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散华

枪声，炮声，吼声。

狂风，白雪，黄沙。

3月1日拂晓，铁龙湾的刘戡大军进入了最后的时刻，随着血红的信号弹凌空闪耀，陆续加入包围的西北野战军第1、第2、第3、第4、第6纵队，此时已有十余万人马，他们从东西南北同时向刘戡的两万余人发动了总攻！

兵法有云：“围师必阙。”因为，一旦四面合围，陷入绝境的敌军必然殊死一搏、死中求生，可这一次，共军部队偏偏一反常态，似乎是盼着刘戡拼死一战、玉碎昆冈。

因为，作为对手、敌人，忠心耿耿、视死如归的刘戡也赢得了同样如此的西北野战军某种程度的尊重。他们知道——这样的敌人，是绝对不会投降的，只要给他一丝生机，他回过头来就会继续和你干！与其如此，不如彻底歼灭，也保全了他作为一个军人、一位将军的荣耀与尊严。

经过一昼夜激战，刘戡所部伤亡惨重，粮弹殆尽，士气低落，战斗力被彻底瓦解。刘戡部下1名师长、2名旅长阵亡，身边只剩下少数警卫部队在死死抵御如潮水般涌来的共军。

所有人都知道——大限已至，参谋放下标尺，卫士攥紧钢枪、通讯员放下耳机，无声地围拢在刘戡周围。这些人，都是刘戡的嫡系部下，个个都是铁铮铮的西北汉子。什么信仰、什么主义，他们不懂，也不想懂，但他们知道——自己从当兵拿枪的那一天起，就是“老师长”刘戡带着他们，从新兵到战士，从战士到老兵，从老兵到军官，如今，他们没有什么可以回报的，唯有与老师长一同赴死，九泉之下也有个照应。

“兄弟们。”刘戡平静地说，“我们此战的任务，是解宜川之围，但真正的意义，并不仅仅在此！从我们穿上军服、奔赴战场的那天起，就是为了解救整个国家之围以及全世界人类之围！只是，我们的军官、将领，很多人都忘记了理想、忘记了信仰，才让共军打得节节败退！我们的败，不是战败，而是心败；共军的胜，不是战胜，而是心胜！但尽管如此，我刘戡，我们，依然要让共军知道——堂堂国军之中，依然有人表现创造宇宙继起之生命作为，表现出为国殉难、为领袖赴死，杀身成仁之决心！”

“对！我们绝不投降！”

“军座，下命令吧，我们要与共军决一死战！”

“好！”刘戡一举手，制止住部下的高呼，他取出军人手册及蒋介石肖像，整整齐齐、恭恭敬敬地放在桌上，整衣肃立三鞠躬。随后，掏出了一个日记本。

“这里面，有我给妻子、堂弟写得遗书。你们把这个交给严绍良参谋长，然后听从他的整编，发动最后的突击。我想独处一会儿，随后就到！”

“是！”警卫连连长马啸风眼含热泪，接过日记本，带着部下离开了。

当刘戡的部下们快要到参谋长严绍良的营帐时，突然，刘戡的营帐一声巨响，随即被熊熊的烈火所吞没！

马啸风等人大惊，严绍良也被惊动，奔出营帐！他们，全明白了！为了不连累他们，拉他们为国民党、为蒋介石殉葬，刘戡独自一人拉响了手榴弹，从容赴死，时年41岁。

“军座！军座啊！”严绍良、马啸风再也忍不住泪水，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刘戡死后，他的部下和军队群龙无首，纷纷投降，投降的将士们有的加入了野战军，有的化剑为犁，回到故乡，开始了新的生活。

刘戡所部覆灭后，郑龙人不卸甲、马不停蹄，调集重兵总攻宜川，短短两天，至3日8时，攻克该城，全歼守军，击毙旅长张汉初少将。

宜川战役是西北野战军转入外线作战的第一个大胜利，此役，歼灭国民党军1个整编军军部、2个整编师师部、5个旅共2.9万余人，粉碎了胡宗南集团阻止西北野战军南进的企图，有力地策应了晋冀鲁豫野战军、华东野战军西线兵团在中原地区的作战，对于宜川战役损兵折将，蒋介石十分痛心。盛怒之下，他将西安绥靖公署主任胡宗南撤职留用。

对于自杀的刘戡，郑龙等共军将领表现出了极高的尊敬，他们入殓其尸首，并在陕北新华社广播电台上通知蒋介石派人领回。蒋介石感念刘戡的忠义，在领回刘戡尸体后，在西安厚葬，并追赠刘戡为陆军上将。