭愧啊!说实话,就连和我是同学的胡宗南长官,也未能免俗,唉……弟弟……我真怕有一天,你们得了江山,也走了我们的老路。你们,一定不要忘了打天下时所依靠的老百姓,不要忘记自己的理想初心,记住,这个天下谁都可以得罪,民众,是万万得罪不起的!就像你们说的——忠于祖国、忠于人民!”

郑龙起身,深深鞠了一躬:“哥哥金玉良言,郑龙终身铭记!”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刘戡拍案大笑,“我自狂歌空度日,飞扬跋扈为谁雄?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没有遗憾了,贤弟,我走了!不要手下留情,正如我也一样!这就是我和你们当年定下的‘君子之约’——兄弟归兄弟,钢刀归钢刀!我成全你们的天下,你们成全我的忠义!”

郑龙点头,亲自为刘戡牵来“火鹞子”,刘戡翻身上马,酒入豪肠的他,仿佛又回到广州时期意气风发的少年儿郎,一边策马奔,一边高歌李白的《侠客行》: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闲过信陵饮,脱剑膝前横。将炙啖朱亥,持觞劝侯嬴。

三杯吐然诺,五岳倒为轻。眼花耳热后,意气素霓生。

救赵挥金槌,邯郸先震惊。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

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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